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柔聞言整個一楞。

爸爸去世之前, 明星助理這個詞，於她而言, 和那些只活躍在電視機裏的明星本人一樣，都離她的人生遙不可及，她從來就沒想過, 有朝一日，自己有可能會從事這樣一個職業。

而真正當了明星助理後的這幾個月中, 她幾乎全在摸索與忙碌中度過，雖然成天都在圍著他打轉, 基本上沒什麽私人空間與時間，也沒有幼兒園小朋友稚嫩的歡聲笑語, 但是細細想來, 好像她工作之前預想過的，可能會受到的種種委屈，竟然一樣也沒發生。

——就算是之前在幼兒園, 也免不了有不好相處的同事，有無理取鬧的家長，以及皮上天時能把人氣哭的小朋友。

而她這幾個月中, 除了想家和缺覺之外, 每一天好像都過得充盈無比, 幾乎沒有什麽不開心的時候。

“總不能一輩子都給你們段老師當助理吧？”

秦宜這句話像是突然拉響了一個她忘記已久的警鐘。

剛答應裴顯給他做助理的時候, 她在網上補檔，看見種種關於他的不好傳聞，那時滿心的忐忑不安, 也有沮喪的時候，偶爾會覺得，能做一天就算一天吧。

好像不過眨眼間，數月時間就這麽一晃而過，又好像過了很久，久到她都快忘了當時的那些看法與想法，久到她對他有了全新的認識，也久到她現在已經很少想起班上那一群小朋友了。

可是……

她已經很久沒想過這個問題了。

而且“能不能一輩子做下去”這個事情……好像也不能全由她一個人做主吧。

舒柔苦惱地鼓了鼓臉頰，心裏莫名有點悶悶的，聲音不免又低了兩分：“……我不知道。”

已經走到她們身後的段文曜：“……”

聽見這個答案，他一時也不知道心頭是什麽滋味，分不清是失落多些，還是松口氣的感覺更多些。

——起碼這傻丫頭沒說她肯定不會給他當一輩子助理。

女主演和她助理這時也終於發現了他的到來，唯有他家那傻姑娘還半垂著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眼睫在輕輕顫動，粉潤的嘴角微微垮下來一點點弧度，有點低落的樣子。

段文曜一見她這樣子，瞬間什麽脾氣也沒有了，暗嘆口氣，輕輕把人拽了起來。

正發呆的小助理：“？？？！！！”

她家上司什麽時候來的？！

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上司此刻臉色淡淡，辨不出喜怒，把她拉起來後也沒看她，直接朝著凳子上的女主演道：“秦小姐人還沒嫁過去呢，這就已經開始替華宸操心了啊？”

秦宜眉梢輕輕挑了下，見男主演猜出了自家男朋友身份，也並不多驚訝，視線在他拽著小姑娘腕子的那只手上滑過，心念微微一動，月牙眼瞬間彎了起來：“名分都已經給他了，結婚不過就是個儀式而已嘛。”

她把“名分”二字念了個重音。

沒名沒份的段老師：“……”

旁邊的小助理先是蒙圈了一秒，然後瞪圓了一雙杏眼：“你……你們的意思是……？”

“嗯，我男朋友是顧雲深。”秦宜朝她眨了眨眼睛，“我剛剛那個邀約還有效哦。”

小助理恍然大悟般輕輕“啊”了一聲——

原來前晚見的顧先生就是華宸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東家啊。

“對不起啊秦宜姐，可我…我真的沒有進圈的打算。”

小姑娘像是不太會拒絕人的樣子，纖白手指挽了挽頰邊碎發，有點不好意地抿著雙唇，澄澈的杏眸裏帶著些許顯而易見的歉意。

被當面挖墻角的段文曜：“……”

心頭那一股還沒來得及發的火唰的一下，就這麽滅得一幹二凈。

秦宜：“……”

……越加想把人拐回自家公司了怎麽辦？

這天分外地忙。

前一天因為宋思鬧出來的事故，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一度停滯許久，後來雖然恢覆了拍攝，可擋不住人心散漫，拍攝效率仍舊不高，以至於昨天的任務還有一小半沒有完成，宋思被帶走後，她所有的戲份——盡管總共沒有多少，也拍沒多少，也全都需要重新換人拍攝。

然後段文曜本人還早早就提前請了兩天假，要回去拍個廣告，參加個小活動。

所以這一整天都在連軸轉地補進度。

哪怕他NG次數再少，體力再好，這一天連續高強度的打戲拍下來，也是累得夠嗆。

跟著他轉悠了一整天的小助理也沒好上多少。

回酒店房間時，已經快到淩晨。

洗完澡出來，全天都暈乎乎的大腦終於清明了一瞬，吹幹頭發，小助理整個人啪嘰一下倒在軟軟的床上，明明應該很困，卻無端沒有多少睡意。

腦中走馬觀花似的閃過今天拍戲時和拍戲後的那些場景，然後她終於後知後覺地尋思出了一點不對勁之處來——

她今天好像稀裏糊塗地就真的接下了小孤女這個角色。

在預先的設想中，她雖然有一顆想幫忙的心，但一直就沒覺得自己那接近於負數的演技能過據說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處女座導演的眼，所以也並沒有真的很認真很認真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去細想。

她今天拍戲時被那條真蛇嚇得不輕，過去見肖導那會兒，腦袋裏還是一片漿糊，被他三兩句話一說，她就更糊裏糊塗了，連監控裏的回放都沒怎麽認真看，然後肖導繼續開始大忽悠，也沒怎麽給她拒絕的機會，事情好像就這麽定了下來。

可、可是……

除了今天這場戲之外，據說好像還有一場至今還沒確定要不要拍的……親熱戲……

不知是不是剛剛水放太熱，她雙頰似乎慢半拍地開始變得燙燙的。

不過……她好像記得，他當時是和裴叔叔說過不願意拍的……吧？

擱在旁邊的手機這時嗡地震了兩下，打斷了她有點紛亂的思緒。

【程太太：啊啊啊啊啊，我老公簽去華宸了！！！】

【程太太：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會去你們劇組探個班見下師姐什麽的啊？？？】

舒柔：“……”

……秦宜姐好像不止是師姐，還是準·老板娘呢。

不過，她現在分不出什麽心思去關註自家閨蜜三個月一換的老公們。

【小舒老師：薔薔啊我好像做了件蠢事QAQ。】

那頭無良閨蜜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濃濃的八卦意味。

【程太太：？？？你不會真把我前男神給撲倒了吧！！！】

【小舒老師：……】

這串省略號一發出去，不知為何，她腦中就突然閃過了今早拍完那場英雄救美戲後，他低沈帶笑的那句——

“還沒抱夠嗎？”

小助理莫名一陣心虛。

【程太太：好吧，到底是什麽事？】

【程太太：乖巧.jpg】

【小舒老師：……我稀裏糊塗地接了個角色，可能要演戲了。】

【程太太：？！！！！！！！！！！！！】

【程太太：什麽情況？？？】

小助理犯愁地輕咬住下唇，纖白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按按，打了又刪，最終還是放棄了。

【小舒老師：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我現在得睡了，明天抽空給你打電話吧。】

【程太太：你明晚回來是吧？我去你家睡！！！！！】

小助理：“……”

鎖掉屏幕後，她整個縮進被窩，臉埋在枕頭上胡亂蹭了幾下，長長長長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拍完上午的戲份，一行人就坐車趕往機場。

拍戲的地點實在太偏，等幾經周轉回到京市時，外面天色已然全黑。

一行人原本想按慣例走vip通道，卻被工作人員一臉歉疚地告知說，vip通道出了點事故，暫時停止服務。

一身黑色大衣，帶著深灰口罩的段文曜垂眸看了眼旁邊超小一只的小姑娘，不由皺了皺眉。

在她之前，他那幾任助理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偶爾碰上成群的小粉絲也沒關系，可自打把她招來身邊後，好像從見面第二天起，就生怕讓她磕了碰了，之前是因為應承了裴顯，後來是自己舍不得，所以最近幾次出行都一直走的是vip通道，好像他自己都跟著嬌貴了起來似的。

主要也是因為他家的理智粉都知道他不愛讓粉絲來接機，一般不會刻意去打聽行程，就算知道了也會忍著不來，所以會過來接機的，大多都是些有點瘋狂的小丫頭。

他暗嘆了口氣，只得交待兩位保鏢註意著點，可沒想到還真的出了問題——

一路上，邊上雖然圍了群小粉絲，一臉興奮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但總體還都算克制有紀律，只是快出大廳時，不知從哪兒突然竄出幾個小女生，尖叫著他名字往這邊沖，身後亂卻有序的小隊伍瞬間被沖散，站在舒柔後邊的一個女生被推搡得站立不穩，又高又大一只整個往前倒，眼看著前面的小助理也要連帶著被撲倒……

段文曜不由眉心一跳，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有人就先他一步把搖搖晃晃的小姑娘給帶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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