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之河中的景象流動雖然極其快速, 不過以靈花蟲的修為，想要看清並非難事。

這些動作靈活的小機器人，赫然是她在八年前從黑風谷找到的那些奇怪東西, 也是鐘靈來到黑風谷的重要原因。

靈花蟲雖然體型笨拙，但腦子卻並不笨, 只稍稍一想，她便明白了幾分。

“這裏是下……界？鐘道友你，是, 下界飛升修士？”

靈花蟲一雙大大的圓眼閃著興奮光芒，下界飛升修士極其稀少, 人修中上萬年才可能出現一兩個，他們妖族更是不可能有下界妖族飛升。據說是什麽下界靈氣稀薄且有“不得成精”之類的敕令規範。鐘靈是靈花蟲幾百年修煉中見過的第一個下界飛升修士，此時的靈花蟲就像第一次見到鐘靈一般, 雙眼放光，上上下下不停打量著鐘靈。

待見到鐘靈臉上的表情，靈花蟲便知道自己猜的沒錯。

身上一左一右探出兩朵巴掌狀花朵, 用力合擊發出悶響：“怪不得鐘道友你那麽在意那機……機器人。”她又仔細看了看倒刮之河中的景象, 搖頭嘖嘖嘆了一句。

“看來，你們情況不妙啊。”

鏡面中人族的情況的確不妙, 雖然藍光能壓制那些背生矮翅的小灰人，但是這些小灰人卻能躲入一種發出藍濛濛光的透明氣泡之中。藍光擊在這些氣泡上被直接反彈射向人族堡壘這邊。頓時又有無數炮彈從堡壘中射出, 迎向這些被反彈而回的藍光。顯然堡壘中的人族知道這些藍光的厲害，不敢讓藍光靠的太近。事實上，炮彈攔截了大半藍光，然而依然有一小部分漏網之魚穿過天羅地網般的炮雨, 擊潰數顆攔在面前的炮彈, 打在了堡壘之上。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堡壘被藍光擊中, 仿若豆腐般直接碎裂成泥。

好在不是每個矮翅小灰人都能發出這些藍濛濛氣泡，而且堡壘中的人族一見到這些氣泡出現，就立即停止了藍光攻擊，轉而換上另一種武器。只是這種新換上的武器對矮翅小灰人效果並不理想，不多時，成千上萬的矮翅小灰人就穿越道道防線，逼近到堡壘前方空地。眼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然而不知道是半空中有無形結界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沖在最前面的矮翅小灰人突然紛紛從空中掉落，地面隨即響起一串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正是之前被埋在地下的東西被掉落下來的矮翅小灰人激發，直接炸裂開來。

雙方各自留下無數屍體，矮翅小灰人的第一波攻勢被擊退。接下去便是雙方手段頻出，人族仗著堡壘以及之前的埋伏，算是勉強應付了下來。不過那些沖出去與小灰人作戰的人族，雖有符箓以及一些所謂的寶物護身，卻明顯不是這群小灰人的對手，短短幾個來回便死傷過半，無奈撤回堡壘。

倒掛之河上戰況激烈，鐘靈默默看了一會之後移開了視線，仔細觀察起倒掛之河周圍情況。

此河上的景象是下界正在發生還是故事重放，她無法確定。唯一能肯定的是，此時呈現在倒掛之河上的人族與異族的戰爭，定然發生在其飛升之後。她的瑯軒，也能夠重現之前發生的事情。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是提前將瑯軒放置在特定地方，這才能記錄當時發生的事情。若倒掛之河真是類似瑯軒的法器的話，定然能感受到靈氣波動。

她手腕翻動，一張靈煙符頓時出現在其掌中。此符一般被修士用來尋找靈氣濃郁之地，譬如修士外出歷練時，帶上靈煙符，便能在需要的時候找到靈氣相對充裕的地方休憩打坐，比用法器尋找或者神識探尋要方便得多。此時也正好可以用上。

紅光一閃，靈煙符瞬間燃盡，一道青煙出現在鐘靈手掌之上，晃晃悠悠飄動不已。

鐘靈雙目緊緊盯著這道青煙，然而這道青煙在掌心上方飄動了幾下後，突然朝上方虛空而去，瞬間消失不見。鐘靈一頓，二話不說又催動一張靈煙符，青煙出現，幾息後同樣飛入上方虛空不見。

鐘靈盯著青煙消失的方向，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不是繼續再用靈煙符試驗。靈煙符她用了不下百次，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擡頭望去，上方虛空一片混沌，卻是什麽也辨認不出。

“這是……”

站在一旁的靈花蟲見鐘靈又掏出各種法器符箓試探，這些試探無一例外最終都飛入上方混沌之中，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鐘靈將手中法器收回，轉身看著靈花蟲：“有些麻煩了，我們極有可能要在這個地方呆上幾十年。”

這話將靈花蟲嚇了一跳，她立即接著問：“鐘道友，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若我猜的沒錯，這裏十有八九是黑風谷那個空間通道之內。”

“空間通道？黑風谷？不大可能吧。”

靈花蟲有些不敢相信，是不是空間通道先不說，黑風谷五十年出現一次黑霧的現象可不是只有她與鈷藍獸知道，據她所知黑風谷黑霧出現的間隔時間幾乎都在五十年左右，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例外。若黑霧的確來自空間通道，那怎麽這次才過了區區八年，空間通道就會再次出現，且還將她們兩人攝入其中？

“不會弄錯？”靈花蟲狐疑地問道。

“應該錯不了。”鐘靈沈吟了一會再次肯定：“還記得我與你提過的那件寶物？”

鐘靈說的正是突然發生異變的蜂巢狀寶物，兩人被吸入這個空間後，鐘靈便將此事告訴了靈花蟲。

見靈花蟲點頭，鐘靈繼續說道：“不瞞靈花道友，此物是當年我在某一過渡空間所得，百餘年內我多次嘗試催動，卻一直不得法。不過，現在我倒是有了一點猜測。”

“說來聽聽。”

“此物極有可能是一件空間轉換寶物。”

鐘靈語不驚人死不休，靈花蟲直接倒抽一口涼氣。她雖是妖修，並不太倚重人修法寶，不過空間寶物卻是例外。事實上，只要同為修道之人，對空間寶物從來都是不嫌多的。最常見的空間寶物自然就是以儲物袋為代表的空間收納寶物了，小到乾坤符，大到小洞天，雖然價值大小天差地別，但都可以歸為籠統歸入空間寶物一列。

除了此類空間寶物外，還有一類空間寶物，專門用於破除不同空間的界面之力。

據說，浩浩宇宙中存在著無數個不同界面，每一個界面中又由無數個世界組成，佛經稱之為三千世界。有修道者或天生神異者，在滿足特殊條件下可以實現在同一界面內穿梭不同世界。但是想要從一個界面突破到另一個界面，所謂破界，卻是極為不易。

譬如人族修士將法力修煉到元嬰後期大圓滿，被界面之力排斥後，若能承受得住天雷加身，這才能破界飛升。而即便成功破界飛升，也並不意味著能成功飛升到上一界面。因為連接不同界面的空間通道中，充斥著無數危險。飛升者要在那裏承受天道規則淬煉，成功後才能真正飛升上界。古往今來，有不少大能好不容易扛住天雷轟擊成功破界，然而進入空間通道後，他們留在下界的魂燈卻很快熄滅，足以說明空間通道中的危險比之飛升雷劫更要強上數倍。

正是因為破界飛升危險過大，人族中便有修士煉制出破界寶物，以幫助降低破界飛升時的危險。

“你的意思是，你那寶物是破界寶物？”

靈花蟲聽明白了，又似乎沒有明白。倒掛之河上顯示的明明是下界，並非上界。

“沒錯，正是破界寶物。不過不是通往上界，而是通往下界。”

靈花蟲眉頭皺了起來，煉制通往上界的空間寶物，她還是能理解的。但是煉制通往下界的空間寶物，圖什麽？要知道，空間寶物可不是普通法寶，要想煉制成功，其中需要的珍稀材料不知道需要多少。反正以她目前的身家，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裏經過的一個個不同區域吧？”鐘靈看向靈花蟲，見其點頭，又繼續問：“你再回想下我那件寶物的樣子。”

靈花蟲對奇奇怪怪的東西記性一向很好，眼前很快出現那件蜂巢狀的寶物。

“我們經過的那些區域，每一個或許都對應下界一個世界。而之所以只有在這裏看到下界景象，或許就是因為黑風谷內的空間通道正是通往這個下界。”

“黑風谷的空間通道一直存在，只要有被激發就能連通此界與下界。五十年一次的黑霧能帶來下界物品，或許就是因為下界每隔五十年會發生一件事情，無意中開啟了空間通道。而我的這個空間寶物，恰好能激發連通下界的空間通道。陰差陽錯之下，黑風谷的空間通道便無意間開啟了。”

“那我們現在究竟在下界還是在空間通道中？”靈花蟲撓撓頭，她可不想去下界，破界如此之難，若是真的到了下界，想要再回到五山界可就難了。她掃了眼倒掛之河上穿梭不停的景象，心中更加嫌棄。這個下界看起來比莽林還亂，靈氣顯然也很稀薄，她是一點都不想去。

“在空間通道中。”鐘靈肯定地回答，“破界哪有那麽容易，即便是通往下界，兩個界面之間形成的空間風暴卻是千真萬確的，不是那麽容易過去的。”

“那這東西究竟有什麽作用？”

“作用大約有二，一是尋找通往下界的空間通道，二是窺視下界。”

“什麽人會做這種事情啊？”

到下界去幹什麽？有條件飛升上界不好嗎？人族不是說人往高處走嗎？怎麽還有人想到下界去。靈花蟲覺得，她是真的無法想象。

鐘靈沒有回答。許久，才有喃喃聲響傳來。

“或許是有心願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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