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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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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裏面響著低低的音樂聲,所有人的視線都停在徐綻身上。

徐綻原本正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聽到石老板的話,她慵懶地擡起眼,瞥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生得漂亮,看人的時候像帶著妖氣,這不鹹不淡的一眼,看得石老板心神蕩漾。

石老板都被看楞了,他舉著手裏的酒杯呆了許久,而後才反應過來,要去敬酒。

徐綻沒拒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但也沒說結束了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徐小姐果然是爽快人,”石老板哈哈大笑,“我就喜歡跟爽快人合作。”

徐綻給了石老板面子,他自然也不會虧待徐綻,這話的意思就是,往後有你的影視劇,我都會支持。

不知道誰把音樂聲調大,包廂裏面氣氛更加歡快。

得了甜頭的石老板端著酒杯直接坐到了徐綻身旁的小沙發上。

坐在徐綻斜對面的聞經年微微蹙了蹙眉。

眼神裏掠過一絲嫌惡。

聽到石老板的話,徐婉湊到周恒傑耳邊,“親愛的,這個石老板有什麽來頭嗎?”

她不明白——徐綻不敢明著拒絕他,就連聞經年都給他幾分面子。

“這石老板是做燈具起家的,前兩年運氣好,搭上了互聯網這趟車,現在整個寧海,也沒幾個人願意得罪他。”

周恒傑之前跟他們公司對接過,不過他卻看不上石老板的暴發戶做派。

徐婉內心暗暗驚訝。

看來今天來的人果然是非富即貴——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聞經年,但很明顯,地位最高的也就是這位了。

怪不得來之前周恒傑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少說話。

這在場的諸位,就沒一個是他得罪的起的。

這會兒石老板的心思全在徐綻身上了,一片喧鬧聲中,沒人聽得到他跟徐綻說了什麽。

只見他殷勤地靠到徐綻身邊,時不時咧開嘴笑。

而徐綻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也並非不搭理他。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石老板看起來很開心。

剛才聞經年那嫌惡的眼神徐綻並非沒有註意到。

可這是飯局上司空見慣的事情,徐綻沒必要得罪人。

許多投資人都是這樣,看上哪個演員就會動心思,但大部分也不會硬著來,真不願意,事後避之不見一段時間自然也就過了。

他們多情,不會把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太久時間。

畢竟在這個圈子裏,美貌是最不稀缺的東西。

況且真要把事情鬧大,誰都占不到好處。

徐綻原本想著,這位石老板也是那樣。

但現在看來,她好像錯估他了。

暴發戶就是暴發戶,一點涵養和耐性都沒有,話說著說著,就往她身上貼。

手也不老實,徐綻推開一次,他又湊上來。

徐綻實在煩,便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暫時離開了包廂。

會所裏面燈光整體都是暗的,她站在洗手間門口的走廊裏,疲憊地嘆了口氣,從包裏摸出一支煙。

往常也不是沒遇到這種事,可是今天好像格外煩悶。

不知道是因為徐婉在,或者那個人在,還是因為今天身體不舒服。

尼古丁幫她舒緩大腦的疲憊,徐綻仰面輕輕吐了一口氣,斜斜地倚靠在了冰涼的墻壁上。

頭頂正上方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遠看像是瘦削頹靡的天使。

還沒享受片刻的輕松,徐綻手機響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沒猶豫,掛了電話。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徐綻沒掛掉。

“有什麽事情嗎?”徐綻聲音冰冷。

“我當然沒有忘記,您是我的母親。”

她冰冷的話落在不遠處那個男人耳中。

聞經年眉梢一挑,停下了腳步。

電話是蔣玉柔打過來的。

其實徐綻不是不想接,是怕接到父母的電話。

別人家的父母打電話通常是關心問候,就算是嘮叨也是出於愛意。

而她的父母,打電話過來無非是兩件事:缺錢、徐婉又有什麽事。

“徐婉想進娛樂圈就進,打我電話做什麽?”

“我幫不了。”

“是嗎?”徐綻自嘲地笑了一聲。

這笑聲讓聞經年心裏一緊,他皺著眉,眼神裏開始有擔憂。

“您是不是想,當年我能把中考成績讓給她,讓她考上重點高中,如今也能幫她在娛樂圈立足?”

“當年她拿了名額還是考不上好大學,現在我就算把這個‘女明星’的名頭讓給她,她也不可能在這個圈子裏混出什麽名堂。”

“從小到大,她有靠自己做成過什麽事情嗎。”

“我說話狠?”徐綻又笑了,聲音帶著徹骨的涼意,“知道我狠還找我。”

說完這句話,徐綻狼狽地按掉了電話。

還嫌掛掉電話不夠,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她渾身都在發抖,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只是下意識的將香煙往口邊湊。

煙灰撲簌簌落下,沾到她的裙子上。

顧不上抽煙,她又擡起手背去擦淚。

這麽多年了,徐綻一直想不通。

為什麽那些人幾句話就能將她擊潰。

難道這,就是家人的力量嗎。

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了無邊的泥沼,她只能任由自己失去意識,不受控制地下墜。

黑暗中,手腕被一只手抓住,手裏的香煙被人奪走。

徐綻擡眸,看到了聞經年那張冷峻的臉。

她別過眼,聲音盡可能冷靜:“你幹什麽?”

聞經年手裏夾著她的那根未燃盡的煙,看著徐綻那雙通紅的眼睛。

這樣的她和從前任何時候都不同,沒有故作堅強,整個人破碎的讓人甚至想要敬而遠之。

他將煙扔在地上踩滅,一把把徐綻按進了自己懷裏。

徐綻沒力氣反抗,只能跌入他的懷抱。

就這一次,徹底自暴自棄這一次——徐綻任由自己閉上眼睛。

鼻尖是聞經年身上帶著溫熱的氣息,他不用香水,但這種氣息卻令人安心。

像是一個溫柔的夢境。

“累了嗎?”

聞經年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徐綻輕輕抽了抽鼻子,點頭。

“累。”

“累了我帶你回去休息。”

說著,聞經年就要拉著徐綻往外走。

一下子脫離他的懷抱,徐綻竟有些眷戀。

她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包廂的方向——

“方河那邊我來安排。”

聞經年一句話給她吃了定心丸。

臨走之前,徐綻跟聞經年解釋。

“今天是我生理期,所以實在應付不來。”最後,她認真地看著聞經年的眼睛,說了一句“謝謝”。

是因為生理期,激素水平作祟才情緒崩潰。

跟投資人的騷擾無關,跟剛才那個電話也無關——她極其希望聞經年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可聞經年卻好像沒聽到一樣。

他安排宋凱去拿徐綻的衣服,將車開到會所門口。

之前送過徐綻一次,這次宋凱輕車熟路,車很快便開到了海上花園。

下了車,沒等徐綻邀請,聞經年就跟著她下了車。

“聞總還有事嗎?”

一路上,徐綻的情緒已經平覆,此時她又恢覆了從前那副漂亮的模樣。

從頭到腳都拿捏著一股勁兒。

像是一只漂亮又高傲的貓,居高臨下看著你。

一雙眼睛仿佛在說——

你現在沒用了,可以退下了。

挺沒良心的。

“我晚飯還沒吃。”聞經年徑直往裏走。

徐綻踩著高跟鞋“登登登”跟上,“那不然我幫聞總叫個外賣?”

“不用了。”聞經年回頭看她一眼。

“你吃什麽,我就也隨便吃點就好。”

徐綻腳步一頓。

心裏悶悶道,不就幫了個忙,還要我親手燒飯給你。

可徐綻自己也餓了。

這種飯局向來不是給人吃飯的,全程就是一杯一杯酒的接著灌,從前每次回家她也都是自己煮一碗面來吃。

“我家裏菜不多,只能煮雪菜面。”

徐綻換了一身簡單的日式居家服,光腳踩在地上,她頭發簡單挽起,露出白凈的額頭,打開冰箱拿面。

甜心看到徐綻回來,高興的迎了上來,圍著她腳邊跑來跑去。

徐綻看了聞經年一眼,抱起甜心將她關進了貓房間。

“我看甜心跟聞總犯沖,還是少見面。”

“放心吧,”聞經年語氣閑閑地,“我還不至於跟一只貓計較。”饒是如此,徐綻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

聞經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夜景。

他轉頭,徐綻已經走到他身邊,她看著他,語氣拖長:“最多再給聞總加一個荷包蛋。”

剛才還跟妖精一樣,這會兒換了件衣服便有了宜室宜家的味道。

聞經年看著她——有些抗拒地想,這難道就是演員。

“你看著做。”

看到她這樣站在自己面前,聞經年忽然間就有些失語,連心跳都亂了幾拍。

徐綻廚藝不行,但煮面還可以。

沒過一會便將面煮好,放在了餐桌上。

她給聞經年用的是一次性餐具,而自己則是用的陶瓷碗筷。

看到這樣的差別對待,聞經年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擔心聞總有潔癖,”徐綻註意到他的臉色,“特意給聞總用了一次性的。”

聞經年坐到餐桌前,拿起一次性筷子,“下次不用這樣,不環保。”

聞經年的確有潔癖。

但從沒嫌過她。

“......”

她都懶得吐槽,堂堂聞氏集團的總裁還會在意這點東西麽。而且,哪來的下次。

雪菜肉絲面淡淡的香氣飄入鼻腔,這一刻,聞經年竟然有些恍惚。

這是他小時候的味道,多少年了,他從沒想到還能再吃到這種口味。

不得不承認,徐綻很會煮面。

連看上去都賞心悅目。

面條碗裏淡淡的水汽氤氳在眼前,聞經年擡眸,看了一眼對面坐得端正的徐綻。

“你手藝挺好。”

徐綻沒理他不知是真是假的誇獎,只是交代——

“麻煩等下聞總下去的時候幫我把垃圾帶下去。”

兩人吃飯很安靜,偶爾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

中間徐綻忽然問:“你那會聽到我打電話了吧?”

聞經年沒否認。

“聽到了。”

“你知道嗎,我以前不叫現在這個名字。”徐綻忽然換了話題。

聞經年看著她。

“我以前叫徐戰,‘戰士’的‘戰’。”徐綻很隨意地說。

聞經年一楞。

“你也不敢相信吧,會有父母給女孩子起名叫‘戰’。”

說完,徐綻笑了笑,又繼續低頭吃面。

到最後,徐綻相信了聞經年誇她手藝好那句話,因為他真的連湯都喝掉了。

徐綻收起自己的碗,又找了個袋子幫聞經年把他的一袋垃圾裝好。

她低頭給袋子打結,沒註意到聞經年已經走到她的身後。

聞經年盯著她細白的耳垂,說:“徐綻,以後讓我保護你怎麽樣?”

徐綻手一頓,回頭對上他的視線。

她的眼眸中有困惑,但聞經年知道她不會不明白她的意思——至少,有了他,像今晚這種情況,她不用再受委屈。

但聞經年沒想到,徐綻竟然笑了。

她就是單純笑了一聲,然後回頭繼續給垃圾袋系打結。

又說:“聞總,你知不知道,以前也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她還搖了搖頭,笑著補了一句:“真的,一模一樣。”

徐綻沒有撒謊,剛才聞經年認真的語氣真的就是讓她想到了秦覆。

從前秦覆追求她的時候,也說過這樣的話。

不知為何,聞經年就是被她這樣無所謂的語氣激怒了。

她笑得輕松,仿佛他剛才在跟她開玩笑。

可聞經年最不喜歡被拿來和別人對比。

他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身體拽了過來。

而後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這個吻又急又兇,徐綻絲毫沒有任何防備,她渾身都被他鉗制住,幾乎動彈不得。

大腦快要窒息,只能感覺到在被他掠奪、嘶咬。

除了痛,還是痛。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明明他的動作那樣親密,這個吻卻沒有一點色氣,更像是懲罰。

直到最後,徐綻放棄了掙紮。

聞經年重重拋開她,徐綻腳下不穩,踉蹌著扶住了餐桌。

她看到聞經年唇上有血跡,眼眸裏有火光。

就這樣盯著徐綻許久,聞經年臉上浮現嘲弄似的笑。

“是不是也有人這樣吻過你?”

徐綻從沒見過這樣的聞經年。

又狠又無情,聲音像是淬了冰,暴戾又可怕。

拋下這句話之後,聞經年便離開了。

徐綻按著桌子大口呼吸,看著桌上的垃圾袋,又看了一眼聞經年的背影。

這一切來得太快,她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

只有唇上的痛提醒她,聞經年剛才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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