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六章

關燈
屋外積雪沒過腳踝, 屋內燒著暖烘烘的炕,巴虎被強制命令躺在床上發汗,他躺了兩天了, 燒早就退了,但胸腔裏總有呼哧呼哧的聲音, 還不住咳, 買回來的山梨蜜娘沒吃幾個,一天三頓給他燉糖梨水用了不少。

“蜜娘——”男人拖著嗓子喊,他睡的晝夜顛倒,躺的骨頭酸疼, “咱家的牛羊咋樣了?可有被凍死的?”

“有朝魯大叔他們照顧著,你少操心。”蜜娘坐在竈屋熬草藥,瓦罐裏咕嚕聲漸弱,她墊了抹布給篦出苦湯子,端到雪地裏等個兩息, 推開門走到床邊,“不燙了,快給喝了。”

“嘶!”太苦了, 巴虎一口氣悶下去後呲牙咧嘴的, “其實我覺得做點活兒,我好得還快些。”

蜜娘沒理,接過碗又出了門。

“房頂上的雪還沒清理是吧?”巴虎沒話找話, 他披了狼毛厚披風趿拉著鞋子走到門口, 挨了個眼風又自覺關上門,從門縫往外瞅。這把他關在屋裏比讓他深一步淺一步在雪地拖行還難受, 昨天牧仁大爺來陪他說話還被蜜娘趕走了, 問題是她不讓別人陪他說話, 他找她說話,人家又不搭理。

“蜜娘,你理我兩聲唄。”聽到腳步聲走過來,男人扒著門縫往外瞅。

“閉嘴,門外來人了。”蜜娘取了毛氈雨披穿上,踩著積雪穿過小院去開門 。

“扈縣丞,是您啊?快請進。”蜜娘看清了來人,開了門讓人進來,還沖屋內喊:“巴虎,扈縣丞來了。”

“聽說他差點被困在雪地裏沒回來,我來看看。”扈縣丞進門看小院裏胡亂堆了幾根木頭,心裏暗暗咋舌,又楞又倔,人差點都回不來了還沒把砍的樹給扔了。

“聽誰胡嚼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巴虎總算踏出了門檻,他長吸幾口冷氣,腦子都清醒多了,“夫子,你來找我就是為這事啊?我沒大事,就是凍病了。?”

“那你運氣好,到今兒的還有四個人沒回來,不知道是凍死在山裏給老虎填肚子了還是迷了方向凍死在草原上。”扈縣丞也沒要進暖房的打算,兩人就站在屋檐下,他問巴虎山裏的情況,問他路上有沒有看到過其他人。

“扈縣丞屋裏坐吧,聽巴虎說你喜歡喝清茶,我給煮了一壺,你們喝點熱的說說話。”蜜娘提了個小陶壺,沒茶碗只能拿了兩個粗陶碗。

扈縣丞嗅了嗅散出來的茶香,跟著進了屋,“你還會煮茶?”

“我老家在茶鄉,門前的山上種的就是茶樹,我們那兒的人從小就會煮茶。”蜜娘沏了兩碗茶,見巴虎手快要來端,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響亮的一巴掌讓室內安靜了一瞬。蜜娘反應過來扈縣丞還在,她訕訕解釋:“巴虎剛喝了藥,不能飲茶。”

扈縣丞一心抿茶水,只當做沒聽到沒看到。

巴虎臉上有些熱,他搓著手問:“其他回來的人如何了?我當晚回來就發起了熱,帶去的男仆也病了。”

“跟你一樣,都凍傷。”扈縣丞搖頭,今年頭一仗雪就下的老大,要不也不會出這事。沒回來的四個男人家裏人還跑來衙門讓人出去找,雪掩掉了腳印,哪還找得到了。

喝了茶,扈縣丞放下碗說:“我也就路過來看一眼,你沒事我也就走了。”

“我送送你。”

待走出大門,扈縣丞轉過身指了指院子裏橫躺豎放的木頭,勸道:“巴虎,有家有室的人了,家裏有人惦記你,別再像以前似的莽著頭幹,要知道取舍。你這次是走了大運回來了,倒黴點的就像那四個人,死了家裏人想收屍首都尋不到。”

“哎,我曉得了。”巴虎看了蜜娘一眼,剛好瞧到她不屑地翻白眼,送走扈縣丞,他攬著蜜娘說:“我真的知道錯了,也長記性了。”這次要不是蜜娘去插長桿,也不會有人想起來掛鈴鐺,那他能不能找回來還真不一定。

“知道錯了你還站外面?”蜜娘冷眼瞥他,嫌棄道:“你這粗啞的嗓子說話吵我耳朵了,少說話。”喝苦湯子還喝燉梨水,他的嗓子還是一日日咳啞了。

巴虎立馬閉緊了嘴,蔫蔫地回了屋,乖巧地把敞開的門關得嚴實合縫的。他站門口等了一會兒,聽蜜娘腳步聲遠了,大門外似乎還有說話聲,巴虎以為是家裏的仆人在跟蜜娘說話也就沒在意。他無趣地繞著墻走,看蜜娘納的鞋底還沒完活兒,一下就來了精神,從針線簍裏抽出來,學著蜜娘坐在炕上咵嚓咵嚓地紮針抽線。

蜜娘推門進來就見了這一幕,忍不住笑了,她真沒見過幾個男的拿針線,她爹她阿爺就是肉裏紮了刺都是讓她或是她娘拿針給挑出來的。巴虎不僅對下廚做飯不抵觸,衣裳也多是自己洗,鞋破了衣裳爛了不等她發現就已經給縫好了。

“晌午給你燉魚吃,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

巴虎眨了眨眼,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心情突然就好了?

“你做的我都喜歡吃。”他還是保持著謹慎,不敢瞎提意見。

“不對,哪來的魚?”巴虎猛地反應過來,“剛剛是誰來了?”

“高娃,就是我們給安胎藥的那個婦人的男人,他媳婦肚裏的娃娃保住了,昨天去撒網撈魚,給我們提了一桶來。”

“噢。”巴虎手上的動作慢了一拍,他思索片刻又低下頭繼續納鞋底,這還是他搬來以來,第一次有當地人給他家送東西。

有了魚,蜜娘砍了魚頭油煎後熬出一鍋奶白的魚湯,她去找了在清掃羊圈的牧仁大爺,讓他去端了兩塊兒豆腐回來,晌午就吃魚頭豆腐湯,蔥油煎魚塊兒。

“還是你們中原人會做吃的,這魚湯熬得可真鮮。”牧仁大爺又舀了碗魚湯,往年他都不怎麽吃魚,刺難剔還腥味重。

“東家,你啥時候病好?好了也帶著蜜娘去砸冰捕魚去,這天兒魚離了水就凍住了,放到明年春天都不會壞。多撈幾網回來,我們多燉些魚吃,羊肉太燥了。”牧仁大爺年輕的時候可沒暖炕睡,那時候的冬天就盼著頓頓喝碗羊湯暖身子,現在他老了能睡在暖炕上,但沾了羊葷晚上又熱得難受。他想他可真是沒那享福的命。

“快好了快好了。”巴虎也急,他也盼著趕緊病好,病好了首先要把前院的木頭樁子給搬走,免得杵在那裏紮眼,他也跟著挨臉色受氣。

又過了兩天,巴虎總算不咳了,他才被準許出門。連夜帶人給白樺樹剝了皮,樹皮泡在竈房的大水缸裏,樹幹給搬進後院的晾肉房。

“泡樹皮是準備做啥用的?”蜜娘問,她最開始還以為是拿來當柴燒的。

巴虎擦了腳把洗腳水給倒了,爬上床說:“白樺樹皮泡出的汁液能揉制皮毛,牛皮羊皮刮掉油脂後會變硬,用這個能讓它變軟。”白樺樹皮泡的時間越久,汁液的效果也越好,但要是氣溫高了,樺樹皮會泡爛,水臭了就意味著泡壞了,冬天是最適合泡樺樹皮的季節。

“明年開春了,你帶人去把冬天要用的樺樹給砍回來。”蜜娘枕在巴虎心口,聽著鼓噪的心跳聲,她低聲說:“你沒回來我夜裏都擔心地睡不著,睡著了也做噩夢,我怕你沒了。”

“開春樹返青了,樹皮就沒冬天的好。”巴虎拍了拍蜜娘的後背,安慰道:“不是每年都像今年這樣,我去年從山裏回來了還……哎呦呦……”胸口的揪揪被掐,巴虎嘴裏狡辯的話瞬間消失了幹凈。

“我明年多帶些人,去的時候一路插桿子,你看這可行?”

蜜娘咬著牙,恨不得咬他幾口,早這麽說不就得了,還去年去年,去年他沒婆娘,明年他該是當爹了。

到底是氣不過,蜜娘擡頭對著男人的下巴咬了一口,隱約嘗到了血腥味才松嘴,“記住了,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你有家有媳婦,以後還有孩子,你再莽著頭犯險,巴虎我告訴你,我就不要你了。”

巴虎抹了把下巴,指腹上帶了血,他嘶了一口氣,下嘴可真狠。

“不要我你要誰?你就把心擱肚子裏,我肯定能活到牙齒掉光,頭發花白。”男人翻身把蜜娘壓在身下,吻住還殘留著血腥氣的嘴,這張嘴說的話可真氣人。

一個心裏憋火,一個身體裏憋火,兩人像是打架似的賣力,暖炕上的被子給掀下地了。男人的背上又被撓了兩爪,又痛又爽快,他緊咬牙關,鼻腔裏呼出的氣都帶著火,灼烤著蜜娘身上的每一寸。

作者有話說:

照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