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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賀禮 故意將她置於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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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枝沒能如約給六公主送花,免不了惹來了上頭的訓責。

不過她身上還壓著另一樁緊要的事,而且還是太子親自吩咐,不容有誤。

徐少理只能轉派其他人前往,自然這人承六公主的怒火,回來就委屈地大哭了一回。

沈離枝心中愧疚,前去安慰。

好在那名女官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知道這事也怨不得沈離枝,都是那六公主嬌蠻霸道,誰撞上都是倒大黴。

而沈離枝自己身上那差事才是最最難辦。

東宮裏誰不知道盧司言嫁進嚴家,就是進了火坑。

而嚴家的傾倒覆滅皆是太子執意所為,沈離枝在這個關頭頂著太子的名目前去道喜。

不就是給人添堵的嗎?

不必想,也會遭到各方明裏暗裏的刁難,這些人遠比一個六公主難辦多了。

沈離枝哭笑不得,本去安慰人的,反被那名女官拉著手寬慰了許久,像是她去一次回來就會羞愧地甩一條白綾把自己吊死一樣。

沈離枝又去找了一次楊左侍。

楊左侍雖然也有心勸太子,但是在嚴家這件事上她只嘆氣搖頭,說道茲事體大。

原是嚴家本家的子弟承了連雲十三洲的護堤工程,戶部從國庫裏調了三百萬兩白銀用以用工、材料和維護。

一場暴雨突如其來,被修固後的河堤卻沒能抗住計算過的水量,決堤了。

大水瞬間席卷了數十個城鎮,禍害了上萬百姓。

此事調查了兩個月,就連太子都冒著危險去過一次連雲十三洲。

緊接著嚴家被就地圈禁,同嚴家有關聯的重要人物全部受到牽連,然這些人不過是其背後勢力的馬前卒,幾枚無用的棄子。

既已是棄子,李景淮索性全毀了。

他要敲山震虎,絕人後路。

沈離枝嘆了口氣,在離開的時候特意去看了那株芍藥,驚喜地發現芍藥的綠葉下,那被她損壞了的蛛網已經被修補好了。

看著那一片小小的白色蛛網,沈離枝覺得心情緩和了許多。

雖人生總會有意外,但也要像這只蜘蛛一樣,繼續努力。

活下去。

翌日傍晚,沈離枝在東宮的西門見到了她出行的全套儀仗。

紅翎羽,黃酸木,一匹膘肥的胭脂馬外加一個矮小瘦弱的老太監。

老太監弓背勾腰,一張老臉看起來有六七十歲,但是沈離枝曾親眼見他用馬鞭輕而易舉卷起一個七八歲大、險些卷入車輪底下的孩子,有這樣敏捷的身手必然不會是個普通的老太監。

沈離枝坐上馬車,用指尖摩挲著太子派人送來裝著‘賀禮’的木盒子,目光落在門簾後老太監模糊的背影上。

該不會是太子好心,怕她進了嚴府就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吧?

“沈大人您坐好嘞!”

沈離枝回過神,隔著門簾柔聲應道:“勞煩黃公公了。”

車軲轆轉動,碾在石板,發出持續的聲響。

沈離枝挑起窗簾看向一側高聳的東宮外墻,院墻很長,仿佛是無限延展在道路的盡頭。

晚風把墻外的梔子樹吹得暗香浮動。

香氣縈鼻,直到行出很遠也似乎能聞到那股清香。

又過了一陣,那股花香被濃烈的炮竹硝煙所掩蓋,沈離枝擡起袖子捂住口鼻,只聽外面黃公公吆喝一聲‘大人到了’。

沈離枝才移目望向窗外的朱門彤柱,嚴府匾額兩旁掛著兩串紅亮亮的燈籠,裏面已經亮起了燭火。

她抱起木盒子,提起裙擺從馬凳上踩下來,嚴府大門敞開著,門外意外的冷清。

一點也不像是大婚熱鬧的模樣,不過沈離枝隨即一想,也明白。

嚴家如今已經一腳踏進了棺材裏,有幾個八拜之交才會肯這個時候來淌混水?

門口守著幾個身著整齊的小廝,看見模樣陌生的沈離枝上前就迎來問道:“請問您是?”

沈離枝沒有請帖,只有一塊東宮令牌。

令牌一出,幾個小廝臉色頓時大變,什麽多餘的話也不敢說,哆哆嗦嗦道:“您請、您請。”

沈離枝覺得無端恐嚇人是一種失禮,可是沒有這塊令牌她又進不去嚴府,所以她只能報以歉意的微笑在小廝們如菜色的面孔中走進嚴府。

府門口清冷,府內卻意外得還有些熱鬧。

以至於沈離枝的到來都沒引起註意,因為坐於酒席上的人都已經酒過三巡,大部分都醉醺醺。

沈離枝左顧右望,終於叫住一個走得稍慢的婢女問路。

因為她手上的這份‘賀禮’,太子專門囑咐,要親手交到嚴行豪手上。

但嚴行豪是誰,才到上京短短一月不足的沈離枝壓根不認識。

要從一堆醉鬼裏找出人來,和在一堆紅豆子裏摸個赤豆子差不多難。

“嚴大人剛剛還在這兒,可能是去更衣了。”婢女打量她,神色有些驚訝,但是卻也不敢多說,又連忙避開。

沈離枝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這張和沈明瑤有幾分相似的臉,在光線不明的地方確實更容易讓人錯認,只是這婢女避得這麽快,究竟是怕什麽?

沈明瑤麽?

沈離枝對沈明瑤的記憶還停留在十來歲的時候,這幾年沈明瑤跟著娘常常待在上京,在撫州的時間少了,就是親姐妹也會生出幾分陌生感來。

沈離枝如今其實對她這位姐姐的了解恐怕還不如上京裏這些人。

沈離枝既知道嚴行豪此刻不在,就繞過他們擺著酒席的露天場子往旁邊走開。

聽著奴仆口中的稱呼,在場的人多來自嚴家本族。

他們肆無忌憚的狂歡,瓊汁佳肴遍地傾灑,借著這場大婚發洩一般胡吃豪飲。

沈離枝不由蹙起柳眉,正想加快腳步穿過這片混亂嘈雜,耳邊聽見有人高呼‘喬世子當心!’

緊接著一個身影朝著她的方向倒來,沈離枝若是避開,此人肯定要撲倒在地。

所以她就伸出手臂,擋了一下。

那人雖然喝得迷糊了,可還未完全失了神智,知道快摔跤了也知道扶住沈離枝伸出來的手,一握之下覺得入手纖細,當是一個女子的手臂。

喬辛宴睜開朦朧醉眼,想要道謝,一看卻清醒了幾分,吃驚叫道:“瑤瑤!”

沈離枝回眸微笑道:“世子認錯人了。”

喬辛宴疑惑收回手,揉揉眼,又伸手抓住沈離枝的手臂,“我、我沒認錯,你是瑤瑤啊!”

“是沈明瑤?她怎麽回來了?”

“不是吧,她不是嫁人了嗎?”

四面八方的視線和聲音一股腦砸過來,沈離枝無法一一分辨,但是顯然眼前這位喬世子是將她錯認了。

她也沒急著抽回自己的手臂,因為喬世子抓得太緊,她貿然掙紮只怕會適得其反。

“喬世子當真認錯了,我並非沈明瑤。”沈離枝耐心地、慢慢地同他解釋。

“你是。”喬辛宴相當固執,甚至用力一拽,把她又往自己扯了過來。

沈離枝力氣不足,被拉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不得已,她又將腰間的令牌舉了起來,溫聲再道:“奴婢是東宮沈知儀。”

東宮!

驚訝的人群把她的這句話一聲聲傳開,議論紛紛。

“李景淮?!”

喬辛宴的反應出乎沈離枝預料。

他非但沒有被東宮嚇唬住,反而突然就咬牙切齒直呼太子的名諱。

沈離枝不由神經一跳,深深看了一眼他漲紅的臉和充血的雙目。

這人該不會也和太子有仇?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沈離枝的身子就被喬辛宴拉往他的方向跌去。

喬辛宴拽住她的胳膊,濃重的酒氣撲到了她臉上,光聞就知道是極辛辣的烈酒。

“瑤瑤,你清醒一點,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徒,他草菅人命,暴虐無常,他要殺得這些可都曾經為推他做儲君出過力、流過血的啊!”

沈離枝餘光撇向四周,喬世子發酒瘋、大放厥詞,酒宴上的嚴家人個個無動於衷,反而交頭接耳、低聲附和,那一道道目光也是恨極了。

“殿下,他們太過放肆,是否要屬下出面?”

樹影之後有一個隱蔽的涼亭,因為沒有點燈火,急急忙忙經過的嚴府婢女也未曾發現這兒有一坐一站兩個不速之客。

李景淮自飲自酌,聽見趙爭的話就一笑,用空了的酒杯指著沈離枝的方向。

“不急。”

趙爭微楞,太子自然看見了沈離枝被人鉗制住了,也知道她正落於下風,岌岌可危。

可是不急兩字從那張薄唇吐出,生生阻斷了趙爭的任何動作。

太子為何要把沈知儀派來這裏?

又故意將她置於如此境地?

趙爭沒想明白。

可沈知儀在他印象之中,就是一張溫婉柔和的笑臉。

和張揚明媚的沈明瑤不同,趙爭覺得沈知儀這人恐怕連重話都不曾對人說過幾句。

要她面對一群醉得蠻不講理的男人,只怕比一只綿羊落入了豺窩還要無助。

要不了多久,只會落荒而逃。

伴隨嘩啦一聲水響,酒宴的方向傳來一陣尖叫。

“你瘋了!——”

趙爭剛把目光挪過去,就看見令他詫異的一幕。

沈離枝一手被喬辛宴攥住不能動彈,另一只手不知道從哪拿起一個白瓷酒壺。

站在她面前的喬世子因為突然被潑了滿頭滿臉的酒水,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懵在當場、一動不動。

冰鎮過後的果釀酒甜膩清香、也冰冷寒涼,酒水從他的眼睛、臉頰流下,一路滑進領口。

喬辛宴楞楞地看著面前溫笑著的少女,那熟悉的眉眼卻帶著陌生的笑臉。

沈離枝柔聲問他:“喬世子,酒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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