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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見 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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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枝收回手, 臉上飛快露出一抹笑,就如她慣常的那般笑了起來。

一時間,她都忘記太子是瞧不見她的臉, 更不會註意到她臉上的不自在。

“對了殿下, 苦桑村裏見到的那個金大人會不會在我們走後,繼續為害百姓?”

“孤已命了暗衛盯住他。”李景淮把奏章隨意扔到桌子上。

宛若是本廢紙。

他擡起眼,雖然視力並未完全恢覆, 可依稀還能看見身前一個纖細的身影跪坐著。

他目光擡高, 往她臉上看去。

即便看不見,卻也能猜出她現在的表情, 定然又是眉彎唇翹, 一臉若無其事的淺笑。

他勾起唇角,得虧看不見。

他不喜歡那樣的笑。

“你還沒回答孤適才的問題, 為何?”

“奴婢感覺那位金大人看起來陽奉陰違,殿下為何要提拔這樣的人,百姓們對殿下的偏見也會由此變大,書有雲:‘君者, 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①……”

“沈離枝。”

李景淮打斷她的絮絮叨叨, 慢慢朝著她的方向俯身,視線裏的那道身影往後挪動了些許。

不過她再挪動, 這輛馬車還是太小了,甚至李景淮一伸手就能擒住她的手臂。

那截小臂被他的手掌包裹著,毫無反抗餘地,李景淮仿佛是抓到了一條小尾巴,緊咬不放。

他追問道:“你這是在故意回避孤的問題麽?”

沈離枝咬出唇看他。

默默抽了一下手臂, 卻沒能抽動。

李景淮的指尖順著她的脈搏寸寸滑動,感受到了她的微顫。

每當她緊張的時候,話就變得很多。

是在意他會娶旁人為妃麽。

沈離枝被他的指尖摁住。

自己都能輕易感受到肌膚下脈搏的跳動,越來越強烈,像是那顆心臟急不可待地想要證明什麽。

想否認,可是又搜腸刮肚,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解釋。

要如何解釋才好?

她的視線往一旁移去,雖知道太子的眼睛還沒有恢覆,卻也不敢直視他那宛若可以明察秋毫的眼睛。

半響後她才咬了一下唇,回過頭來,幹脆賴掉,“殿下之前特許奴婢一事,可還應允?”

李景淮收緊手。

“……你就要這個?”

他的許諾,被用在這樣的小事上。

李景淮忍不住把她拉了過來,宛若這樣近一些就能看清她究竟在想什麽。

“沈離枝。”

他一臉不高興,聲音也不由含了薄怒。

就這?

你是不是看不上孤,才提這點東西?

沈離枝眨巴著眼,看出他臉上的不愉,思量片刻,又壯起膽子,輕聲問道:“……那可以升個職嗎?”

李景淮眼眸轉至眼角,睨著她:“不要得寸進尺。”

“哦。”沈離枝苦惱地轉開眼睛。

太子真的越發古怪了。

明明揚著一張‘你大可往高了提’的臉,怎麽又說她得寸進尺了。

可到最後,這事是應了還是沒應,太子也沒給一個準話。

沈離枝把手抽了回來,偷偷揉了揉腕間。

而太子則往後一靠,偏頭也不再理睬她了。

馬車從蜿蜒曲折的山道下來,轉行在寬闊的官道上。

金烏西垂,鳥雀歸林。

馬車車壁上垂掛著的燈籠隨著疾馳的馬車打轉,光線搖曳。

太子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許久都沒有再移動,就像是睡了過去。

他的眉心微蹙,不曾舒展。

在苦桑村這幾日他也未有安寧,就像一個離了巢的雛鳥,片刻都離不開人。

沈離枝在昏暗的車廂裏歪頭打量他。

那張失了攻擊力的臉在陰影中,越發顯得俊美,濃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打出兩個弧影,單薄的唇瓣微抿,亦是一個好看的弧度。

其實私底下大家都說太子是男生女相,但他鋒利的神情,極大限度的抹去了他的這份美,讓人不敢直視。

而能看見太子熟睡一面的人少之又少。

沈離枝看著他這張不常見的睡臉,自己的眼皮也不由跟著垂了垂。

她一向很容易在搖晃的交通工具上睡著,更何況李景淮睡得這樣沈,自然也影響了她。

她把身下墊著的軟墊堆在了車壁角,身子依了上去,找了一個勉強舒適的位置閉上眼。

隨著車廂的搖動,晃著晃著就睡了過去。

又晃著晃著,身子就往一個方向倒去。

眼見著就要往桌子角磕去,一只手及時伸了過來。

……

咚咚咚——

車廂壁突然被人叩響,外面傳來飛練歡快的聲音。

“沈妹妹,快出來看,奉城夜祭,好美吶!”

沈離枝忽然從夢中被驚醒,隨著馬車的輕晃,她腦袋往下一溜,然而這下滑的弧度讓她馬上察覺不對勁。

自己臉下正壓著一個硬骨,蹭得她臉酸,可是這觸感肯定不會是死硬的車壁。

她撐身一看,眼睛不由一跳。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車角落,一路滾到太子的膝上。

她居然枕在太子的腿上睡得昏天暗地,差點……

沈離枝僵著手指扶著他的膝,擡頭偷瞄太子的臉。

所幸太子還沒醒來,她這一番動作之下他的雙目還是緊閉著,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咚咚咚——

飛練又不死心地輕敲了三下。

“去去去,你別吵吵,說不定我們公子睡著了!”常喜前來驅人。

“我又不找你們公子,我找沈妹妹不成,難不成他們還能一塊睡?”

沈離枝捂著頭,無奈地挑起車簾,看了眼窗外的兩人。

“輕些聲,兄長他睡著了。”

飛練一看她露面,頓時笑著豎起一根食指在嘴前,輕聲細語道:“沈妹妹你快看,我們到奉城了。”

沈離枝在他的身後看見燈火通明的奉城。

奉城夜祭。

滿城張燈結彩,火樹銀花。

“是不是好美,既然我們要在這裏歇息,不如一道去逛逛?”飛練少年性子,極為好動,“騎馬趕了這麽久的路,身子都坐僵了。”

那些彩燈彩帶晃得人眼,應接不暇。

沈離枝有些心動,可又有些猶豫,“不過……”

落在她頭頂的簾子被人用手指挑了起來,一道沈啞的嗓音自她頭頂響起。

“想看,就下去走走。”

沈離枝一步一趨跟著太子身後。

“殿下,這裏人這麽多,不會有事嗎?”

自從太子在鹿城被追殺後,沈離枝就擔心上了。

“你叫我兄長就不會有事。”

沈離枝連忙捂住嘴,環顧四周後又改口道:“兄長,常喜也不帶著麽?”

“他又不能保護我們,帶他做什麽?”李景淮反倒奇怪問她。

雖然他說得有道理,可是沈離枝還是有話想說。

唔,常喜公公看起來是很想一起的……

飛練從前面的小吃鋪轉了身回來,遞給沈離枝一根糖葫蘆,“沈妹妹吃。”

沈離枝楞楞接過,“你身上有錢?”

飛練嘿嘿笑道:“當然有啊,我雖然是個孤兒,可是能長這麽大,總有一技傍身,身上怎麽會沒有錢呢?”

說罷,他還挑釁地看了一眼李景淮。

好像十分瞧不上他這種不會自己賺錢的公子哥。

“你快吃吧,過會糖熱融了,就不好吃了。”飛練嘴裏也叼著一根糖葫蘆。

他面朝著沈離枝,一直倒退著走,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她,“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沈離枝面對他的期望,也不好推拒。

她輕輕咬下一個山楂球,裹著白糖的山楂球又酸又甜,在唇齒間彌漫著香甜的氣味。

“好吃。”

飛練馬上笑得更燦爛了,好像糖葫蘆好吃是他的功勞。

“兄長……要吃麽?”

在李景淮第三次投來目光時,沈離枝把糖葫蘆擡了起來問他。

“不必。”李景淮轉開視線。

其實這熱鬧於他而言,不過是許多明明暗暗的影子,和大面的色彩與輪廓。

並沒有什麽意思。

“哇——好多魚啊!”飛練又跑到一個攤子前,誇張的聲音把兩人的註意力都引了過去。

沈離枝舉起糖葫蘆桿子,也起了興致。

“我們也去瞧瞧吧!”

李景淮點頭應了。

“好可愛的金魚。”

李景淮看不見魚,只能聽見沈離枝的嗓音軟綿綿的,好像那些糖都滲進了她的嗓音裏,變得甜膩膩的。

“要不要我買條送你吧!”飛練馬上接話道。

李景淮卻道:“你的錢,自己留著花。”

沈離枝頭上被人敲了一下,“挑一條。”

“兄長要買魚送我?”

李景淮輕輕嗯了一聲。

飛練也不生氣,蹲在她身邊就熱心挑起魚來,“那條黑乎乎的魚,像不像你兄長的臉?”

沈離枝不由低聲道:“飛練你別這樣說,他會不高興的。”

不過她說是這樣說,視線也不由跟著飛練指的方向看去。

不由也笑了。

那條胖頭金魚,臉黑黑的,身子白白的,游動的時候嘴巴一撅一撅。

確實像一個黑著臉的人。

沈離枝唔了一聲,指著黑臉魚,“老板我想要這只,行嗎?”

“欸,姑娘我給你撈,再送你一個小瓷缸!”老板哪能不答應,笑瞇瞇伸出網。

沈離枝挑好了魚,李景淮依言給她付了錢。

不過他身上帶的都不是小數目,一碎銀子把小販嚇了一跳。

他連忙攔在要走的青年,拉著他道:“不不不,公子這太多了。”

李景淮一甩袖子,“不必找了。”

“這哪能行啊!我是做本分生意的,可不能貪了你的錢,公子稍等,我馬上給你湊出錢來。”

“不必了,松手。”李景淮還是掙紮要走。

賣魚的小販卻左攔又擋,聒噪的聲音更是響亮。

李景淮本來就只能靠著聲音分辨四周,這下等於五感中視力、聽力同時被阻,十分被動。

而且他似乎沒有再聽見沈離枝和飛練的聲音了。

“沈離枝!”

不是他的錯覺,沈離枝當真不在他身邊了!

幾名暗衛唰唰落在他身邊。

“公子,剛剛那個少年把沈姑娘引走了,人太多,眨眼就看不見了。”

李景淮睜著眼,努力看向前方。

前面人影攢動,卻不見沈離枝的身影。

一身的血,剎那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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