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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公安來抓王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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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毛利就有一百零二元八角錢,這是開門紅。

消息當天晚上就傳出去了,島上社員大大的受到了鼓舞:

他們都知道這錢屬於全隊社員,屬於自己。

於是第二天早上到山頂送小海貨的人更多了,斷斷續續的一直有人來,手裏都有個桶。

另外有些人家收的少,便讓孩子上學的時候順便提過來。

王憶起初想把這些原材料標記、稱重、登記,然後按家按戶進行積分,以後可以按照積分來分錢。

但王向紅說用不著這樣,隊裏一直是大集體式工作模式,王家人實在、聽管,沒人會偷懶也沒人會想著占集體的便宜。

實際上他這麽叮囑王憶有自己的考慮,如果按照每家每戶送來的小海貨來進行社隊企業分紅,那跟大包幹不是沒有區別了?

他還是老一輩思想,只想保下限、不看重上限。

一旦大包幹那就是有人富裕有人窮,而且越富裕的會越富裕、越窮就越窮,這樣一個大集體就自然而然的分裂了。

他不想看到這一幕。

王憶沒去駁斥他的觀點,吃大鍋飯、拿集體工分會增長人的惰性,無法發揮人的積極性。

不過天涯島情況不一樣,就像王向紅說的,王家人實在、勤奮,心往一地聚、勁往一處使。

過去二三十年的大集體日子已經讓他們習慣了先大家後小家、先集體後個人的行事方式,體現在給社隊企業提供海貨這件事上,就是沒人會藏私,都是盡心盡力的去趕海、去尋找小海鮮。

所以王向紅思想保守就保守吧,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愚公才能移山。

上午劉紅梅帶著清理組清理海貨,王憶這邊偶爾過來按比例放入調料進行腌制,另外便是安心上課。

今天的海鮮涼菜更多,他下午就準備問問供銷公司的李臺兩人另外的啤酒銷售地點,然後兵分兩路去賣涼菜。

吃過午飯第二批海鮮涼菜調制出來。

王憶將王新國、王墨鬥等幾個機靈的年輕社員叫過來,這就是以後的銷售員了——他總不能一直跟著去縣裏做買賣,沒那精力也沒那時間。

他給青年男女們做培訓,教他們怎麽吆喝、怎麽用塑料袋進行包裝:

“不用著急,慢慢來,這兩天你們先跟著我去實習,很簡單的事。”

“有人根據客戶要求選涼菜、有人把選出來的涼菜稱重、有人給裝起來、有人算賬收錢找錢,各自負責自己手頭的活就行,別的不用管,所以很輕松。”

生產隊不缺人,其實天涯島早就出現了勞動力過剩的問題,船不夠、地又少,這樣好些勞動力是用不起來的。

這也是社員們收入低的原因之一,人多可是生產力差,最終生產結果就少,分到個人手中的錢更少。

所以王憶說社隊企業需要的人多,王向紅立馬按照他要求盡量多調撥了幾個人。

同時他把社隊企業員工額外拿10%分紅的政策給取締了,只是把員工們的勞動力全算成強勞力,全拿12個工分。

王憶本想帶著王東峰等人賺個外快,但王向紅的考慮也有道理:

收拾海貨、稱重算賬不是難事,生產隊多數人都能幹,這種情況下員工要是額外拿分紅,那麽其他社員就要有意見了。

對此王憶不反駁他的意見,反正社隊企業還只是個雛形,一切都在摸索試探中,具體營業規則還要後面慢慢補充。

帶上草草培訓出來的一行人,他們再次在下午劃船去往海福縣。

這次人可就多了,足足有十五六號人,這都是未來要承擔重任的業務骨幹,不過現在還是實習生。

他們換乘了綠眉毛大船,拉起船帆能乘風而行,這樣搖櫓會輕松許多。

今天海上風大可是陽光更烈,入夏之後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

王憶在船上曬的流汗水,但心裏頭舒坦:越熱越好,天氣越熱涼菜銷量越高。

現在他可是理解了‘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這句詩中蘊含的悲愴之情!

蒙昌英和李臺已經先行到了鐵具廠,看到王憶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的趕來他們先是吃驚然後趕緊打招呼:

“王老師來了?你們的涼菜味道真是絕了啊,昨晚叫了幾個同事一起吃飯,可把他們給吃美了。”

“嗯,我帶回家去給我爹娘還有鄰居都送了一份,他們今天都來找我問是哪裏的副食店買的,我爹還說是國營大飯店裏的招牌菜,總之他們還想買呢。”

王憶闊氣的擺手:“買什麽買?我一家給你們拿一份。”

蒙昌英兩人不敢再拿了,尋常的小攤販送東西他們自然笑納。

可王憶這邊跟徐進步關系太近了,萬一給兩人告一狀那兩人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第一次接受送禮那叫拉近關系,每次都接受人家送禮那叫吃拿卡要,是單位紀律的大忌。

兩人這次老老實實的買,掏出錢說是已經準備好了。

王憶客氣兩句便接受了,並對劉紅梅等人說:“把秤給的高高的,這是咱兄弟單位來采購,必須得給到位。”

他又上去給兩人發煙,把帶在身邊的王東峰、王新國、王墨鬥等青年介紹了一下,說:“以後在縣裏碰上了,還請兩位同志多多照顧呀。”

蒙昌英湊上去點煙,說道:“王老師你別客氣,你們現在有社隊企業了?那就憑我們徐經理和你們王支書那關系,咱倆家單位是兄弟單位。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倆幫忙你們隨便說,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臺拍了拍身後的三輪車說道:“對,需要用車說一聲,這臺車子我們倆管,我們倆能做主!”

這年頭在外島有一輛三輪車比22年有一輛進口的福特猛禽皮卡車還要拉風,這屬於特種車,尋常單位還買不到,普通人家更是沒地方能去買。

王憶說道:“實不相瞞,我現在還真有點事需要你們幫忙,就是我想打聽一下你們平時都是在那裏賣啤酒?我們想多找個賣涼菜的地方。”

蒙昌英說道:“那就去體育廣場,體育廣場有個煙酒專銷社,也是我們單位的,你們去旁邊賣就行了,負責人姓賈,他要是趕你們那你們就報我們倆的名字,他一定給面子。”

王憶又給兩人各自塞了一盒煙。

都是紅塔山。

兩人高興的直咧嘴。

現在是五點半,鐵具廠沒開門,王憶借了三輪車帶著王東峰、劉紅梅等人去體育廣場,他們這批人負責開拓新市場。

他來過體育廣場也看到過煙酒專銷社,這是廣場出入口特設的幾個店鋪,除了煙酒專銷社還有紀念品商店、茶水間。

王憶找到煙酒專銷社在門口擺攤,一個中年人見此勃然大怒,扔掉手裏煙蒂沖了出來。

“是蒙昌英和李臺介紹我們過來的,我們是天涯島的社隊企業。”王憶幹脆利索的自報家門。

中年人老賈一楞,問道:“王向紅支書的天涯島?你們還有社隊企業了?”

王憶說道:“對,造不了假,我跟姚當兵、宋金燕等同志的關系都不錯,你要是見了他們問一聲便知道我不糊弄你。”

他一邊自我介紹一邊上煙上火機。

老賈立馬客氣起來。

他接過煙護住火頭點了煙,說道:“那你就是王老師了?你們隊裏都是海、漁家人、都是漁家人,聽小姚說就你最、最時髦、最出頭,那啥,小姚最近聯系你來沒有?”

王憶搖搖頭。

老賈說道:“他肯定要請你吃飯喝酒的,不過可能剛被調到歸國華僑聯合會工作忙,沒來得及去感謝你,你是不是給他捎過牛仔服和麥克鏡?”

王憶說道:“對,給他對象也捎帶了一套。”

老賈一拍手說道:“真是沒錯,小姚跟你沾光了,他因為穿戴時髦被縣領導看中調去了歸國華僑聯合會,昨天剛去報道,那家夥你是沒看見,當時我們單位弄的可隆重了。”

鄉村有二社七站八所,縣裏單位更多。

這年頭單位之間是可以調動的,可以同單位不同地區調動也可以不同單位不同地區進行調動,最常見的是學校向政府輸送幹部,現在老師能進公職單位是比較常見的事。

改革開放後國家發展快,所以這種人員調動除非是因為犯錯導致懲罰,否則都是高升或者調往心儀地區、心儀單位。

每每有這種情況發生,那每個機構都會以地區單位為整體進行送別,期間牌匾相送、鞭炮齊鳴,更有甚者還會請來嗩吶班子吹奏,比一般家庭的紅白喜事還要熱鬧。

昨天供銷公司這邊弄的就挺隆重,還給姚當兵胸口戴了花、租賃了西服。

不過蒙昌英和李臺兩個是新兵蛋子天天在外面跑業務不知道這件事,老賈這種老兵油子雖然在外面工作可是對單位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是因為他了解信息多,所以知道王憶不能得罪,特意去自己店鋪裏拿出來幾個凳子給他們用。

王憶跟老賈寒暄,其他人把架子就撐起來了。

這是王祥高昨天臨時打造出來的賣貨桌子。

很簡單,像是折疊桌,各有兩條腿以‘X’型釘在一起,打開撐上一張木板便是一張桌子,收走木板並攏了桌子腿會很便攜。

王憶叮囑了幾人一句,讓王醜貓豎起木牌來打同情牌,然後自己騎上車子回去了。

鐵具廠才是主市場。

昨天鐵具廠的工人們一口氣買走了近一百塊錢的小涼菜,今天比昨天還熱,那有了昨天的口碑,小涼菜銷量會更好。

剛剛改革開放,街頭餐飲這個市場潛力還是挺大的。

鐵具廠這種地方潛力尤其大,他還沒有挖掘出來呢:

一份涼菜多數幾毛錢,工人們不缺這小錢,而他親手調制的小涼菜味道很好,絕對適合下酒、下飯。

哥們喝酒、一家人團圓,擺上幾份小涼菜多舒服。

果然。

六點鐘下班,大門打開,工人們看見招弟舉著的‘少先隊員勤工儉學賣涼菜、支援外島教育事業建設’的牌子後便蜂擁而至。

昨天買過涼菜的人搶的最兇,改革開放的春風剛吹到外島才兩三年,縣裏雖然有飯店有副食店也有賣鹹菜的小攤子,卻還沒有賣快餐、賣涼菜的這種流動攤位。

鐵具廠工人們許多是漁民出身,他們飽受小農思想熏陶,沒有特殊情況不會輕易去下館子去副食店采買,更習慣在街頭買點菜回去自己燒,很會過日子。

所以王憶在工廠門口擺的小攤正符合他們消費三觀,如果他們在副食店買點下酒菜回去,家裏老婆爺娘可能會數道他們不會過日子。

但在廠子門口小攤上花兩毛五毛帶份小菜回去下酒,家裏人便沒什麽可說的了,因為他們自己也會在街頭攤上買菜。

另一個鐵具廠裏工作太單調太苦了,工人們又不是家家戶戶有電視機,所以他們能聊天的話題很少,昨天的海鮮涼菜便成了一個熱點話題。

畢竟昨天買涼菜的人還不少。

買過涼菜的對涼菜味道讚不絕口,這等於是個宣傳,好些昨天沒舍得花錢買涼菜的今天也心動了。

王憶領著實習生們一頓忙活,今天帶過來的涼菜竟然全賣光了。

這把隊伍裏算賬的王東喜樂壞了:“我草,王老師我剛才默算過了,今天至少賣了一百五!咱這一個地方就賣了一百五啊!”

然後他憧憬起來:“以後不用多,在縣裏頭能找三個這樣的地方,那一天差不多就能收五百塊!”

“五百塊啊!”他伸出手叉開手指給旁邊的人看,翻過來覆過去的看。

王憶笑道:“凈想些好事,今天是因為好多人感到好奇才買的。你等著吧,用不了兩天銷量就要銳減了,不過一天賣個五六十塊應該問題不大。”

工人是這時代的消費主力。

他把提前給李臺二人準備的涼菜送過去,又找兩人問出了他們做銷售員以來所探索出來的啤酒熱銷地。

前期先把涼菜跟啤酒綁定,打出名氣後他不愁銷量。

因為他的涼菜是真材實料,其實他是虧本賣的!

不說用掉的料酒、醬料還有白糖雞精十三香之類的調味品,就說裏面用的花生油、香油、麻椒油這些油料便是不小的一筆錢。

所以王憶不怕有人跟自己搶生意、打擂臺,他是利用22年資源在82年賠本賺吆喝,沒人能跟他打價格戰。

今天賣的幹凈,一行人收拾桌子挑擔子回碼頭。

等了一會體育廣場的隊伍也回來了。

一行人唉聲嘆氣,垂頭喪氣。

王憶問道:“怎麽了,賣的不好?”

算賬收錢的王東峰沮喪的說道:“總共也沒賣了二十塊,娘的,過來嘗的人不少,買的人真不多。”

王憶安慰他道:“很正常,第一咱的涼菜名氣還不大,第二體育廣場不比鐵具廠,鐵具廠工人多且有錢,一群人都搶著買會導致其他人進行沖動消費,這就是消費的盲從性……”

一行人聽的雲裏霧裏。

不明覺厲!

王憶笑了笑說道:“總之這地方一天能賣二十塊不少了,咱幾乎沒有成本呢,然後一晚上賺二十塊,這還少嗎?”

“何況以後隨著咱涼菜名聲打出去,銷售額會提升的,提升個百分之五十很保守了吧?那一天能賣三十塊呢,這樣兩個人去賣就夠了,一天能給隊裏賺三十,不錯了。”

“對,也不錯。”聽他介紹,其他人紛紛點頭。

王憶說道:“走吧,回去,明天開始再往外加一個點,明天去人民菜市場門口擺攤,我估計怎麽著也有個二三十的營業額。”

“咱慢慢的把攤子鋪開,這樣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最後一天合計起來就能賺個幾百塊。”

“這樣咱每個月分一次紅,一家能分幾十塊現錢呢。”

讓他一說,眾人的情緒又高昂了起來,熱熱鬧鬧的劃船回島。

王向紅照常在碼頭上等著他們,今晚等待的人比昨晚只多不少。

漁船回來,社員們紛紛問:“怎麽樣?”

“今天賣的怎麽樣?”

王東喜積極的說道:“很好,我估計今天的銷售額是昨天的兩倍!兩倍!”

驚嘆聲和歡呼聲接著響了起來。

也有人被昨天的王東峰搞怕了,問道:“你把話說完了,沒有別的了吧?”

“對,別下一句來一個‘但是錢都被工商局沒收了’。”

“我怕他說讓人偷了,現在城裏小偷可多了,可嚇人了。”

王東喜說道:“還能有什麽別的?別瞎尋思,錢都在咱這個箱子裏,我一直抱著呢,別說是小偷,就是小鬼子來了也搶不走!”

大家夥放下心來,歡天喜地的分開回家。

王向紅領著回到大隊委,照例進行愉快而驚喜的點錢工作。

王東喜不愧是天天跟錢打交道的文書——生產隊的文書也兼任著會計、出納,他預估的沒錯,這次總共收到了兩百零九塊二毛錢五分,比昨天的一百零二塊八毛多了一倍!

一沓子的零錢疊放在一起,擠在屋子裏的社員們是高興不已。

王向紅也難忍激動,說道:“王老師,咱這個社隊企業就算是正式營業了,是不是?這叫試營業成功,是不是?”

王憶笑道:“是,支書你還挺文明,知道試營業這個詞。”

王向紅哈哈笑:“都是啥呢,都是廣播裏聽的、報紙上看的。”

開懷大笑聲中他拍拍王東喜肩膀:“那個文書……”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支書你不用誇我。”王東喜精神抖擻的說,“你放心,我都明白,王老師都跟我談過了。”

“以後王老師還有其他事要忙活,社隊企業的事需要我多上心,這個擔子我肯定能挑起來,請支書和社員們放心、請父老鄉親們放心!”

王向紅一臉笑容:“我不是要誇你,你挑起這個擔子是應該的,咱不能什麽事都要讓王老師費心,這不得把王老師給累死?”

“我要說的是你明天早上給我去庫裏挑一盤炮仗,挑大的,五百響的,然後咱明天在碼頭上正兒八經的放一放,這樣就代表咱天涯島社隊企業正式開工了!”

其他人紛紛鼓掌:“對,咱生產隊有企業了!”

“社隊企業萬歲!王老師萬歲!”

“支書也萬歲,這企業是支書批準成立的,說實話我沒想到支書竟然會批準咱隊裏成立一家社隊企業。”

王東峰高興之下就口不擇言,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王向紅笑著伸手指了指他。

今天心情好,不他嗎揍你了。

王憶回到聽濤居進時空屋拿出一包鹵牛肉和一大條火腿出來,切了兩大盤子跟大迷糊在燈下慢慢吃、慢慢喝。

在山頂上依稀能聽見熱烈的討論聲和歡笑聲。

或許是夏天來了,或許是希望有了,這兩天島上的夜晚比以往更熱鬧,整個島嶼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變得更有朝氣和活力。

不過盡管是歡聲笑語不斷,可外島的靜謐並沒有被打破,只是被沖擊了一下。

夏日晚風吹流雲、吹海浪、吹樹葉花瓣,夜空繁星清晰,海上浪花悠悠蕩漾,島上槐花被吹落滿地。

一派怡然。

島上的人說話熱情奔放,溜達起來卻是慢悠悠的,哪怕四個小組處處有響亮的笑聲,夜晚的天涯島依然是個寧靜的小漁村。

風聲海浪聲和笑聲不斷,可是這些聲音給人的感覺不嘈雜、不紛亂,晚上放眼看下去,更是只能看見一盞盞昏黃的燈、一座座黑彤彤的老屋,只能看見碼頭、漁家和漁民。

這就是漁家的夜生活,勞累一天,大家夥聚集在一起聊著說著開心著。

王憶拿了瓶rio出來倒在杯子裏,他吃一口醬牛肉喝一口雞尾酒,在躺椅上悠悠然的搖晃著,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沒有煩惱了。

世間煩惱多是來自不滿足,欲壑難填啊,欲望多了、煩惱也多了。

像他這種身上有個幾百萬現金還有幾樣價值連城的古董收藏品的人,對一切都很容易滿足……

一杯雞尾酒飲盡,醬牛肉和火腿也讓大迷糊吃的差不多了,王憶拍拍手站起來回去睡覺。

小酒喝的迷迷糊糊,聽著徐徐而來的浪花聲睡得格外快,他很快便進入夢鄉。

早上他照例在喇叭廣播聲中醒來:

“社隊企業對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做出了並且還在繼續做出巨大的貢獻,在我國具體條件下,社隊企業不是可辦可不辦,而是必須把它辦好,並且要有健康的發展,一切經濟犯罪活動,必須要制裁!”

“本省大江縣紅旗大隊服裝廠采購員陳德元,打折社隊企業的招牌,賄賂幹部、投機倒賣、牟取暴利,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對這類混進社隊企業進行犯罪活動、嚴重損害國家和集體利益的人,給予法律上的制裁是完全有必要的……”

王憶穿上衣服出去看。

初夏的早上,太陽還沒有升起,黎明已經來到。

海上雲霧縈繞,雲在水面上游動,水在雲中氤氳裏翻湧,整個世界清涼而溫柔。

白色的灰色的海鳥在海霧中穿梭,水面上有小船踏平浪花回到碼頭,碼頭上頓時傳來聲音:

“去趕海來?”

“嗯,今天起來早,就想著出去轉轉,趁著退潮在附近暗礁那邊摸了摸,摸了點東西給社隊企業做涼菜用。”

王憶看看手表這時間還早,他打著哈欠溜達到大隊委,看到王向紅在裏面放廣播,以往這活都是王東喜負責的。

不用他問,王向紅解釋了一句:“早上我過來聽廣播,聽到有‘打擊經濟犯罪,辦好社隊企業’的專題,我覺得很有必要給咱們社員打個預防針,就趕緊用大喇叭放一下。”

王憶說道:“咱社員都是老實人,準沒毛病。”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王向紅語重心長的說,“只有被扼殺在搖籃裏的問題才是好問題,咱們作為幹部管理社員,必須要有前瞻性!”

他開始給王憶上課了。

大迷糊過來跟王憶說了一聲:“王老師,沒多少柴火了,勞動課讓學生撿柴火吧。”

王憶還沒說話,王向紅說道:“咱島上沒什麽柴火,這樣,先讓學生從家裏帶柴火過來,然後再等勞動課去一些無人島上撿柴火。”

事情這麽定下來。

早上是吃疙瘩湯,面疙瘩湯。

因為黃瓜下市了,生產隊自己有大白菜,王憶切了黃瓜絲和菜心搭配面粉做疙瘩湯。

這東西簡單。

大盆子裏裝面粉加水攪拌成小碎疙瘩糊,燒開大鍋倒進去。

把黃瓜絲、白菜絲放入鍋內,打上它二三十個雞蛋,煮熟後烹一勺香油花再加入鹽,便做成了一鍋不稠不稀香噴噴的疙瘩湯。

疙瘩湯香噴噴,大早上的來一碗又暖和又充饑。

島上人也經常做疙瘩湯,一般做海鮮疙瘩湯,放蛤蜊肉、放蝦仁,不舍得放蔬菜和雞蛋,然後倒上一碗面糊糊讓全家都能吃點白面粉。

吃了飯,朗誦課文的聲音又開始在山頂回蕩:

“烏鴉喝水。一只烏鴉口渴了,到處找水喝……”

“稱象。古時候有個人叫曹操,別人送他一頭大象。曹操很高興,帶著他的兒子和官員們一起去看象……”

“富饒的西沙群島。祖國的西沙群島,是南海上的一座島嶼,是我國的海防前哨。那裏風景優美,物產豐富,是個可愛的地方……”

“古詩二首,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晨讀結束,王憶和徐橫各自帶著一個班的學生上課,其他的班是助教帶著上自習課。

孫征南背著手挨個班級巡視,他現在也算是教導主任,專門管紀律。

上午時分,王憶正在給四年級學生講課,然後外面忽然響起喊叫聲:“王老師、王老師,快跑啊,公安來抓你了!”

“支書、支書,公安來抓王老師!肯定是因為咱們賣涼菜讓人舉報了,我說是水花島那些狗草的幹的,公安來抓王老師了,來打擊投機倒把……”

有人急匆匆的沖到校舍,王憶探頭一看是王墨鬥。

王墨鬥臉色蒼白、神情惶恐,他挨個教室找,看到王憶在四年級門口慌忙把他拉出來說道:“王老師你快走!我和社員們掩護你!”

王向紅聞聲而出,高聲叫道:“墨鬥,怎麽了?”

王墨鬥拽著王憶跑過去壓低聲音說道:“公安來抓人!來了好幾個,腰上掛著亮晶晶的手銬子,來了就問王老師、要抓他!”

王向紅面色嚴肅,說道:“這不可能、不可能呀,王老師沒有投機倒把,咱是社隊企業……”

“那就是投機倒把,絕對沒有錯,我聽見了支書我聽見了!”王墨鬥急的跺腳,“市裏的莊教官也在,然後還有個領導幹部樣子的在前面,有人就跟他匯報說‘這個王憶存在投機倒把行為’!”

又有人急匆匆的上來,壓低嗓門說:“怎麽還沒把王老師送走,紅梅主任在拖著公安,但拖不了太久!”

王向紅沈聲說道:“沒關系,我在這裏呢,我沒死誰也動不了咱王老師!”

“咱不用跑,這件事我來負責!”

他回辦公桌拉開抽屜將自己平時不戴的舊軍帽戴上,然後穿好舊軍裝、系好扣子,連風紀扣都系上了,一絲不茍的整理好衣服拿起一卷報紙出門。

這時候已經有好幾個人順著山路上來了。

確實都是公安幹警。

劉紅梅和幾個婦女惶恐而急迫的拉著他們說這說那,有人很嚴肅的說:“你們幹什麽?王憶同志在哪裏?讓他出來!”

看到這一幕王憶心裏惴惴不安起來。

要不然——

趕緊往22年跑吧!

他確實投機倒把來著,賣衣服賣墨鏡,還在生產隊裏賣糧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行為暴露了。

王向紅這邊卻鎮定自如。

他站在路口一揮手喊道:“是哪裏的同志?”

公安幹警隊伍中一個中年人喊道:“老班長,是我!”

王向紅瞇著眼睛仔細看,看過後他心情也沈重起來,趕緊拉了墨鬥一下低聲說:“把學生們叫出來、下去把咱婦女社員和老人也動員起來!”

王墨鬥拔腳狂奔。

王憶嚇尿了。

媽的王向紅這樣的硬骨頭都害怕了?這來的什麽人?

這邊王向紅說道:“常領導,你怎麽來了?我們隊裏這是發生什麽大事把你這個大領導給驚動了?”

中年人往上走,笑道:“老班長你叫我小常就行嘛,怎麽還叫我常領導?生分了,你把咱關系給叫生分了!”

“那個老班長,王憶同志在你們上面是吧?哪位是王憶同志?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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