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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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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鳴悅耳,雨後的晴天格外清爽宜人。

龍葵此時卻沒有甚麽清爽的感覺,她皺著眉睜開酸澀的眼,仿佛才剛剛合上眼睛,天已大亮。

入目是一張正在沈睡的側顏,或許因非是漢人的緣故,跋鋒寒的輪廓格外分明,竟似是用筆細細勾畫,眼眸極深,鼻梁挺直,若在平日看去那雙深目只讓人覺得凜然霸道到難以逼視,但若似此時陷入沈眠,在她看來卻清晰地看到他極長的眼睫,根根分明,卷翹到讓人覺得很有幾分可愛。

龍葵瞇了瞇眼,看著他優美的下顎線條,一直延續到赤`裸的肩膀胸膛,他的身材甚至不如寇仲壯碩,卻很高,高而修長,絕不會讓人感覺單薄的那種有力堅實。怪不得呢,她感覺靠在他肩膀的臉頰擱得生疼。

這人,似乎從睡著時候起,就未曾變過姿勢。細細想來,與他相識的日子已不算短,卻甚至想不起他甚麽時候深深睡過,他的警覺心太強,一旦靠近,便即刻睜開眼驚醒。而想不到,這人一旦熟睡,是這麽乖的,竟然連胳膊都不會動一下。

不過想來,也是這十數年的生活,他已然習慣了吧,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危險和困境,潛伏、殺人、逃命,在大漠上多少次掙紮在生死之間,安穩覺這種東西,從來不適合他這種劍客。

他是一個純粹的劍客,好戰、無畏、冷靜,這樣的人,可以有義氣,可以有朋友,但卻不適合有這樣沈迷的溫情。

龍葵想到此處,卻舒展開了眉,唇角甚至帶上了一抹笑,她慵懶地起身,腳步輕盈。

好吧,與他一戰原在她的預料中,不過由此衍伸的這種親密,完全是個意外罷了。雖如此說,她卻並未有甚麽懊惱怫然的意味,平靜地著衣,仍是那身艷麗的紅衣,只一個法術便修覆如初,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音終還是將他吵醒。

她半回過頭去,“醒了?”

跋鋒寒並不會有尋常人睡醒之後半晌不能完全清醒的舉動,他一睜開眼睛,便即刻沒有了睡意,偏過頭去,入目便是在晨光裏著衣的龍葵,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披散在肩頭,紅衣在窗外映進來的光線中顯得格外溫暖柔和,光潔的肌膚似是泛著淡淡的微光,讓那個一向強勢的女人似乎有了一種近乎讓他恍惚的羸弱。

但下一瞬他便知那種羸弱果然是錯覺。

龍葵自窗邊走回床邊,湊近他,黑發垂下,落在他的胸膛肩膀,微微發癢,只聽她低笑道:“這該不會是你處心積慮的吧?與我打一架,然後直接打上了床?”

跋鋒寒從容地躺著,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直直盯著她,油然笑道:“若不趁著我戰意最高的時候,如何能有這般的勇氣?”他伸出手來,摸上龍葵的臉頰,輕輕道:“龍葵,你非是尋常女子,若是平日尋常時候,若非當時你我戰意未退,情緒亢奮,你可會與我走到這一步?”

龍葵挑眉,“我以為你會道,只是意外。”

跋鋒寒卻輕笑:“不是意外,亦非一時沖動。”他勾下她的脖頸,親吻她的唇,“龍葵,若你心中對我沒有半分喜愛,又怎會容我如此?”

龍葵卻怔住,差點被他的溫情嚇到,她並未見過跋鋒寒這副溫情脈脈,甚至稱得上深情的面貌,這樣溫柔繾綣的吻。

但卻只是啼笑皆非:“跋鋒寒,我終於相信,你也有過偎紅依翠的時候。”

跋鋒寒被她的話一噎,頓時暧昧氤氳的氣氛散了個一幹二凈,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會將那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

“你會嗎?”龍葵實則真的不確信,她確實活過許多許多年,看過許多許多或慘烈無比或至死不渝的情感,甚至記憶中有著藍葵為了哥哥毅然跳下鑄劍爐的烈火灼身之痛,有著為了救景天仍舊心甘情願差點第二次跳入鑄劍爐的決絕與無畏,見得太多,她或許對景天有些許好感,或許對重樓感到敬慕,但從來不曾因那種情感而踏出過半分,因確認那些人並不會屬於自己。但若真的輪到自己,她才發現她平白做了千年的老妖怪,卻對於感情上仍是一片空白,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一個普通人類的時候,或許有過最單純質樸的心動,但她對於那個人,那時心動的感覺,已然記不起分毫。

見她反問,跋鋒寒反倒一楞,隨即嘆息,“自是不會的。”

“我要如何信你?”

“你又何須信我,若我負你,這條性命你取去便是。”

因他的口吻太認真太平靜,她竟是信了。

而這種相信,居然讓她心中安然,安然而寧和。

他摟著她靜靜躺著,很久兩人都並未說話。

晨光透過窗欞鋪撒進來,只將整個房間都籠進這種溫暖。

此時,這詭譎的長安,正在交戰的洛陽,天下的紛爭,草原的刀兵,都被他們拋去了腦後,偷天劍靜靜安放,兩人眼睫低垂,眉目微倦。

竟是又睡去了。

**

“他們一定又打了。”寇仲嘆氣,看著慘不忍睹的院子,“希白兄回來了必然會心痛不已。”

徐子陵亦頭痛道:“希白兄最愛風雅,這院中可是有好幾株難得的草木,這怒氣可如何消。”

寇仲嘿嘿一笑,拍拍徐子陵的肩膀道:“希白兄應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若實在不行,讓小猗子賠他幾株便是!”

徐子陵聽他那得意洋洋的暴發戶口吻,不禁沒好氣地道:“好罷,這院子是龍大小姐和老跋弄壞的,看到時候他們可願意領王猗的情!”

寇仲一頓,隨即垂頭喪氣道:“多半是不肯的。”但隨即又精神起來,“雖是打了一架,但不知結果如何,現兩人又到哪裏去了?”一邊說一邊目光不時往客房那裏看去。

徐子陵與寇仲並肩走到客房門口,徐子陵正待敲門,卻被寇仲一把拉住,只見他鬼鬼祟祟地拖著徐子陵潛到了窗下,偷偷探出腦袋往裏瞧去。

徐子陵雖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隨即也跟著他朝裏面悄然看去,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幼時在揚州的時候,一塊兒偷雞摸狗,一塊兒偷看街角的小媳婦,一塊兒偷偷躲在書院夫子的窗下聽其講課,都是這般肩並肩,唯恐被人發現的模樣。

但那時是年紀尚輕,不過揚州城街頭兩個小混混,而如今寇仲已然是名震天下的少帥,徐子陵亦是聲名遠播,乃是與寇仲齊名的年輕高手,兩人卻肩並肩躲在一扇窗戶下面,便如當初在揚州那樣,親密、鬼祟,帶著幾分做壞事的興奮和小心。

悄悄的往裏看去。

屋內一片平靜,只有淺淺的呼吸。

床帳半放,露出一角艷麗的紅,顯然屬於兩人的發攪在一處,鋪開一片黑,另有白皙的胳膊和肩頭。

胳膊是龍葵的,肩頭是跋鋒寒的。

龍葵好好地穿著衣服,跋鋒寒半身蓋在被中,只露出未曾著衣的肩膀胸膛。

兩人相擁而眠,卻無半分暧昧糾纏,看上去溫馨寧然。

寇仲與徐子陵仍是倒抽一口涼氣,寇仲拍打著徐子陵,無聲地道:看吧,我早就知曉這兩人有奸`情!

徐子陵失笑,搖了搖頭。

寇仲失望,唉,回過頭去看了看一塌糊塗的庭院,看來這二人只是這般激烈地打了一架啊,恐怕老跋受了些傷,龍大小姐倒是安然無恙。

徐子陵心中亦是這般想。因龍葵的衣飾皆是光鮮完整如初,跋鋒寒上半身卻未著寸縷,這一戰的結果顯而易見。

隨即二人對望一眼,目光中又隱隱有些駭然,因跋鋒寒的武功此時強到甚麽地步二人皆有些數,即便是這樣的老跋,仍然不是龍大小姐的對手麽?那龍大小姐究竟要厲害到甚麽程度?

“老跋一定很沮喪,不過要壓過像龍大小姐這樣的女人,真不容易啊。”寇仲悄然在徐子陵耳邊道。

徐子陵看著寇仲肅然起敬的表情,不禁笑彎了眼睛和薄唇。

結果下一瞬,就聽“咚”地一聲輕響伴隨著寇仲“哎呦”一聲,一個東西在寇仲腦袋上彈了一下,掉在一旁。

徐子陵定睛看去,卻是一個實木香盒。恐怕是侯希白這樣風雅之人才會在客房床邊置上實木香盒,盒中放上上好熏香用來待客,可惜昨日主人不曾在家,客人不請自來,這盒中自然是空的,並無熏香相待。頓時明白是裏面的人醒了,即刻正了臉色,對寇仲捂著腦袋的模樣只作不知。

“寇小仲!你怎麽還似個小鬼一般,這麽喜歡扒人家窗戶!”龍葵慵懶的聲音傳來。

“吱呀”一聲,原本半開的窗戶被龍葵整個兒支開,她探出腦袋來,“咦,子陵也在?”

明知她是故意這般說,明知故問罷了,徐子陵仍是微微紅了白皙的面皮,哂笑道:“龍大小姐,早啊。”

龍葵單臂支著窗欞,托著腮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兩只勤奮的趕到窗前叫早的鳥兒可心滿意足?”

寇仲聽著她嘲諷的口吻,趕忙諂笑道:“也不早了,這辰時都過了。”隨即很快肅然了臉色,“昨日王猗已告知我們香家脈絡完全摸清,只待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這麽快?”龍葵這下也有些驚訝了。

而一旁跋鋒寒已然推門而出,他顯然睡得極好,“既這樣,那便走吧!”

四人往王猗府中趕去之時,寇仲不時看看跋鋒寒又看看龍葵,碰了碰徐子陵的肩膀道:“子陵,我怎覺得老跋與龍大小姐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徐子陵惱火道:“若你再看幾眼,龍大小姐一定很不介意給你點教訓。”

寇仲這才住了嘴,可心裏的古怪之意怎麽也無法抹去。

這兩個人必然發生了點甚麽。

唉,昨夜裏通宵看王猗給的資料,竟是不曾顧及早早去聽壁角,寇仲沮喪地想著。

徐子陵看著這個沒有半分“少帥”寇仲英姿的家夥,撇過頭去再不理他,若說這個能嚇得小孩夜哭的無敵統帥原是個如此好奇朋友八卦的家夥,恐怕敵人連做夢也會笑醒,這種笑還是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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