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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解藥 她才是太子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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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如沸, 夜深風輕。

一日的悶熱都沈積在夜色裏,任那小風拂動,也不帶走一分。

太子寢宮外鴉雀無聲。

沈離枝從宮外被東宮近衛帶了回來, 尚不知道發生了何時, 見著太子的三重殿院子裏一群跪地不起的宮人,只能猜到是出了不好的事。

玉階上,常喜引頸盼望, 見著小太監打著燈籠引著一位女官, 連忙從臺階上快步走下。

“沈大人!”常喜都快急出心疾來了,看見沈離枝出現猶如他鄉見故知, 險些要落下激動的眼淚。

沈離枝見他一臉慌色, 心跟著突突跳了兩下,提起裙踞急步走近。

常喜捏著袖擺, 引她往殿內走,一邊壓低聲音道:“您可算來了,這巧,太子的藥也剛剛煮好, 您就一道帶進去吧!”

沈離枝問:“殿下受傷了?”

花白胡子的院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站在臺階上就把提盒遞給常喜,猶如甩開燙手山芋一樣。

“這藥、得趁熱喝啊。”他囑咐常喜道, “冷了可就效果差了,也不知道克不克得住‘夜海棠’……”

沈離枝見醫正一臉嚴肅, 又問:“這是什麽藥?”

“沈大人您快些。”常喜沒時間給她細細解釋,提了藥就催促她。

沈離枝雖茫然,也只好對醫匆匆行了一禮,再進入太子的寢殿之前,幾名宮婢給她換了一身衣服, 所有東西都給換了下去。

沈離枝任她們擺布,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她便由常喜帶進殿去。

今夜寢殿裏沒人伺候,因為伺候的人都跪在了外頭。

空寂輝煌的殿宇像一個會吃人的獸,把他們的腳步聲盡數吞沒。

沈離枝越走眉越緊,直到那扇緊閉的門前,才隨著常喜公公一起停下。

“太子殿下被人下了藥。”常喜終於開口解釋,感慨道:“沈大人,是殿下要您來的,可見殿下還是信任您的,莫要辜負了殿下啊。”

沈離枝手中一沈,提盒就落到了她手上。

她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以及要面對什麽。

常喜用壯士斷腕地語氣,再鄭重一禮道:“沈大人,後面就交給您了。”

門開了,沈離枝就茫茫然提起漆木盒跨了進去,裏面光線不明,和外面一樣,寂靜無聲。

“殿下?”

一聲喚,並沒有得到半分回應。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的門就被合攏了,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沈離枝回頭看了一眼,雖覺得怪異,可也沒有後退。

依著印象中的位置,她抹黑往前走了十幾步,兩邊的頂鶴燭臺上只有零星的燭光,一些滅了,一些倒了,僅餘下三兩只還在搖搖曳曳。

一旁的窗戶是敞開的,風就從那裏灌了進來。

還帶著夏夜的潮氣。

她繞過屏風,視線剛剛適應昏暗,便被床上的人嚇了一跳。

太子沒有躺著,也沒有站著,而是靜靜地面朝著她坐著。

瓷碗在漆木盒裏一撞,發出一聲脆響,她拿手穩住搖晃的提盒,重新擡起眼。

李景淮恰也在這個時候撩起被灼得迷離的鳳眼。

照夜珠的暗光自他身後帳內映出,昏黃的燭光照在他眼底,明明晃晃的光影像是交織的樊籠,將他視野裏的人困住。

“沈知儀。”他聲音發啞,聲線像是被擠壓在了一塊,從中間摩擦而出。

沈離枝被他灼灼的目光逼退了半步,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半響她才低聲回他,“……奴婢在。”

她緩了口氣,又環顧四周。

“殿下是怎麽了,為何殿內沒有人侍奉,是否要奴婢把常喜公公叫進來。”

李景淮沈沈的呼吸聲仿佛是一根導火繩,就要將那熾熱的氣息燒到了她的身上。

她像是被火燎到了指尖,忍不住把手指都縮進了袖子裏。

哪怕她一無所知,也能察覺到彌漫四周的危險。

四處無人,而太子他不正常。

“你,怎麽這麽多話。”李景淮坐在床上沒動,聲音靡靡,像是窗外吹來的那股潮熱的風。

沈離枝沒接上,李景淮下一句就緊跟著來。

像是強抑住的呻·吟,他慢吞吞說:“常喜,沒說我是中的是偆毒?”

一字一字,落在沈離枝耳中,好像火星落在了幹枝上,到處撩火。

沈離枝唇微張,愕然地說不出話來。

內心不由升起一個荒謬的念想。

究竟是這提盒裏的是解藥,還是自己才是太子的解藥?

沈離枝強壓下翻湧的胡想,停在原地,咬唇輕聲道:“殿下,醫正大人說這藥,得趁熱喝。”

“你以為,孤能過去?”

沈離枝註意到太子坐在床上一直沒有動,看起來是不太能走的樣子。

“是奴婢疏忽了。”她邊說著,邊打量起兩旁。

李景淮闔上雙眼,用交換呼吸來平息翻湧的邪氣歪火,經過冰水浸泡,他皮膚刺疼,這些痛也分走了一部分難耐,讓他不至於失控。

直到沈離枝進來,他便覺得這點刺痛好像不管用了。

閉上眼是為了更好的克制,但是不過一會,他又忍不住睜開眼,然眼皮下忽然出現了一張曇桃木幾。

沈離枝就和他隔著這個木幾,在地上蹲跪著,她側身伸手打開了提盒,把那碗還燙手的藥小心地捧了出來。

“殿下請用藥。”她把裝滿的藥碗放在木幾的一側,然後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往他這邊推來。

仿佛這張木幾,就是她的天塹,是保護她的鴻溝。

李景淮看著那碗藥,又擡起晦暗的眸,視線之中是在暗淡光線之下也如凝雪照月的那抹白皙。

從玲瓏的鼻尖到嫣紅的唇瓣,自弧度優美的雪頸延入交疊的領口。

他的喉幹渴地像是旱地,急需要解渴的甘露。

但那碗藥並不是他心中的首選。

沈離枝推著藥碗,動作緩緩,不敢太快,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的。

空寂又凝重的空氣讓她有種錯覺,她是這場夜色下的獵物,不能有放肆地舉動,否則就會激起捕獵者的行動。

天青色闊口的瓷碗緩慢地從這一端被推到了木幾的另一側,沈離枝剛準備抽回自己的手。

然她的動作再快,卻也沒有快過李景淮的眼。

驀然一只手掌壓了下來,將她就要逃離的手腕緊緊扣在了木幾之上。

沈離枝的手指一抽,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她被李景淮手心那異常的高溫燒得心顫,倏地就擡起雙眼,點漆一樣眸子被火光搖出驚疑。

李景淮眼裏像是團著濃濃的霧,又像是森山老林之中那化不開的瘴。

任誰看了都會暗生警惕。

沈離枝從沒有這般長的時間凝視他的雙眼,久到已輕易不敢挪開,她像是被定住的雕塑,連呼吸都逐漸淺薄了,垂到眼前的發絲都吹不開半分。

李景淮卻沒有進一步動作,雖然緊壓著她的腕,可是過了片刻,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用另一只手端起了藥碗。

沈離枝緊張地看著他不穩當的手,顫巍巍地舉高碗,生怕他一不小心給摔了,更怕他故意摔了。

他側頭舉起碗,碗沿貼在了他幹燥的唇邊,棕黑色的藥液湧入他的口,喉結做出緩慢吞咽的滑動。

苦澀的味道從他的唇邊一直彌漫開來,直到包圍著兩人。

而他的眼睛卻沒有一刻離開過,微瞇起的鳳眼還帶著迷色和朦朧。

沈離枝被他盯著,頭皮發麻,後脊都竄上了一股涼意。

但是她不敢動,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率先挪開視線。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一直纏著繞著。

潮熱的風往屋子裏灌著,沈離枝身上卻滲出了冷汗。

時間好像變得很漫長,一滴漏一呼吸,久到四肢都開始微顫,以抗議這漫長的僵硬。

一碗藥他灌了下去,可能太苦,那雙濃黑的劍眉深蹙起,久久沒有松開。

但是沈離枝還是大大松了口氣,終於有種塵埃落地的解脫。

太子喝下藥,那便是用不著她了。

她動了動唇瓣,顫出一個蚊吶般的聲音,“殿下既已喝了藥,奴婢不擾殿下安置了,先行……”

她話還沒說完,李景淮左手一松,藥碗從他指尖滑落,清脆地砸在了地上。

炸裂的碎片飛濺而出,沈離枝驚呼一聲。

變故徒生。

她手臂下壓著的木幾被李景淮踢開,隔著兩人的‘天塹’一下撞到了博古架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而她則被拽著往前拖近了一大步,以傾倒的趨勢撲到了他腿邊。

沈離枝本能地扶住了他的腿,手指下可以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細微的跳動,像是壓抑又像是在蓄勢。

她的心臟不受抑制的狂跳了起來,混沌一片的腦海裏想不出個原因。

這是為什麽?

李景淮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動作遠比他意識來得快。

他早該失控了,能克制這麽久,已算得上是他異於常人的能耐。

功虧一簣?

不,他並不是不能,而是忽然不想。

李景淮眸光又深了幾分,灼息從他口腔裏帶出苦藥的澀味,他舔了一下唇,把沾在外面的藥汁卷進口裏。

他伸出手,緩慢地抽走沈離枝腦後的銀珠發釵。

發髻沈甸甸地落下,砸在她的後背,沈離枝被這一撞,腦海裏頓時空白一片。

她跪在地上,扶著他腿中漸漸仰起頭,千絲萬縷的發散下,逶迤垂地。

像是蓮池那一瞥的艷光和霞色。

沈離枝輕輕抽了口氣,覆雜的氣息瞬時占據她的口鼻。

除了他身上源源不斷彌漫的冷香就是那苦澀的藥味。

在這之中,還夾著很淡很淡的異香。

這股香味讓她的頭一陣陣暈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就在這個時候李景淮瘦長的手指又動了,擦過她的眼,捋起她額前的發壓向發頂,露出她整張白潤的小臉。

這樣就讓她充斥著驚疑的眼也無處可藏,只能望著他,滿眼都倒映著他的模樣。

從他額際滾下的水珠早分不清是水還是汗,一張俊昳的臉頹唐而狼狽,可卻充著讓人口幹舌燥的異色。

他猶如換了一副蠱人的妖皮,一舉一動都在刻意地撩人。

沈離枝就像是掉進了蜘蛛洞,被裹上了蛛絲,成了消饑解渴的獵物。

被他指尖一碰就眼睫亂顫,碎光撲朔迷離。

忽然間她的腰上又搭上一只手,直接把她從地上掀了起來,下一瞬她的後腦就磕在了床沿。

咚得一聲。

沈離枝顧不得腦袋嗡嗡作響,慌亂伸出一手,抵住了李景淮下壓的胸膛。

不是吃了解藥嗎,不知道的還以為醫正給他開的才是偆藥。

沈離枝又吞了下唾沫,顫著聲開口:“殿、殿下,許是解藥的藥效沒有那麽快,您千萬要忍住,不能……”

“不能?”李景淮掬起她的發,纏在自己的指間,慢條斯理地拉近。

“孤不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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