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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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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吃完了牛肉就想跑,巴虎見狀一把扯住了它的狗腿,“晌午到我家吃飯,我宰羊,傍晚再送你回去。”

大黃掙了掙狗腿,後脖頸又被抓住,只得不情不願地跟著男人走,還不時地往羊群看去。

遷徙牛羊時巴虎留了五只閹了的公羊給守家的男仆,他直接帶著大黃去了離家不遠的草場。

“東家,你還沒走啊?”男仆聽到腳步聲驚訝出聲。

“明早就走。”哪怕不情願,巴虎也不能再拖時間了,上千頭牛羊他不放心交給男仆看守,他又沒有給他搭把手的父母兄弟,只得自己辛苦點親力親為。

“你忙你的,我趕頭羊回去宰了。”巴虎選了個頭最大的那只羊,眼睛觸及到尖銳的羊角時,心裏一動。

大黃一看巴虎的動作就知道是啥意思,激動地狂搖尾巴,上蹦下跳的跟在羊屁股後面往回攆。

“這狗個頭小了點,看著也有點用。”男仆咂咂其舌。

“的確機靈。”巴虎滿意瞥他一眼,活像是他的狗被誇了。

羊交給大黃,巴虎回到氈包裏抽了兩把刀出來,在羊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刀捅破了心臟。鮮紅的血順著刀柄流到粗糙有力的大手上,失去力氣的綿羊應聲倒在地上,楞是沒發出一聲慘叫。

巴虎提著羊腿給挪了個位置去剝皮,大黃熟練地走過去舔羊血,一看就知道一人一狗沒少配合。

剝羊皮是個技術活兒,薄了,羊皮劃破會影響價錢,厚了,揉制的時候一堆臭肉熏的人惡心。巴虎斂下眉眼,右手握了把薄刃手刀,左手鮮血淋漓地卷著羊皮,順著扯拽出的縫隙一刀一刀劃下去。連身邊有人走過來了都沒發現。

“東家,你早上出門不久,阿古拉少爺來過一趟,什麽沒說又走了。”朝魯等巴虎把整張羊皮完整剝下來才敢說話。

“到家裏了?”巴虎提著羊皮起身走到河邊洗手,順便把羊皮給泡在水裏浸濕,他聽到阿古拉的名才想起他大哥,“可聽說過滿都拉圖的消息?”

“沒有,阿古拉少爺也沒來家裏,我是在路上看到他的,他不知跟誰說了兩句話,之後調轉馬頭就走了。我剛剛看到你就想著來跟你說一聲。”朝魯接手巴虎的活兒,切開羊腹撈出內臟,心肝肺再片坨鮮羊肉煮一鍋羊雜湯,羊肚和羊腸灌上羊肉掛著風幹可以多擱一些時日。

“東家,你砍羊角做甚?”朝魯卸掉四條羊腿,看巴虎拿個砍刀還在砍羊角,這東西又不能當柴燒,費勁砍了有啥用?

巴虎不耐煩地擡眼看朝魯,“我閑得手發癢行不行?”

行,怎麽不行,不僅手癢,嘴也癢,嘴也該打打。

“我去煮肉。”朝魯快步離開。

哢嚓一聲,羊角斷了,砍刀收不住力,一半沒入泥土裏。巴虎看了看手心裏半掌長的羊角,換了把刀細致地削掉骨渣。吃了中飯又摸了把鋸條出來繼續磨,半天沒有挪一下。待日頭西落,一個前角尖銳後角圓潤的羊角錐子完工了。

“看著還挺唬人,我也磨一個去。”朝魯瞧見巴虎把羊角在手裏拋來拋去,很是眼饞。

大黃還臥在它以前臥的老位置,聽到它主人的說話聲立馬搖著尾巴站起來。巴虎看到它的動靜不動聲色地挺直了腰,在蜜娘一行人趕羊走過來時,開口說:“我今兒宰了頭肥羊,到我這兒買羊肉吧。”

“可我們已經跟蘇合說好了,他會給留刀肉。”蜜娘婉拒。

“……我讓人去給他說一聲,讓他賣給旁人。”巴虎撚了下袖子裏溫熱的羊角,站起身說:“買我的吧,吃不完的羊肉過個夜就壞了。”

“可、可我們打算的只買一斤肉。”蜜娘看了下盼娣她們,見她們避開她的視線就知道不成,“要不你用鹽給腌了隔水鎮著,明早還是能吃的。”

巴虎第一次為送不出去肉而心塞,但已經走到這一步,只得咬緊牙關繼續說:“剩下的也不多了。”

再拒絕就不好看了,“我今天想加個餐多吃點肉,就不跟你們合夥買了。”蜜娘偏頭對盼娣說,“你們先走,幫我把羊一起趕回去,我稍後再回。”

“好。”盼娣看了河對岸的男人一眼,接過蜜娘手上裝菜的籃子,繼續往回走。

“哎,你們說巴虎對蜜娘是不是?”蘭娘擠眉弄眼地動了動指頭。

這次木香難得的沒有跟蘭娘唱反調,她回頭望了一眼,說:“男人就是賤骨頭,愛吃那夠不到嘴的肉,要是有人跟他搶,他更是上心。”

“那……”

“那個鬼。”木香沖蘭娘翻個白眼,恨鐵不成鋼地說:“臨山的男人只剩他倆了?一個屠戶也值得你眼巴巴地盯著,你也就這點見識了。”

“我才不是想說這話。”蘭娘氣得臉頰脹紅,什麽叫就這點見識?她想頓頓吃肉,想過的輕松點,想要人追在她身後討好有啥錯?

“那你要說啥?你說,我聽著。”木香一臉不屑,“就你那點小心思還想瞞誰,你撅個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啥屎。”

盼娣平淡無波地吩咐鶯娘拿錢去提肉,對身後兩人的鬥嘴已經能做到聽而不聞,習慣了,這兩人一天能少吃頓飯,但絕不能少吵一架。

“剛剛的事別跟蘇合提,他要是問起你就說不知道。”盼娣囑咐鶯娘。

“我曉得,我不多嘴。”

……

時隔一個月,蜜娘再次踏進巴虎的地盤,她站在外面等巴虎給她割肉,院裏飄著誘人的肉香,大黃旁若無人地鉆進一個氈包,裏面傳來幾句說話聲。

“大黃出來,我們該回去了。”蜜娘喊了聲,看到巴虎手裏的一坨肉後,眉心緊皺,咽了下唾液,“多少錢?”

“給十文算了,反正也是賣不出去的。”巴虎給肉穿了個繩,把幹凈的那端遞給她。

“三斤不止吧。”蜜娘沒接,還退了一步,“四十文,我還占了便宜。”四十文,搭夥買肉夠她吃十天。

“拿回去吃了,大黃這兩頓吃的都不止這點肉。”巴虎不接她遞來的銅板。

男人不接,蜜娘索性縮回手,聽著不遠處的氈包裏時大時小的說話聲,她環手問:“你給大黃餵肉是喜歡它,那給我送肉是哪個意思?”

周遭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滯,說話聲和咀嚼聲都消失了,巴虎腦子裏一片空白,耳朵裏卻是嗡嗡直響。他有些暈,眼睛昏花到看不清兩步遠的人,借此他索性低下頭。

蜜娘等了又等,看他還是低著頭不說話,她朝有光亮的氈包裏喊了聲:“大黃出來,我們回去了。”

“肉。”

“我買得起肉吃,要是哪天吃不起肉了,也不會吃不明不白的肉。”蜜娘帶著大黃都要走出去了,她心裏氣憤難消,回過身又走到男人面前,在男人的註視下,她接過肉問:“你給我說清楚,你送我羊肉是揣著哪種心思?”

巴虎氣息急促,胸腔起伏不定,但還是緊閉嘴唇不吭聲。

“別給我裝聾作啞,你破例雇我做工,白吃白喝的幫我養狗,不吭不聲的連熬兩夜給我的羊治病,告誡我蘇合不是好人,晚上又攔下我給我送羊肉。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對我有意思?”蜜娘步步緊逼。

巴虎心慌,一慌被蜜娘知道了他的心思,二慌她這伶俐的嘴巴。都被逼得靠在氈包上了,他還有心思想成親以後會不會天天叨叨他。

“滾,你敢再來騷擾我,我一巴掌扇你臉上。”蜜娘見這男人還悶不吭聲,氣得嘴唇發抖,手上拎的肉沖著他的臉砸過去,“大黃你也不許見,你敢偷偷摸摸地去找它,我就去官衙告你偷狗。”

“大黃,走,以後不準再來了。”蜜娘逃似的往外跑。

巴虎被肉砸回神,忙追了出去,對著正在過河的人說:“你給我點時間,我要好好想想。”

“誰稀罕你,滾遠點。”蜜娘快步走,邊走邊呸:“我要嫁人的,你別來毀我名聲。”

氈包裏五個人等腳步聲都出去了才又開始切肉吃,幾個人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噗嗤一笑,“有意思,這姑娘有意思。”

牧仁大爺笑得合不攏嘴,“平日裏對我們發厲害,今兒的啞巴了吧,該。”

“人回來了。”朝魯聽到腳步聲小聲提醒,他用刀割了一大坨肉,在巴虎蔫巴巴踏進來時站起來說:“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朝魯等我一起。”

接二連三地人走差不多了,氈包裏只剩來不及站起來的牧仁大爺和站在門口的黑臉男人。

“你也吃飽了,跟著出去。”巴虎開口攆人。

自作多情,你以為我特意留下來陪你的?牧仁大爺慢悠悠起身出門,看到沾滿灰的肉坨,故意大聲說:“倒是坨好肉,糟蹋了。”

巴虎沒搭理他,坐在肉香撲鼻的鍋子旁也沒食欲,他是對蜜娘有意,這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但這動心來的太突然,他沒有真實感,心裏總有些空。他懼怕表明心意,兩方通氣了會如何?提親?成親?生孩子過日子?

他不敢,他不知道怎樣為人夫,為人父。

外面突然起了喧嘩聲,摻雜的還有女聲,巴虎起身就往外走,出了氈包他才發現夜深了,他一個人不知道想了多長時間。

“東家,是你大哥大嫂來了。”牧仁大爺放下手裏掂的砍刀,他還以為是來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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