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8章 臘肉 趁人不註意總想要吃一兩口。……

關燈
沈離枝沒有避開他的寒芒, 她的眼底永遠溫潤。

像是林間的幼鹿。

獵人拿弓箭指著它,它回首時依然懵懂和誠摯。

總是懷著最初的善念,看這瘡痍滿目的世間。

李景淮猶如陷入這兩汪深潭中, 久之心中卻升起了一個怪念。

火要燒得多旺, 才能煮沸這一潭靜水。

越是平靜的湖,越讓人想要看它掀起千層浪的風景。

昨夜他雖然有些不清醒,可也還能記起她的反應。

饒是到了那個地步, 她也能馬上鎮定下來。

所以, 到底到哪一步才會動怒,到哪一步才會痛哭。

到哪一步才會用那樣的聲音求饒?

光是想著, 他就有些難耐地閉了閉眼。

等到再睜眼時, 他的眸光裏就少了鋒利多了些難言的探究。

“常喜。”李景淮忽然開口。

常喜鵪鶉裝久了,還把自己當起了木雕擺設, 半天才啊了兩聲,反應過來是太子叫他。

“殿下叫老奴?”

李景淮站直身子,回頭示意他,“出去。”

常喜雖然巴不得離開這裏, 可是眼下他良心忽然發現了,便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他吞了吞唾沫,遲疑問道:“戶部侍郎費大人來人稟紜、胡六城的要務, 老奴讓他在偏殿侯著了,是不是要他午後再來?”

這話以退為進, 說得高明。

一來告訴了太子還有要事在身,二來則說明這天還亮堂著,不至於要荒唐至此……

李景淮哪會聽不出他話裏頭的意思,頓時橫看他一眼,冷聲道:“孤一會就來, 讓他等著。”

常喜高興地欸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寢室內又只剩下兩人。

窗外的風都停了,寂靜無聲的寢殿只有滴漏的聲響,空氣逐漸壓抑。

沈離枝本想從床上下來,但是李景淮站得不偏不倚,正攔在床外,她就被堵在了床上,只能跪坐在其上,顯得局促。

“說吧,孤知道你還有一肚子情要求,孤現在心情不好也不壞,給你這個機會。”李景淮慢悠悠,盯著她,率先打破了這個寂靜。

沈離枝倏然眼睛亮了亮。

“殿下既是肯聽勸,可見其中還是有轉圜餘地,是不是?”

“沒有。”

李景淮斬釘截鐵,一口回絕,然後看著沈離枝臉上的雀躍一瞬就變成了迷惑,他唇角就露出了微笑。

像是在說,孤就是逗你,又能奈我何?

沈離枝看著他唇邊的慢慢淡下去的笑紋,道:“殿下既然說奴婢是這件事的受害者,那奴婢理應能說上幾句話吧。”

李景淮沒有回覆,只是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她的雪頸,那裏還存有他肆虐的痕跡,一時半會也是消不下去的。

鐵證如山,正是他昨夜險些放縱的罪果。

不過他大可對沈離枝推說是那‘夜海棠’的緣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沈離枝感受到他的註視,擡手揪著衣襟擋了擋,但不清楚他在看什麽。

她見李景淮沒有駁斥,抿了一下幹燥的唇瓣,便開口道:“奴婢以為羅知微雖然出身不高,但是家中父兄也是在朝為官,送女入東宮也不過為博一個出人頭地,而太子殿下龍章鳳姿、骨象應圖,雄韜偉略、英武不凡,女官們心生愛慕,也無可厚非。”

沈離枝音嬌聲軟,如流泉拂風,一番話說得酣暢流利。

尤其是說到‘女官們心生愛慕’之時,李景淮便把目光又轉了過來,凝在她臉上,似是想要辨個真偽。

“太子殿下不日及冠立身,擇選後宮更是指日可待,西苑女官之中有心生它想之輩,不在少數。”沈離枝說著,頓了一下,“而太子一直對女官們敬而遠之,卻待奴婢格外照拂……仔細一想,這場禍事也不是無端發生的。”

“為何?”李景淮聲音低沈,也沒有反駁‘格外照拂’這句。

“那日,羅知微曾問過奴婢,太子殿下可會在女官之中擇人充盈後宮……”

李景淮雙眼微挑,呵了一聲,“那你是怎麽說的。”

沈離枝眼睫輕輕一抖,往上掀起一分,漏出些愧疚,“奴婢說,興許。”

趁著李景淮還沒來得及再呵一聲,沈離枝連忙說:“奴婢再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這就好比逢年家中曬的臘肉,若是沒有嚴令明止,家裏的犬兒總是巴巴圍著轉兒,趁人不註意總想要吃一兩口。”

這個例子剛說完,沈離枝沒及時接上解釋,李景淮就瞪了她一眼。

竟將孤比作臘肉?你才是臘肉!

可轉瞬間他又想起,若將沈離枝比作臘肉,那昨夜險些啃了這‘臘肉’的自己豈不是又成了狗?

還巴巴圍著轉,趁人不註意總想啃兩口?

他冷笑著把目光落在她完全沒遮住的脖子上,可一見那霜月雪凝,玉脂香暖的頸,他所想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好像那細細跳動的脈搏和柔膩的皮膚還在他唇齒之間滑過,他咬上去,便會顫一顫,像是被風吹倒的花枝,不堪重負。

不怪乎上京裏那些風流紈絝們席間的汙言穢語,每每都離不開美人的頸和腰。

那些不該入耳存心的話,卻都在看見沈離枝之時,被翻湧了上來。

那些紈絝子口裏提過的美人他也見過,卻沒有哪一個能給他留有印象,若是讓他們見了沈離枝,只怕能吟出不少歪詩淫句出來。

但是,東宮女官,豈是他們能見的?

李景淮的臉色徹底不好了,陰陰沈沈,像是窗外壓著烏雲的天。

沈離枝捉摸不透太子為何又忽變臉色,忐忑不安地微微笑道:“殿下從沒有正視過西苑的女官們,也未說過許與不許,就好像是一個讓人趨之若鶩的火,總會有一兩只想要試一試的飛蛾撲進來。”

“你又想說,這是孤的錯?”李景淮鳳眼微挑,淺褐的瞳仁裏映著淺金。

沈離枝搖搖頭,“興許是奴婢的錯。”

“你有什麽錯?”李景淮起了興趣,冷笑了一聲,微微彎下腰。

沈離枝冷不丁看見太子這張灼然玉舉的臉在眼前放大,心都漏跳了一拍,她後仰著身子,聲音輕輕道:“其一奴婢不該胡亂揣測太子的心意,其二不該妄論殿下後宮,其三更不該和殿下這樣……近。”

最後一個近字從她嫣紅的唇瓣擠出,姣好的唇線往臉頰兩側牽開,齒如編貝,那如簧巧舌就藏於之後,宛若留在堅固的堡壘,猶自得意地洋洋灑灑吐著讓人火冒三丈的話。

卻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李景淮當真有些想看看,那舌頭究竟是生得什麽模樣,能彈出這麽一筐一筐的道理。

她口裏說的自己有錯,話裏未嘗不是指他的偏頗打破了東宮原本的平衡。

是他的行為,讓人浮想翩翩。

從而讓原本對他敬而遠之、不敢褻想的女官們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

“還是這樣的花言巧語、鼓唇弄舌,不怕哪日孤把你的舌頭扯了。”他說著,並不似玩笑,眸光全落在她唇上,似乎正打算行暴戾之事。

四周岑寂,自外而來的腳步聲尤顯明顯,李景淮微一側頭,以為是常喜,寒聲斥道:“孤沒讓你進來。”

“殿下,是我。”

隨著楊左侍的聲音靠近,沈離枝和李景淮一對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

沈離枝第一個反應就是從太子床上下去,可是她剛往前拱身,肩頭就被人大力推倒,緊接著仰頭倒進柔軟的床鋪,而太子一手壓著她的口鼻,橫腿跨過她的腰腹。

淺金帳子驀然落下,遮得人影模糊。

“殿下?”

楊左侍朝四周看了看,卻沒有看見人,便奇怪地往著床幃望了望,腳步停了下來,並沒有靠近。

“楊嬤嬤怎麽來了?”李景淮盯著沈離枝,語氣卻不慌不忙。

楊左侍聽見太子的聲音,就朝著帳子方向矚目:“我聽常喜公公說,昨夜有個女官犯了事,被殿下羈押著,要處以杖斃,便來問一聲。”

沈離枝的手扯著他的袖子,攥了下,眼波晃了晃。

李景淮瞇起眼,將她拉袖子的手拽了下來,摁在一邊,慢條斯理道:“那是常喜聽錯了,孤說的是杖十八,嬤嬤是覺得罰得重了?”

“西苑女官有過,老身自是也有管束不周,殿下要罰,也是理所應當的。”楊左侍有些驚訝,杖十八雖然也多,可是至少比杖斃好多了。

她輕咳了兩聲,用帕子捂著嘴。

常喜還沒到耳背的年紀,杖斃又是這樣重的刑,斷不可能聽岔了去。

太子這人固執,原沒有這麽輕易改變。

究竟是什麽讓太子臨時改變了。

“西苑人多,嬤嬤自是有顧及不到之處,有幾個偷尖耍滑之輩犯事,怎能說是嬤嬤的過錯。”

楊左侍便說:“多謝殿下體諒。”

白日裏溫度上升,帳子裏更是悶熱,就這一小會的時間,帷幔裏的兩人都被逼出薄汗。

偏偏楊左侍說話總是慢悠悠的,無意中就拖長了這場對於沈離枝來說的‘酷刑’。

“對了,殿下,沈大人可是在你這兒,我昨夜找她,一夜都未尋到人。”

楊左侍慢悠悠說,語氣耐人尋味。

沈離枝心裏一驚,對著李景淮眨眼。

可是李景淮答得很快,並沒和她心領神會。

“未曾。”

沈離枝又伸手拽著他袖子輕拉急扯。

楊左侍笑了笑,悶悶的聲音捂在帕子後,“那我去別處找找,興許她可能正在哪兒為丟了一雙鞋而苦惱呢。”

李景淮聽到這兒,不由皺起雙眉盯著沈離枝水盈盈的雙目半響。

驀然回國手,往後看去一眼。

五個玲瓏玉潤的腳指頭在他鋒利的視線中局促地往裙底縮了縮。

李景淮臉色轟然大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