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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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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娘拎了刀肉從肉鋪出來又繞出去沿著河邊往下游走,她還要去接大黃回來。

“汪嗚—”還沒走近大黃就開始掙著繩子跳腳,解開繩子後更是貼著蜜娘走,絆的她無處下腳。說起來這還是這兩個月來大黃第一次沒跟在她身邊。

蜜娘牽著狗往門口走,最大的那個氈包門在敞著,裏面應該是有人的,但她喊了兩聲也沒有動靜。

“巴虎?我把大黃帶走了。”蜜娘心裏惴惴地走近氈包,還防備著別有狗躥出來咬人。

“幹啥的?誰讓你進來的?”

蜜娘回頭,一個蓬亂著頭發的老漢不知道從哪兒鉆了出來,滿眼審視地盯著她。

“我來找巴虎,喊他一直沒人應聲就走過來看看。”蜜娘解釋,牽著大黃往外走,“大爺,你是不是巴虎家的幫工?勞煩你給他捎句話,大黃我帶走了,我是這狗的主人。”

“噢,你的狗啊,那沒事了,東家出去了,等他回來了我給他說。”

“哎,勞煩了。”蜜娘道了個謝,發現大黃探頭嗅她提著的肉,摸了下狗頭,擡高了手臂。

蜜娘買肉是想著趙阿奶搬家她總要登個門認個地兒,祖孫兩人對她都心懷善意,她總不能手裏有錢了還厚臉空手上門占便宜。

漠北的夏日天昏的晚,河邊有不少捶衣洗菜的婦人,蜜娘提一刀肉過了河惹了不少眼。

“蜜娘,你這肉在哪兒買的?多少錢一斤?”一個洗菜的婦人問。

“就在後面,一個掛著張羊皮的氈包就是賣肉的。”臨山牧民的氈包是一排排錯落有致地排列,沿著河邊是第一排,做生意的在第三排,越往後住的人地位越低。

“羊肉十五文一斤,比我老家便宜多了,所以我就多割了些。這一路走來趙阿奶照顧了我不少,她今天賃了氈包搬出去,我提刀肉去給她過新屋,好歹也是個意思。”蜜娘提了下她買肉的原由,“對了嬸子,你可知道趙阿奶現在住在哪兒?她早上搬家的時候我已經上工了。”

“她搬去河東邊了,說是跟誰家當嬤嬤,你想找她還要過去問,我也沒記住她主家是誰。”

當嬤嬤?也對,趙阿奶年輕的時候在宅門深院當過奶娘,她這身份比較好找不臟不累的活兒。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還該不該提刀肉找上門。

“那不是婉兒?蜜娘你不用挨家挨戶去問了。”一個年輕的婦人提醒。

“蜜娘,我正要去找你呢。”婉兒提著個籃子跑過來,她身上穿著簇新的袍子,臉上的笑不帶往日的陰影。

“趙阿奶可在家?我打算去認個門。”蜜娘挽住她的手往對岸走,避開了人堆,她才問:“你找我有事?”

“我阿奶成了扈縣丞家小姐的嬤嬤,主家今晚賞了幾盤炙羊肉,我阿奶讓我來給你送一碗。”婉兒拍開大黃的狗頭,轟道:“這不是你吃的東西。”

“趙阿奶好本事。”蜜娘由心佩服,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前,不聲不響的進了扈縣丞家,也算是在漠北站穩了腳跟。

“我今天拿了工錢去割了刀肉,你們搬了家也該慶祝一下,就是不知道我方不方便登門。”蜜娘瞅了婉兒一眼,悄聲問:“扈縣丞家規矩可嚴?”

“方便,又不像在大康,高門大戶都有幾進的宅子和高高的圍墻,進出還要手牌。扈縣丞住的也是氈包,我跟阿奶單獨住在外圍。”婉兒拉著蜜娘往她住的地方走,這個時候趙阿奶還在扈小姐身邊伺候,氈包裏就她們兩個人。婉兒升起火把肉又倒進陶罐裏,兩人親親熱熱的搬了小桌坐氈包外面吃。

“你今天上工可還順利?主家可好相處?沒人為難你吧?”婉兒問。

“沒,都好。”蜜娘報喜不報憂,扯著衣袖湊到她鼻下,嫌棄地說:“就是味兒有些大。”

婉兒皺著鼻子躲開,想到今晚不用跟羊同睡就心生慶幸,“扈縣丞家的牛羊晚上有專人守著,你要不把你的羊趕來,我偷偷摸摸的跟我們的羊混一起?”

蜜娘嘿嘿兩聲,眼角蘊著得意,“我沒趕回來,就放在巴虎家的羊群裏,他家羊多,多幾只羊羔一時也察覺不了。”

“你膽子比我大。”婉兒似模似樣的抱拳,她只敢想想,蜜娘已經做上了。

吃了晚飯,婉兒讓蜜娘把羊肉拿走,她跟阿奶在扈縣丞家不缺肉吃。蜜娘不肯,牽了跟著蹭了頓飯的大黃就跑,哪有把送出去的禮再提走的道理。

蜜娘踩著草叢裏的蟲叫回了河西邊,剛踏進氈包,裏面的說話聲一頓。

“可吃過飯?”蜜娘先問,她也沒進去,坐在門檻上脫了布鞋換上草鞋,布鞋也沒舍得扔,打算洗洗留著應個急。

“吃了,聽說你晚上去了趙阿奶那邊,我們就沒做你的飯。”盼娣應了個聲,“趙阿奶搬到哪裏去了?”

“扈縣丞家,她去給扈小姐當嬤嬤去了。”蜜娘沒有隱瞞,她穿著新草鞋起來走走,問:“有沒有去河邊洗漱的?”

“我去。”鶯娘蹦起來。

“蜜娘姐姐,我能去剪羊毛嗎?”鶯娘牽著大黃跟在蜜娘身後,蹙鼻說:“我也想賺錢買肉吃。”

“你太小了,羊能把你的頭踢流血。”走到個沒人的地方,蜜娘找個能遮住半個人的草叢蹲下來小解,草原上就是這樣,沒茅房,拉屎拉尿都在野外裏。

提褲子的時候蜜娘看了眼大腿,膝蓋上方一掌的地兒有個巴掌大的青紫印,映在嫩白的肌膚上格外紮眼。

“呀!蜜娘姐姐,你這是……”

“羊踢的。”蜜娘擼起袖子,兩個胳膊上也有淤痕,“這是羊角撞的。”

鶯娘眨巴下眼,絕口不再打聽給羊剪毛了。

蜜娘笑了笑,之後接連幾天蘭娘她們三個也沒再打聽過給羊剪毛,她好歹是心凈了些日子。

一連七天,蜜娘天天路過巴虎家的氈包,但也沒碰見過他,她老老實實地跟著其他人上工下工,攢了二兩銀子就想著去扯塊兒布縫件衣裳穿。

“你再等個幾天,大康的商隊要過來了,他們路上難免會汙糟些貨,反正你又不講好看,趁他們便宜出手的時候你多扯兩尺。”朝魯給這些短工賣個消息。

“可真?”有人問。

“我何必騙你們,這趟商隊跟在大居次的軍隊後面過來,他們肯定借著這個機會多帶貨,你們到時候直接從商人手裏買,便宜些。”這個消息是他從巴虎那裏聽來的,所以說的肯定。

大居次?蜜娘記得這古怪的稱呼,要不是有她在燕京聽聞了瀘州地動一事,她們這幫子人不定是死在逃難的路上或是提腳賣進高門當仆人了。

巴虎從仆人手裏接了封信,剛看了個開頭他就皺眉,放下信讓人另紮個氈包,又去綢緞鋪買了兩床被褥,洗澡桶也買了個新的。

“東家,這是有客人來?”綁氈包的奴隸看東家進進出出新置換用具,好奇打聽。

“我大哥要回來了,路過住兩天。”巴虎想到信上的內容,不耐煩地吩咐:“地上的草都給清理幹凈,燒個火盆除下濕氣,之後在周圍撒些驅蟲粉,我大哥帶了女人回來。”

“這是喜事啊,東家放心,我一定給你辦的妥當。”

喜事個屁,這帶回去了不打起來他跟他大哥姓。那禍頭子竟然一聲不吭的在大康成了親,還入贅了,改了名有了姓,以後有了娃喊他老岳丈喊阿爺。

正如朝魯所說,五天後的傍晚大居次的軍隊抵達臨山,隨著軍隊來的不止商隊,還有難民,烏泱泱的有千把人,一下子就把河西邊的氈包填滿了還不夠住。

巴虎被扈縣丞喊去幫忙新紮氈包,又去商隊買了陶罐趁晚上都給發下去,回到家的時候東邊的天已經蒙蒙亮了。至於他哥跟新嫂子,他也沒見到面。

天剛亮,商隊就忙碌起來沿著河下游擺攤清貨,想撿便宜的一大早就在這兒候著,來進貨的商鋪老板都擠不進來。

“吵死了。”巴虎扯起被子蒙頭,試圖蓋住外面吵吵嚷嚷的叫賣聲,但氈包不隔音,他越躺越心煩,索性掀了被子穿上衣裳臭著一張臉出門,打算找個清凈的地兒繼續睡。

“巴虎,你這是要去哪兒?”

巴虎腳步一頓,是他大哥,他身邊還站了個妍麗的女子,“我去看看牛羊,你帶著大嫂先四處轉轉。”話落他拔腿就走,他大哥也知道這次回去見老頭子要挨錘,就想喊上他有個拉偏架的。

巴虎沈著臉,他不想摻和到這檔子事裏,他挨打的時候可沒人給他幫腔。

公羊體型大力氣大,剪毛耗費的時間長,掙紮起來蜜娘總是要帶些傷,趁著今天其他人都去買東西或是看大居次了,她想著來挑選只母羊試試手。

崽子越小的母羊性情越暴躁,蜜娘再三觀察,選了個體型消瘦的母羊給趕出來,趁它落單吃草的時候猛地撲過去按住頭,整個人壓在羊身上,由著它大聲叫,跟它耗時間耗體力。

“你這是趁著管事的不在想壓死我的羊啊。”巴虎聽到羊慘叫還以為遭賊了,大步跑過來才發現是她,“今天不是放你們休息?你在這兒幹啥?我可是不付工錢的。”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要工錢。”蜜娘擡頭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力道沒放松,“你不用管我,我就是來琢磨下逮羊的技巧。”

“行。”巴虎沒啰嗦,起身選了個向陽的地兒躺下閉眼睡覺,耳邊時不時響起一陣羊叫,才開始他覺得吵,但又懶得起身換地兒,慢慢地也就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是被人叫醒的,巴虎拿下遮眼的手臂,瞇眼看站他身邊的姑娘,從他這個角度看,他發現蜜娘的下巴還挺白。

“晌午了,我要走了,你要不要回去?”蜜娘嫌身上羊騷味大,沒有靠近他,看他坐起來又後退了一步,“睡得還怪沈,我給你趕了三波想踩死你的牛你都沒感覺。”

巴虎隨著她的動作又看了眼她的腳,腳趾在烏色的草鞋映襯下白嫩又圓潤。

“我吃人啊?你退什麽退?”巴虎發現他走兩步,她能退四步,沒好氣地問:“你是不是怕我?”

蜜娘搖頭,堅持要跟他保持三步遠的距離。

“搖什麽頭,嘴上鎖了?你話不是挺多的,今天又不說了?”

蜜娘古怪地看他一眼,“不是你嫌我話多?而且我話多話少跟你有啥關系?倒是你今天怪啰嗦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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