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再一次醒來，已經是夜裏。值夜的丫鬟見她轉醒，立刻去通報了幾位主子。

白松園的老夫人夜不能寐，聽說章氏醒了，硬是撐著爬起來，餘怒未消的讓人將她從翡翠園帶了過來。

章氏自知理虧，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低著頭，任由著老夫人責罵。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老夫人罵得累了，整個人便癱倒在軟榻上，唉聲嘆氣不止。

公孫羽聞訊趕了過來，見到章氏心裏就有氣。他走上前去，伸手就是一巴掌。那清脆的巴掌聲在夜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好一個禦史府的大小姐！居然做出這等道德敗壞的事情來，難道這也是禦史大人教的嗎？”一想到自己因為忌憚岳丈的勢力，一直對章氏忍了又忍，公孫羽心裏那個氣呀，總算是得到了發洩之處。

章氏捂著被打紅的臉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作為一個女人，她心裏怎麽會不苦？嫁過來這麽久，她的肚子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老夫人又逼得緊，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爺，妾身知道錯了，妾身不該假孕欺瞞老爺和老夫人，讓你們白歡喜一場…可是妾身也很渴望有一個孩子，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啊！妾身請了不少的名醫來診斷，也吃了不少的補藥，可是就是懷不上啊…老爺，妾身是無心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饒恕妾身這一回吧…”章氏嘶聲力竭的拉著公孫羽的衣袖乞求著。

老夫人冷哼一聲，早就看不慣章氏借著孩子那囂張的模樣了。“你還有臉說！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來，那可是犯了七出之條的！我魯國公府，可是三代功勳，將門之後。這延續香火綿延子嗣的大事，可不能毀在你的手裏！”

一說起這子嗣的問題，公孫羽又皺眉頭了。

“母親說的對。章氏入門也快兩年了，可是一直為有孕。如今，還假裝懷了身子，欺上瞞下，實在可惡！”

章氏見公孫羽起了休妻的心思，頓時急了。“老爺，你這是要做什麽？妾身雖然沒能懷上孩子，但這也是因為日子短，說不定…說不定很快就能懷上啊。這兩年來，妾身沒日沒夜的操勞家事，替老爺管教幾個女兒，雖然沒有功勞，但也有苦勞啊！”

“你給我閉嘴！”公孫羽想到幾個女兒如今的處境，他就一肚子的氣。要不是因為她管教不力，會讓幾個女兒在出閣前都出了事？要不是因為她治家不嚴，魯國公府又怎麽會傳出這些有辱門風的事情？這種種的一切，都是因為章氏心眼兒狹窄，容不下幾個庶女造成的。如今她還有臉在這裏喊冤，簡直是豈有此理！

章氏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又纏上來，抱住他的腿不放。“老爺，妾身真的知道錯了！您就看在爹爹的份兒上，饒了妾身這一回吧！”

公孫羽見她搬出章禦史來，心裏就更加堵得慌。“莫要拿你爹爹來壓我！你做出如此有失婦德之事，就算是章禦史，也會替你感到可恥！如果要不是今天這一摔，你是不是打算將錯就錯，隨便弄個孩子來敷衍我，混淆我公孫家的血脈？”

“沒有…妾身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章氏連忙否認。“妾身這也只是拖延之策，想要爭取一些時間，趕緊懷上。妾身從未想過，要混淆血脈這荒誕之事啊，請老爺明察！”

到了這個時候，章氏自然是不肯承認的。

“是不是這回事，把你的心腹丫鬟叫來一問便知。”老夫人是個精明的，斷不會相信她的這番話。

章氏的心腹丫鬟，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對她也算是忠心耿耿。但嚴刑之下，她們未必會招架的住，用不了幾個板子，她的秘密就會全部被抖出來。

老夫人看著她神色異常，便知道有問題。

到了這會兒，她總算是看清了這女人的真面目了。想到當初惜若對她的保證，老夫人就一陣心寒，連帶著對已經出嫁的惜若，也生出幾分厭惡來。

章氏的丫鬟被帶過來之後，嚴刑逼供之下，很快就有人招了。老夫人聽到章氏命人去民間打聽哪家有婦人準備生產的時候，整個人就懵了。

“好你個章氏，居然敢動這樣的心思！”

“母親，您不要生氣，小心身子！”公孫羽在一旁勸慰，看向章氏的時候，眼神異常的冰冷。

他一直想要個兒子來繼承家業，但可不希望替別人養孩子！

“章氏，你還有何話說？”

面對公孫羽的逼問，章氏只剩下渾身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當初還覺得她知書達理，是個當家主母的好料子。可如今看來，她竟是這般可惡的婦人，公孫羽是越看她越不順眼。“來人，去將軍府請大小姐回來。”

章氏見這架勢，便是知道公孫羽已經容不下她在府裏，這是要休妻了啊！

“老爺，不要啊！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老爺，不要趕妾身走！妾身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求求你…”

公孫羽懶得理她，一心只想將這個道德敗壞的女人給趕出家門，所以什麽都不顧了。倒是老夫人比較心細，勸慰道：“兒啊，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這會兒派人去將軍府，人家早就睡下了。還是明日一早派人去送個信，就說我身體微恙，讓惜若回來探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老夫人說的很含蓄，大意是讓公孫羽低調一些。畢竟這樣的醜事，還是不要傳出去的好，免得成為別人的笑柄。

公孫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但是心裏的怒氣還是未消化完。“兒子就聽母親的。可是這個惡婦，兒子也不想見到她了。就讓她去柴房呆著吧，免得看了心煩！”

章氏一聽要被發落到柴房去，整個人都震住了。

她可是堂堂國公府的主母，怎麽能去那種低賤的地方？更何況，她還是禦史府的千金大小姐，身份何等的尊貴，怎麽能住下人都不願意住的地方呢？

正要求情，公孫羽就已經喚來丫鬟，將章氏給架了出去。

章氏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在嚷嚷著，讓人煩不勝煩。公孫羽辭別了老夫人，打算去溫柔鄉裏尋找一下安慰。可是看來看去，幾個園子都空著，一個姨娘都沒有，心情就更加的糟糕了。

“老爺，要不去外面喝喝酒，散散心？”一個貼身的奴仆諂媚的建議道。

公孫羽看了看空曠的宅子，長嘆一聲。“也好。”

“那小的馬上就去備馬車！”那小廝是個利索的，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公孫羽跨上馬車，一路朝著京城裏最繁華的街道而去。收到消息還在歡慶的泗兒和初月，聽到老爺出去了，不回她們的住處了，一顆火熱的心又涼了下來。

“噗嗤…哈哈哈…”

墨竹園，入書收到最新的情報，整個人都快笑得趴下了。對於魯國公府裏的一舉一動，可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什麽事這麽好笑，你還睡不睡了？”入畫翻了個身，發現入書不在床上，於是尋到外面，見她笑得歡暢，她的瞌睡可沒有了。

“真是太好笑了…你…你自己看…”入書將飛鴿傳書遞給入畫。

入畫仔細的將信息默念了一遍，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不過相對於入書的幸災樂禍，她還是多了一個心眼兒。“章氏倒了，三小姐可是撿了個大便宜！這章氏當初可是咱們夫人舉薦的，如今出了事，難免老夫人會遷怒到夫人。咱們還是早作防範的好！”

“說的也對！絕對不能讓其他人鉆了空子，白白得了好處！”入書停止了笑意，變得正經起來。

“要不要通報夫人？”

“都這麽晚了，夫人早就歇下了，明早再說吧！”

翌日清晨，惜若醒的特別早，好像是有預感似的。

還來不及用早膳，魯國公府的人就過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她。惜若洗漱了一番，又服侍她的夫君穿好了朝服，將他送走了，這才命人將那傳信之人傳了進來。

“給大小姐請安！”那個來傳話的，是一個年紀稍長的中年管事，也是惜若認識的人。

惜若撫了撫衣袖，不緊不慢地回道：“馮管事起來吧。”

“謝大小姐！”那個姓馮的中年男子低眉順眼的站了起來，恭敬地站在一旁，等著主子問話。

惜若抿了一口茶水，這才開口道：“府裏究竟出了什麽事，讓馮管事如此急迫的前來？”

“回大小姐的話，老夫人最近身體欠安，思念大小姐的緊，所以讓奴才過來，請大小姐回府一趟。”

惜若聽了這個理由，心裏不免好笑。

明明是家裏出了那些荒唐之事，卻非要找這麽個借口來搪塞她。不過既然老夫人派人來請了，她自然也是不能推辭的。“你先去門口等著吧，我交待一些事情馬上就出來。”

馮管事道了聲是，然後就規矩的出去了。

那馮管事剛走，入書就在惜若的耳旁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原來如此！早在我的預料當中了！”惜若用帕子擦了擦嘴，笑得十分的神秘。

“那夫人可要做好準備，老夫人這次恐怕不是讓大小姐回去探望這麽簡單！”入畫擔心的說道。

“無妨！這件事也怪不到我的頭上。到時候，我只要把責任都推到媒婆的身上就好了。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足不出戶的，哪裏會知道章府隱瞞了這麽多的事情？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惜若隨便吃了幾口飯菜，就收拾停當，準備回娘家去了。

剛走到二門，便聽到府門口一陣喧嘩之聲。走近一看，原來是個拿著包袱的小丫頭。惜若淡淡的瞥了那姑娘一眼，心裏就有數了。

“大清早的在這裏喧嘩，成何體統！”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那些門房的小廝們立刻恭敬地行禮問安。

“參加夫人！”

“到底何事在此爭吵？將軍府的規矩，你們都忘了？”惜若嚴厲的斥責道。

那些守門的小廝立刻跪了下來，低頭認錯。“都是小的不好，驚動了夫人。只是…這個自稱是李嬤嬤親戚的小丫頭，非要小的進去通報一聲。小的只知道這府裏的主子，只有將軍和夫人，所以不肯。於是這姑娘就跟小的爭論了起來…”

那個鄉下丫頭打扮的姑娘見到一身華麗衣服美若天仙的惜若，頓時驚為天人，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只知道站在那裏，傻楞楞的看著她。

“你是何人，居然對將軍夫人無禮？”雪兒自然也是知道這姑娘的來歷，心裏就有氣，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那姑娘一驚，連忙低下頭去，半蹲了蹲身子，回道：“我…我是李嬤嬤的遠方親戚，是李嬤嬤邀請我過來做客的…”

一個鄉下姑娘，自然是不知道這城裏貴族們的規矩的。而且李嬤嬤一直在親戚之間吹噓，自己的地位是多麽的尊崇，服侍過王妃，還是小世子的奶娘，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那些親戚都認為，她在京城裏，一定算的上個人物。以為報上她的大名，就可以暢通無阻。可是未曾想過，她一個嬤嬤，如論如何也是高不過主子去的！

“哦，什麽時候這將軍府變成她李嬤嬤的宅子了？”繡兒也冷笑著說道。

那姑娘一聽這話，便更加的難為情了。她不過是來投靠姨母的，哪裏會想到，姨母會住在這麽大一個宅院的裏。而且聽她們剛才說話的語氣，姨母只是這裏的一個下人而已，那她來到此地，要以什麽樣的身份進去呢？

惜若見她尷尬的模樣，心裏愈發的覺得李嬤嬤弄這麽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進府來，實在是愚蠢之極。

“既然是李嬤嬤的親戚，那麽你們就進去通報一聲，免得讓人家姑娘久等。只是，這府裏也有府裏的規矩，你們照規矩辦事就行了！”惜若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不想在此與他們糾纏。交待了幾聲，便由著丫鬟們府上馬車，朝著魯國公府方向去了。

馬車上，雪兒還在念叨個不停，說李嬤嬤如何如何的不知禮數，如何如何的仗勢欺人。惜若沒有理會，只是微微閉著眼睛假寐。

魯國公府的事情，她還要想辦法處理，斷不能讓閔若撿了便宜去。

章氏雖然蠻橫霸道，對她也動過別的心思。但是相比起閔若這個禍害來，威力還算小的。她知道閔若心裏一定嫉恨著自己，雖然她沒有覺得對不起她的，但是那個思維異於常人的三小姐，肯定是恨透了她。

如果讓她找到了機會上位，那肯定會對自己不利。

“夫人，國公府到了~”雪兒小聲地提醒著。

惜若收斂了一下心思，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光華燦爛。

“大小姐，老夫人在白松園等著您呢！”剛踏進大門，就有丫鬟等著那兒了。

惜若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小聲地對入畫吩咐了幾句，便帶著雪兒繡兒還要入書一同前往老夫人的白松園。

惜若一身貴婦人的裝扮，頭上的首飾熠熠生輝，更加顯得她美貌無雙。

老夫人的屋子裏，早已有人進去了，裏面不時地傳出些笑談聲。惜若聽出那是另外幾個庶妹的聲音，心裏就一陣冷笑。

章氏如今犯了錯，老夫人便又對幾個孫女熱絡起來了。

前不久還因為她們犯了錯，敗壞了門風而氣惱不已，這才過多久，就重新接納了她們，這老夫人的態度變化的還真是一個快啊！

“大姐姐怎麽還沒回來，這都快過去兩個時辰了！”語若嘟嚷著，試探的說了一句。

老夫人果然臉色微微一變，似乎對這個名字非常敏感。

閔若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姐姐如今身份可不同了！貴為將軍夫人，可是要一番排場的。這時辰，自然是會耽誤了。”

“就算是將軍夫人，那也是祖母的孫女，這長輩邀請，大姐姐總不能自持身份擺架子吧？”語若貌似天真的回應著，但是每一字一句，都是針對惜若。

站在門外沒有進去的惜若，將她們的言論聽在耳朵裏，嘴角笑得更加的燦爛。看來她們兩人算是聯合起來了，想要將她扳倒呢。只是她怎麽會稱了她們的心，讓她們的計謀得逞呢？

舉步踏進門檻，動作優雅的撥動紗簾，惜若故作不知的走了進去。“給祖母請安，祖母身體可好些了？”

聽到惜若的聲音，幾個庶妹全都閉了嘴，站起身來請安。

“給大姐姐請安！”

“咦，幾位妹妹都在吶！都是自家姐妹，哪裏來的這麽多禮數，快快起來吧？！”惜若一邊假意虛扶了一把，一邊朝著老夫人走去。

“祖母，這是上好的人參和靈芝。孫女聽說祖母身體微恙，所以特地孝敬您的。”惜若命繡兒將東西奉上，臉上的神情充滿了關切。

比起那些只會說風涼話的孫女，惜若的這些禮物倒是要有用的多。老夫人見了那些罕見的藥材，眉眼都笑彎了。“惜若有心了，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哪裏用得著這麽好的藥材！”

惜若知道她是說客套話，也不揭穿。“祖母是府裏的支柱，身體的保養可是最最重要的大事，孫女怎麽能馬虎？這些藥材孫女早就準備好了，打算拿過來的。只是最近府裏的事情太多，沒有空閑過來而已。”

相較於閔若語若幽若在言語上的討好，惜若可是做足了準備的。

老夫人的個性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誰對她有利，她就喜歡誰！閔若的阿諛奉承話再多，也比不上這實際的物質孝敬。

“惜若…唉，本來祖母不想讓你回來的。可是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也該讓你知道。”老夫人嘆了口氣，終於說到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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