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電腦屏幕, 段文曜認真觀察了下對面男人的神色。

除了在看到視頻的第一瞬，他露了些微不可察的驚訝之外, 此後再看不出什麽別的痕跡。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他仍未擡眸，卻突然開口, 聲音聽著比方才叫小姑娘名字時，嚴肅了數倍：“這個視頻是從哪兒來的？”

段文曜眉梢輕挑。

——沒問他為何會找上他, 反而直接問視頻的事，看來這幫警察也沒他想的那麽蠢。

他既已答應舒柔, 也不想扭捏著浪費時間，便爽快道：“範子寧是我小姨, 我在查她的死因, 視頻前天晚上八點五十五分被人發到我郵箱，發件人是誰還在查。”

杜懷蹙了蹙眉，沒作聲, 視線微垂，像是仍在反覆看視頻。

段文曜想速戰速決，微擡下巴：“看到我小姨手上拿的東西沒, 她和很多人不一樣, 吸了只會惡心反胃。”

杜懷驀地擡眸, 視線掃過來, 清冷又銳利。

段文曜不閃不躲，直直和他對視。

小助理：“……”

莫名感覺到，就算隔著層屏幕, 這兩人視線間也像是有火星子在四濺似的。

打視頻接通起，小助理就一旁乖乖坐在男人旁邊不敢吭聲，生怕惹得這位大齡兒童又再打翻醋壇子，這會兒忙悄咪咪地輕輕扯了下男人T恤衣擺。

段文曜眸光微斂，開門見山問道：“你哥的車禍真的是意外嗎？”

杜懷頓了頓，終於又再開口，聲音清晰——

“是意外。”

結束視頻通話後，已是後半夜。

這幾天忙上忙下的小助理惦記著家裏的小朋友，決定連夜回家待上半晚。

聲譽危機雖然已解，可又新出了個創歷史的奧提，全城估計還有不少記者正等著堵人，現在案情未破，幕後黑手未明，單單只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戀情暫時也不宜公開，所以最後送她回去的是賀彪。

不能去送小女朋友，段大影帝莫名不爽。

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瞇了瞇眼，撥通了景盟的電話。

深夜被擾，接通一瞬間，景盟含糊又略顯炸毛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臥槽，段文曜你大爺的，老子都快睡著了！！！”

段文曜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拿遠了些：“藍小蝶那些照片和視頻你挑一套放出來吧。”

電話彼端，景盟靜默數秒，聲音清醒了幾分：“我去，你不是剛拿了奧提嗎？你連自己的頭條都搶啊？？？”

段文曜：“頭條的事自有媒體去頭痛，你操哪門子的心。”

“老子一片好心……算了，你想放哪些啊？是一次性都放出來？還是一點一點地放，她公關一次，就又放一套新的，順便試一試她的手段和反應？”景盟越說越興奮。

段文曜彎了彎唇，笑容微涼：“不用，我剛離開嘉悅，放多了火容易往我邊燒過來，就……只放封宇那套吧。”

景盟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你心這麽臟，小嫂子知道嗎？”

段文曜：“……”

剛剛說要一套一套慢慢放的是誰來著？

可突然聽他這麽順嘴一提“小嫂子”，他就忍不住又有點想那傻丫頭了。

段大影帝不爽地輕輕“嘖”了聲：“掛了。”

“無良資本家。”景盟也跟著“嗤”了一聲，“算了，正好老子也不想睡了，發完就繼續去查杜恒的資料，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對了。”段文曜眉梢輕挑，“我剛和杜懷聯系了，他說杜恒的死確實是意外。”

景盟略驚訝：“是嗎？”

段文曜默了一瞬，笑了笑：“誰知道呢，真掛了。”

電話一掛斷，偌大的房間又再度安靜了下來。

段文曜盯著很快變暗的手機屏幕，又微微瞇了下眼。

他查了藍小蝶這麽些年，手上不可能一點可用的東西都沒有，藍小蝶私生活混亂，只是平素行事謹慎，為人又圓滑，圈內許多媒體都早已被她打點妥當，因而至今也沒有實錘爆出來過。

以前是他隱在暗處，不想打草驚蛇，現在既然蛇已經被驚動，把那些照片視頻放出來，還擊了的同時，正好還可以用來探一下藍小蝶的底。

探探她到底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幕後之人。

景盟拍到的視頻和照片不少，封宇那套不算是尺度最大的。

但是，封宇紅得早，國民度高，地位穩定。

最最關鍵的是——

封宇有妻有子。

其他人的照片視頻放出來，最多只能算幾樁“風流韻事”，唯有封宇這套放出來，卻是實打實的醜聞。

至於他家那小姑娘……

她也就只是感情方面遲鈍了一些，他就算什麽都不說，她大概也都能猜到。

1月24日淩晨3點。

娛樂圈著名狗仔團隊的官博一改往日提前預告作風，深夜帶視頻放出香艷勁爆的大料——

當紅男星封宇出軌自家美女老板藍小蝶，高檔別墅中上演激情戲碼。

還沒睡的夜貓時差黨又被一個天降大瓜砸中腦袋，又雙叒叕陷入了一場新的激烈討論中，而已經去往京市機場準備蹲等段文曜出現的記者們也幾乎全接到了電話，本來一夜未睡，正昏昏不已，這下睡意全消，一個個虎虎生風地扛著長/槍短/炮撤去了另一個戰場。

畢竟影帝拿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是個喜訊。

而這個喜訊的爆點在公布那一刻早就已經達至最高峰，本人采訪不過是錦上添花。

眾記者認識這位大影帝也不是一天兩天，脾性都一清二楚，如果被問及拿提名感受，心情好點的話，他可能會敷衍地回句“很榮幸”，心情不好的話，也許就堵回來一句“沒什麽感受”。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會比一個巨大醜聞更有吸引力。

當紅已婚男星出軌，出軌對象還是自家公司著名的美女老板，料雖然是在深夜爆出來的，但勁爆至此一程度，又碰上這種絕大多數媒體都在熬夜的關鍵時刻，熱度分分鐘就竄了上來。

又是一個不眠夜。

而搞完事情的某人卻是一夜酣睡。

次日一早，還難得醒了個大早。

段文曜洗漱完一出來，樓下已經多了個嬌小的身影。

小姑娘似是聽見了響動，仰起小腦袋看過來，彎著眉眼地朝他笑：“你起來啦，我帶了雞湯過來。”

段文曜心頭微熱，大步下了樓。

舒柔已經拿了個小白瓷碗出來，正在盛湯。

保溫飯盒揭了蓋，裏面裝著澄黃的雞湯，熱氣騰騰冒上來，濃郁的香味裹挾著一點幾不可察的藥香味四下飄散。

小姑娘紮著高高的丸子頭，淺咖色的高領毛衣襯得膚白如雪，她杏眼彎彎，梨渦淺淺，心情很好的樣子，垂著小腦袋碎碎念叨，嫣紅唇瓣一張一合：“曜哥你今天起得好早呀，這個湯是我媽的拿手菜，放在砂鍋裏煲了一整晚，我特意給你帶點過來嘗嘗……”

不知道是不是雞湯太香，段文曜忽然覺得有點渴，他出聲打斷：“你喝了嗎？”

小助理把盛好湯的小白瓷碗輕輕擱放在桌上，聲音輕軟：“我喝了的，我——”

話未說完，下頜忽然被他捏住。

下一秒，剛洗漱完的男人就傾身吻了上來。

小助理不太懂他這說親就親的路線，杏眸驀地睜大了幾分。

男人唇齒間帶著清新的薄荷香，仔細又霸道地在她口中探索了一圈，才微微退開點距離，正望著她那雙黑眸中漾著點笑，聲音低啞。

“甜的。”

也不知是說她，還是在說她“剛喝過了的”雞湯。

小助理悶紅了一張小臉，半晌才小小聲自說自話道：“我喝完早漱了口的。”

正在喝湯的男人耳尖聽到了，驀地擡起頭。

小姑娘小臉紅撲撲的，唇瓣水亮瑩潤。

他心念微動，眉梢輕挑：“是嗎？那要不要再喝一點？”

小助理：“？？！！！”

她忙晃了晃腦袋：“不……不用了。”

段文曜輕飄飄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認真吃起了早餐。

不知為何，小助理莫名覺得，她似乎從他剛剛那個眼神中看出了一點點……遺憾？

她又晃了晃腦袋，拖開張凳子，在他側邊位置坐了下來，把那盤沒太動過水果往他面前推了推，開口道：“我今早過來的時候，看見藍小蝶上熱搜了，是不是你做的呀？”

時機太湊巧了。

他正好又查過藍小蝶這麽多年，手上有點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是正常。

段文曜倏地想起景盟昨晚那句話——

“你心這麽臟，小嫂子知道嗎？”

他喝湯動作微頓，輕輕“嗯”了一聲：“是我。”

小姑娘沈默了一瞬，然後半垂著的小腦袋忽然擡起，有點擔憂的小模樣：“那她會不會猜到是你做的？”

段文曜直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揚起來：“如果她就是幕後之人，應該猜得到，如果不是……那就很難說了。”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點了兩下腦袋。

“柔柔。”段文曜忽然叫她，“以後也這樣吧。”

小助理不解地眨了眨眼。

段文曜放下碗，輕輕拉過她的手：“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開口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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