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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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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陷入黑暗的不止人間。

凡人們、神仙們、魔物們剛從上一場元氣大傷的動蕩中暫且恢覆過來, 一口氣還沒喘完,便發現已經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簡直方寸大亂。

而且這次的裂縫擴張極快,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比上次快了更多。

就像在人們胸口劃了一道口子,用血淋淋的大手迅速撕開, 露出裏面可怖的一切, 勢不可擋。

哀鴻遍野,赤地千裏。

三界比之前的絕望來得更強烈。

蘇嬈急切地拉住秦霽問他, “是不是因為那顆種子?”

因為那顆種子,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秦霽搖頭讓她安心, “與你無關,若是種子顛倒因果, 早在你送出它的一剎那,一切便已改變。”

蘇嬈無法安心,她的眉頭揪得更緊,不能眼睜睜看著那裂縫徹底吞噬整個三界,她用上以前的法子, 叫虛影出來。

可虛影已經消失許久,現在叫它, 沒有任何反應。

秦霽忽然出聲道:“它不會來了。”

蘇嬈看向他,問道:“那陣法它有能力重啟?”

“憑它的力量還不夠。”秦霽目光沈得快滴出水來,但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加上……仙帝便可成事。”

蘇嬈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它去找了仙帝?”

“是。”

蘇嬈不敢置信, 她曾見過仙帝, 也在古籍中看過關於仙帝的許多描述。

都說他是天地誕生之初的第一位神仙, 擁有絕對龐大的力量,卻與世無爭,一心潛修,從不爭權奪利。

只是他過於溫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讓仙界諸多神仙犯下錯事……

想到這裏,蘇嬈恍然發現,“難不成是之前是仙帝一直在故意縱容那些神仙們?”

秦霽聲音裏含著沈重,“我曾懷疑過,但無證據,到了今日才能確定。”

“……”蘇嬈抿緊唇,目光顫顫,“他為何要這樣做?”

明明他已經是天地間最尊貴的存在。

“我們去找他。”蘇嬈帶上秦霽,將他護在她仙力編織出的流羽罩中,與他一同來到仙界。

同樣發現變化的,不止蘇嬈秦霽,還有其他神仙。

大家都圍入仙帝的宮殿,想要找他要一個說法。

仙帝正襟危坐在往日寶座上,一頭青絲長發散著,正緩緩含笑望著大家。

“你們來了。”他像是等待已久。

望著大家的眼神,仿佛在看將死獵物。

蘇嬈不悅地皺起眉,其他神仙敬他,畏他,但她不會。

所以她單刀直入地問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其他神仙也睜著通紅的眼,想要等一個回答。

仙帝唇邊笑容不散,聲音平緩溫和,似乎還像之前那樣,但說的話卻像尖刺。

“我的權力被你們剝奪已久,是時候還給我了。”

“神仙都可以掌握一部分天道,這不公平。”

“天地誕生之初,所有天道都歸我掌管,那時候,多好。”仙帝滄桑的眼裏露出幾分懷念,仿佛回憶起那時無拘無束的感覺,日月山河風雨雷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絕對的權力帶來滿足感,一旦享受過,他就不可能再忍受失去。

忍了這麽多年,眼睜睜看著天道讓一個個凡人從螻蟻成為神仙,分走他的一小縷權力,之後又為了得到信仰之力逐漸強大而更是絞盡腦汁。

仙帝覺得好笑又無恥。

“我受夠你們了。”仙帝裝出與世無爭的模樣也很累,終於等到契機,他當然要牢牢抓住,“讓這三界覆滅,我便能創造出我的新秩序。”

他坦蕩地笑,坦蕩地說,沒有絲毫愧疚,眼裏的殘忍直白且無謂。

“你不能這樣。”蘇嬈直直地望著他,“你既是天地誕生之初的第一位神仙,就該明白天道選中你,賜予你無上力量,不是為了讓你毀滅這一切的。”

“有毀滅,才有新生。”仙帝不屑地掀起眼皮,漠然道,“三界蒼生死絕,天地混沌重開,我將重新掌握一切規則。”

“到那時,天道亦歸我所掌,我又何須等它來賦予我什麽,做什麽更不需要它管。”

“……”

神仙們震驚於仙帝的原形畢露,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已經沒時間說了。

裂縫正在以十分可怕的速度擴張,幾乎要將半邊天地吞噬。

三界,已然成了煉獄。

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所到之處一切生命都成了虛無,空寂得可怕。

而即將被吞噬的大地顫動,大片山石掉落,海水從天而降,人們在拼命地跑,瘋了一般,他們徹底明白神仙不可能救自己,不再磕頭求仙,只想跑得更快一些,至少跑贏那擴張的裂縫。

仙帝欣賞著這一幕,臉上帶笑,好像已經想象出三界覆滅,混沌重開,他掌握全部天道的美好願景。

忽然,秦霽出聲問道:“你給了多少仙力給無相。”

仙帝一楞,看向秦霽,警惕道:“關你何事?”

他以為秦霽是想揣測他的實力還剩多少。

秦霽眉眼平靜地望著他,“我只是想告訴你,你被無相騙了。”

“不可能。”仙帝矢口否認。

“天地歸於混沌,是它的道。”秦霽不緊不慢地解釋一切,“你以為三界消失,便能重啟,可在我將陣法停下時,那些用來重啟三界的力量已然消耗完畢。”

原本,秦霽啟動滅世陣法,覆滅三界,只要短短數年就能讓三界出現新的生命,打造他想要的天地。

可現在,那陣法因為強行關閉已經消耗大部分力量,就算重新啟動,也不可能充盈,至多讓三界歸於混沌,卻無法再開啟一個新的三界。

可能要過數萬年,數千萬年,才有新的生命誕生。

這就是無相的道,世間萬物皆混沌無相。

仙帝後知後覺地發現,秦霽說的可能沒錯,畢竟沒有誰比秦霽更懂那陣法。

可仙帝不能承認,也不願承認,他手指一曲,暴怒道:“秦霽,你如今區區凡人,也配和我說話?”

說罷,他袖間揚起冷風,化成一道長鞭,朝秦霽甩去,陰狠毒辣得一招就要秦霽死。

這回輪到蘇嬈保護秦霽,她擋在秦霽身前,單手接下那道無形仙力凝成的長鞭,竟是輕松無比。

仙帝出手,並未傷到秦霽,反倒讓蘇嬈摸清了他的虛實。

他體內仙力所剩無幾,怕是全被虛影拿走,用去啟動那滅世陣法。

蘇嬈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仙帝一眼,冷臉牽起秦霽道:“我們走。”

快去找虛影,讓這陣法停下才是。

仙帝又氣又怒,可他的確把幾乎所有底蘊都用來啟動那滅世陣法上,即便蘇嬈對他再不恭敬,他也無法出手懲治蘇嬈。

真打起來,還不一定誰打得過誰,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蘇嬈和秦霽走了。

其他神仙都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但他們同樣無可奈何。

甚至他們那些蘊含仙力的寶物都已送出,殿內空空如也,一身仙力也正因為裂縫的極速擴張而在瘋狂失去,他們幾乎快要淪為凡人,更別提能做什麽。

蘇嬈和秦霽路過人間,孩童們撕心裂肺地哭泣,大人們自顧不暇,有人露出醜陋嘴臉,有人散發聖潔光輝。

這世間仿佛熬成了一鍋沸騰的粥,可沒人知道該逃到哪裏去,那緊隨其後的裂縫擴張著,就像爐子底下的火,已經燒起來了,越燒越旺,可找不到撲火的水與泥沙。

望著這人間慘劇,天地即將傾覆的樣子。

“秦霽,你想過虛影會做這樣的事嗎?”蘇嬈輕聲問。

“……”秦霽默了默,低聲道,“我一直防著它,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仙帝喪心病狂給了它如此多的仙力,重新又啟動了陣法。

……

他們兩人不受那裂縫影響,找遍三界上上下下,終於在魔界最深的深淵處找到虛影。

據說,這是它誕生的地方,也是最接近三界外的混沌之處。

“無相,將陣法停了。”秦霽見到他,便直言說。

虛影笑了笑,揚在暗影裏的聲音有幾分不屑,“秦霽,以前我尊你敬你,處處唯你的命令是從,那是因為我們在共謀大事。”

“現在,我不必再聽你的。”它只要靜靜等著,等這天地歸於一片混沌,歸於它的大道。

“無相,若我成事,天地歸於混沌又會重啟,你為何一直支持我。”秦霽問出他一直不解的疑惑,雖然防著虛影,可它似乎一直對他死心塌地,只盼著那滅世陣法能啟動。

虛影晃了晃一團模糊的影,並不正面回答他,“我自有我的法子。”

秦霽瞇了瞇眼。

虛影有恃無恐,“你如今已成凡人,仙帝的仙力也已耗盡,仙界的仙境、寶物之前早已被收走用來助你停下陣法。”

“這回陣法重啟,再也無人能阻。”

更何況,這陣法出自秦霽的手,精妙絕倫,無懈可擊,更沒有任何紕漏可以利用。

虛影望著遙遠天際那眨眼間就擴張一大片的裂縫,忽然越來越自信,它忍不住顫動著笑起來。

“我的大道……”言語間,滿是狂熱。

蘇嬈抿唇不忿地盯著它,“秦霽,你說我能打得過它嗎?”

秦霽還沒說話,身後忽然又插入一道明朗張揚的聲音——

“師姐,你可不一定打得過它,不過加上我,那肯定行!”晏明煦出現在兩人身後,它不知何時來的,身後帶著不少魔物大軍,發間束帶在深淵中飛動。

虛影無所謂,“你們殺了我,這陣法也不會停下。”

“更何況,我死了也是融入這片混沌之中,皈依大道,我便永存。”虛影好似更加狂熱起來,對死亡充滿向往。

它簡直有恃無恐,無所畏懼。

三界已經不存在能讓陣法停下的大量仙力,秦霽仙帝都已廢,魔界無智慧的魔物占了一大半,都聽它指揮,剩下的也翻不起什麽浪來。

更何況這陣法實在完美,它曾檢查過一遍又一遍,早已確保萬無一失。

在那條勢不可擋的裂縫吞噬之下,三界的一切都顯得無比脆弱。

虛影的氣勢也跟著不可一世起來,它望著那條裂縫,癡迷地伸出影子模糊的手,仿佛自己的大道觸手可及。

與它相比,三界其他生靈全都黯淡無光,引頸受戮,等待被命運欽點死亡的那一剎。

忽然,虛影的影子凝了凝,它好像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

蘇嬈看過去,發現那道原本在不斷擴張的裂縫竟然停滯了一瞬。

她楞住,隨後發現身邊秦霽的臉色蒼白了些,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虛影氣急敗壞地沖過來,“秦霽,我要殺了你!”

蘇嬈回過神,連忙護住秦霽,使出渾身解數抵抗虛影,“晏明煦,快來幫忙!”

她喊晏明煦的名字,情況十分危急。

晏明煦看出秦霽是此事關鍵,沒辦法,到了此刻大是大非的時候,他不得不嘖了一聲,出力過來幫忙。

有晏明煦的加入,蘇嬈一下輕松許多,二對一,雖殺不了虛影,但不至於占著下風。

秦霽鎮定地望著她們,淡聲道:“果然,如我所料。”

虛影怒不可遏,“你料到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是錯的!”

它喊得頗有幾分被戳破後氣急敗壞的樣子,秦霽更加篤定。

他對蘇嬈說:“方才我試了試,確定我可以讓陣法停下。”

“那你快去。”蘇嬈有著晏明煦幫忙,和虛影戰鬥時還能分心和秦霽說話。

“要去那陣法存在處。”秦霽頓了頓,頗有些為難地看向天邊那道大得嚇人的裂縫。

陣法就在那裂縫旁,可越是靠近裂縫,牽引力越是大到驚人。

他已是凡人,只能腳踩在大地上,更別提飛入天邊,可其他能飛的都無法抵抗那裂縫的作用,只有蘇嬈可以。

然而蘇嬈此時,卻被虛影纏住。

它明顯也判斷出秦霽的軟肋,只要困著蘇嬈,秦霽就根本無法接近那道裂縫,更別提停下陣法。

裂縫停了一瞬後,又開始恢覆擴張態勢。

虛影一瞧,氣勢大放,打得更加生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有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仙尊,我們送你!”

“仙尊,我們送你!”

好熟悉的聲音,蘇嬈分神望去,竟是在定九山遇到的那群兇獸們的魂魄。

它們身軀已滅,魂魄卻不知為何沒去投胎,而是一直在這天地游蕩。

今日顯形,似星星點點的光亮,在黑暗天地間悠悠蕩蕩。

心情卻是雀躍的,似乎是因為終於能做些事情。

“我們是魂體,不受那裂縫牽引。”

“仙尊,坐上來,我們送你去!”

兇獸們的魂體散著淡淡的光輝,凝成一團,成了小舟的模樣,載著秦霽,朝那遙遠天際中的裂縫飛去。

虛影反應很快,一邊困著蘇嬈,一邊對付晏明煦,還能一邊朝那些沒有智慧的魔物下令,“殺!將那些兇獸魂魄殺盡!不能讓它們接近我的證道陣法!”

魔物們如潮水般向秦霽和兇獸魂魄們湧去。

蘇嬈心中一急,卻聽到更宏亮的應戰聲。

“仙尊,你只管去,我們為你護道!”

“諸位,護道!”

神仙們拿出僅剩不多的仙力,組成一堵墻,擋在了那些魔物們的前頭。

還有晏明煦和姬龍麾下的魔物,也都舉起手中武器,黑霧繚繞,為秦霽護著前行的路。

三界洞開,凡人們也看到這一幕,紛紛跪地祈禱,眉心不約而同亮起金線,瞬間融入蘇嬈的眉心,那是他們的信仰。

這一刻,三界來援,同心協力。

蘇嬈周身金芒大作,頓時知道為何神仙們都對那信仰之力念念不忘。

她的力量澎湃得厲害,很快壓制住虛影,甚至給它弄了一個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金色囚籠。

她趁機追上秦霽,為他護道,兩人同行至天地間陣法相連處。

秦霽割破手指,一滴滴血落在幽暗陣法上,滴出漣漪。

他讓蘇嬈將仙力也融入其中。

蘇嬈沒多問,做好將仙力消耗一空,和他一樣重回凡人的打算。

她猛地註入仙力,可才幾瞬,秦霽忽然出聲道:“好了。”

“……”蘇嬈楞了楞,“這就夠了?”

她體內仙力浩浩蕩蕩,仿佛才用了一成不到。

“夠了。”秦霽收起割破的手指,模樣卻是蒼白到搖搖欲墜。

他快流盡身上的血。

蘇嬈連忙心疼地接住他,朝他體內渡入仙力溫養,“上回是你耗空仙力,這回又是你耗空鮮血,怎麽回回都是你要盡最大的犧牲。”

這回她明明想好,輪到她來的。

秦霽勉強抿唇,“誰讓這一切都是因為而起。”

說話間,虛影終於掙破那金色囚籠趕到,卻看到天邊裂縫正在愈合,而它視為一切的陣法正在潰散。

這回,不是像上次那般停下,而是徹底崩潰,一片片細碎的陣法碎片波動著,光芒四溢,照亮半邊天際。

虛影呆呆望著,整團影子看上去也仿佛要崩潰溢散,幾乎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為什麽……為什麽……”虛影不可置信,明明它的計劃已是天衣無縫。

秦霽強撐著單薄身體,蒼白唇瓣開闔,“誰讓你,自作聰明。”

蘇嬈終於忍不住問:“秦霽,到底怎麽回事?”

秦霽喘了口氣,指著已經不成型還在迅速崩塌的陣法道:“這陣法用的,是十七歲的秦霽的精血,所以現在的我,只憑精血和一點仙力,便能將其摧毀。”

而當時,他被神仙們追趕聲討著,去了裂縫處時,試圖用他的精血和仙力彌補那處裂縫,卻奇怪地發現耗費精血和大量仙力也無法將其恢覆。

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其中有什麽問題,只以為是自己對運行後的陣法判斷失誤,所以不能將其輕易停下。

直到他今日問虛影,為何跟著他做這些,明明他的陣法運行將三界歸於混沌後,又會重啟。

虛影避而不答,只說它有它的法子。

但秦霽何等聰明,虛影這樣的回答,就已經給了他足夠明確的回答。

虛影的法子,必然是讓三界歸於混沌,卻又重啟失敗。

而重啟時,需要秦霽再次滴入精血,與籌備陣法時其中蘊著的精血契合融華,才能完成這最關鍵的一步。

所以想要失敗,也很簡單,只要秦霽重啟時滴入的精血與籌備陣法時滴入的精血不一樣。

蘇嬈從這些彎彎繞繞中恍然大悟,“所以那陣法籌備時,用的根本不是你三萬歲時的精血,而是十七歲的秦霽的精血?!”

不同歲數,體內蘊含的精血自然不同,年輕時旺盛,年歲漸長便平和,但神仙又不同,修煉的歲月越長,精血便也像千錘百煉的寶物一般,越來越珍貴。

三萬歲的秦霽和十七歲的秦霽,精血差了十萬八千裏,誰知秦霽為了停下陣法將所有仙力消耗一空,身體機能狀態也跟著倒退回了十七歲。

真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

虛影吐血大笑,悲憤不已,“誰知我算來算去,反倒是自己擺了自己一道。”

“這才是天命所歸。”蘇嬈冷冷直視著它。

“所以它為何有秦霽十七歲時的精血?”晏明煦插了一句,他和身後的魔物們聽得一頭霧水。

蘇嬈楞了楞,忽然反應過來,驚詫地看向秦霽,下意識道:“不會是我……”

秦霽朝她微點點頭。

是蘇嬈送出去的那顆種子。

是那種子讓十七歲的秦霽穿梭時空,到三萬年後籌備陣法核心時滴下精血。

十七歲的秦霽照做,卻正好被虛影利用,它碰到這一幕,自以為心思巧妙地利用。

它現身在少年秦霽面前,扮成三萬年後的秦霽最忠誠聽話的屬下,告訴少年秦霽他將要經歷的那些悲慘境遇與道貌岸然的神仙們醜陋的嘴臉,埋下少年秦霽心裏那一顆陰暗的種子。

再順勢,收走少年秦霽的精血,答應他三萬年後的陣法是否啟動,權由他來做主。

可實際上,它卻偷偷替換其中精血,將十七歲的秦霽精血作為陣法核心。

這樣一來,等陣法啟動,秦霽再想反悔,便不能輕易停下陣法,而是要耗費巨大到難以想象的仙力。

再則,三界歸入混沌,秦霽也無法再用同樣的精血重啟三界。

誰知秦霽後來為了一個凡人姑娘,甘願失去所有仙力,也要停下陣法。

更沒想到他對那凡人姑娘的愛與執念,讓他留住最後的生命,停在與她第一次遇見的十七歲。

虛影悲痛絕望地笑了又笑,最後竟踉蹌著化為一團混沌,隨著陣法最後一片碎片的崩碎,歸於天地之間。

蘇嬈聽得無比怔然,沒想到一切早已註定,全是因果輪回。

隨著天邊那道裂縫徹底消失,三界爆發出雷鳴般的轟動。

萬物都在喜極而泣,經歷過生死存亡,才更懂生命珍貴。

他們不再陰暗爭奪,不再勾心鬥角,不再媚上欺下,不再愚昧求人,開始明白活著的真正意義,知曉唯有仰仗自己才能無堅不摧的道理。

……

忽然,天邊又出現一道裂縫,不過是金色的。

金燦燦的光輝劈開天地,似有若無的天道聲音裊裊,在蘇嬈和秦霽耳邊響起,為他們鍍上一層淺金色的邊。

“蘇嬈,秦霽,你們沒有讓吾失望。”

“三界浩蕩,因你們而起,但經過洗禮之後,吾更喜歡今日的三界。”

“說吧,你們想要什麽,作為獎賞。”

蘇嬈與秦霽像是一眼,不約而同抿起唇角,而後望向天邊那道象征著天道的金光。

蘇嬈握緊秦霽的手,“我想要他家人的仇恨得到平息。”

秦霽回握著蘇嬈,說出他一直堅定的想法,“我要這仙魔兩界徹底消失。”

“好。”天道答應得幹脆利落。

只見眼前那天地山河的虛影緩緩升起,化為一柄金光淬煉而成的劍,落入兩人手中。

與之響起的,還有天道欽點的聲音——

這乾坤萬象用以答謝,山河星月便作賀禮。

望從此茫茫蒼生,再無不公。

……

當初害死秦霽爹娘的那些頤指氣使的神仙們本已關在長淵,可如今仙魔兩界徹底覆滅,他們也都轉世投胎。

只不過當牛做馬,被凡人驅使。

以前他們利用神仙身份興風作浪,愚弄凡人,騙取凡人信仰。

此後便是漫長的一世又一世的贖罪,在凡人的呼喝聲中度過日日夜夜。

在這次大戰中立下功勞的生靈也沒有被忘記。

兇獸們得到了重新投胎的機會,世間不再有仙魔兩界,也自然不會有妖怪兇獸。

它們以後終於可以普普通通。

晏明煦有了天道護佑加持,徹底掌握這具身體的控制權,算是又重新活了過來。

跟著他的魔物們雖然不能再回到魔界,但都成了凡人,告別陰暗深淵,開始活在大亮天光之下。

還有更遠的後話,則是這場大戰成為了記載在書籍上的神話傳說,人間再沒見過神仙。

雖然依舊有人懵懵懂懂地求仙問道,但更多是為求心中安定,為了一個好兆頭。

所有人都知道,世上哪有什麽能掌控風雨雷電的神仙,想要多得些糧食,便要靠自己多擔兩桶水,想要少些疫病,便要靠自己去找大夫抓藥。

說回眼下,蘇嬈與秦霽在羅蘇村附近山頭撿柴火。

快到新年,蘇嬈她爹說要多燒幾樣他倆喜歡吃的菜。冬天太冷,若是下大雪怕是好幾日都出不了門,所以無論是飯菜還是柴火,都也備得足足的,才不至於難熬。

蘇嬈彎下腰撿起柴火,看到地上一顆種子,忽然又想起從前。

她扭頭問身旁一張臉依舊漂亮奪目得像是照亮整座林間的男人。

“秦霽,你既然知道那顆穿梭時空的種子送出去,會讓你提前三萬年便開始背負一切,從此你再也不能當個無憂無慮的恣意少年,開始沒日沒夜拼了命的修煉,像陷在走不出的淤泥裏,值得嗎?”

“值得。”秦霽不假思索,答得肯定,他隨手拎起一根木頭,放到身後竹筐,眉眼平靜驀然,“因為它能讓我來救你。”

是啊,如果沒有那顆種子,小小的蘇嬈可能早就死在那場神仙謀劃的暴風雪中。

他們哪還有那麽多的以後,以及現在。

蘇嬈眼眶微熱,挽住秦霽的胳膊,習慣性地蹭蹭他肩頭,“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秦霽聲音淡而溫柔,清冽的風吹著他眉眼。

“回家”兩個字,聽著便讓心中產生歡喜。

這是從前難以想象的赤誠溫柔。

我們回家,一起回家,回我們的家。

給你渡世陪伴,給你平凡港灣。

我愛你驚艷絕倫的第一面,也愛從此與你的歲歲年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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