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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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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鐘星遠書房走出來,許映雪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走在泥濘的雪地裏,搖搖晃晃的,深一腳,淺一腳。

在外人眼中,一路走回去的少夫人表情冷漠、目中無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多麽覆雜。

說了,自己真的說了,還大膽地邀請男人,不給一點後悔的機會,也不給男人反悔的機會。

她從來沒想過會用這種口氣和鐘星遠說話,更別提對鐘夫人的冷漠。自從嫁到鐘家,無論是主人還是下人的欺辱,她都一笑置之,才會讓人覺得特別好欺負,仿佛就不是什麽正經主子。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挺直了腰說話。

許映雪想哭,淚水的熱氣醺得她難受,一直隱藏在心底最深的怨恨發洩出來,讓她心情激蕩得難以平覆,很想大笑,又想哭。

原來自己真的恨鐘家人,恨鐘星遠,她以為自己沒有怨氣,原來一直都有,只是隱忍到了骨血裏,從來沒發洩出來。如果不是宛兒的去世……想到女兒,想到她小小的身體在自己懷裏變涼,許映雪想尖叫,那種痛刻在骨子裏,即便清楚再過一年這個孩子又會回到自己身邊,她還是會忍不住淚流滿面。

走進自己院子的時候,強忍的眼淚瞬間流下來,她快走幾步,幾乎是逃也似地跑迸去,看到驚訝地瞪大眼的秋心,顧不得解釋直接撲到身上。

她再也不顧別人的眼光,痛快地哭出聲,「宛兒、宛兒!」

「小姐。」秋心眼淚一下子流下來,她不知道主子怎麽了,可抱著幾乎癱軟在地上的小姐,心底裏的傷心怎麽都憋不住,主仆兩個沒什麽規矩的抱頭大哭。

主仆倆互相扶著進了屋,秋心讓許映雪靠在床上,兩個人誰都沒忍著,把到鐘家後的委屈都發洩的痛快淋漓。

許映雪感激這丫頭沒追問自己,只是抓著她的手掉眼淚,直到噪子發幹眼睛腫了才抽噎著忍住,仿佛這些年的忍耐、委屈都發洩出來,身心也輕快不少。

再想想等女兒出世,自己就能帶著孩子和秋心離開,到時候尋一個好去處好好養大孩子,就對鄰居說孩子爹死了,以後遇到好人再嫁也行,沒遇到有女兒也萬事足。反正朝廷不禁止,女人也能自立門戶,再沒有比現在更難的境地,眼前再也沒有讓她不順心的人,只有說不出的幸福,仿佛孩子已經在眼前。

許映雪忍不住揚起嘴角。

秋心覺得小姐有點怪,回來之後哭哭笑笑的像個小孩子,可看她哭過之後總是緊鎖的眉頭都舒展開,又覺得這樣發洩一番也挺好,總比以前把什麽都藏心裏,半夜偷哭的好。

「小姐等等,我去端點水讓你洗臉。」兩個人足足哭了一刻鐘,秋心不好意思地蹭掉眼淚,笑笑地轉身去端水。

等到兩個人都洗了臉才覺得有點彼此有點好笑,都有點不好意思。

「小姐,夫人喊你過去到底是什麽事?」秋心十分好奇,平時哪見主子這麽失態過。

許映雪沒想瞞著她,「夫人告訴我,粱玉音只願意名門正娶進鐘家。」

「什麽?」手裏東西差點摔了,秋心橫眉,「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她要做鐘星遠的正室。」

「賤人!」秋心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小姐,你才是正室夫人,她做正妻是什麽意思,是要你們平起平坐,這怎麽可能,她一個寡婦憑什麽這麽要求。」

許映雪能理解秋心的態度,這件事無論對哪個女人來說都是悲劇,如若不是自己已經打定主意離開鐘家,也沒辦法輕易接受……想到自己之前強忍著委屈接受了安排,她都想回去給自己幾個巴掌。

「好秋心,你別急。」看秋心眼圈又紅了,恨不得替她去打人的模樣,她趕緊抓住秋心的手,「我知道你心裏待我如姐妹,替我鳴不平,好丫頭,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以後的事我自有安排,絕不會讓自己再被欺負。」

秋心聲音哽咽,「他們鐘家就是仗勢欺人,小姐你能有什麽安排。」

秋心十分的絕望,並不知道許映雪的打算,畢竟之前小姐都忍著,讓她也習慣了。再說這事就算是許家來人幫著說也沒辦法,兩家差距太大,壓根說不上話,鐘家上上下下看不起的不是只有小姐,根本就是在汙辱許家。

看秋心這麽難過,許映雪幾乎快忍不住想把事情全說出來,正想開口時有個婢女進來,她站在門口,臉上並沒有多少恭敬,卻多了些打量,顯然看出了主仆倆的異樣,「少夫人,廚房要準備飯菜,問您想要吃些什麽。」

鐘家家大業大,大宅子裏住的人也多,平時每到時間,廚下就會有人來問要什麽菜。

當然,雖然問了,敷衍了事也不是沒有,得寵的主子那裏東西是好的,像許映雪這裏,就經常送來半涼的飯菜,也不怎麽新鮮。

發現對方探頭探腦的表情,許映雪遞給秋心一個眼神,轉身回了內房。

不受寵不能太挑剔,不然人家給臉色,秋心早就掌握在鐘家生存的技巧,點了一簡一繁兩樣,並兩碟素包子。

送走了廚下的人,秋心逬了內房,「小姐你剛才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鐘家到底想做什麽。」

心情平靜了很多,許映雪是決定緩緩再告訴秋心,怕嚇到自己的丫頭,畢竟死後重生這件事說出去鐘家恐怕都要找和尚道士把自己當妖怪除了,除了親自經歷,誰能輕易接受。

「沒事,秋心你別替我擔心,這件事我心裏自有打算,絕不再讓你跟著我受委屈,至於梁玉音這麽稀罕鐘少夫人這位置,那就給她好了。」

「怎麽行?」

「你不相信我嗎,最多兩個月,咱們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兩個月?」秋心疑惑。

「相信我。」許映雪嘴角帶笑。

「好吧,我相信小姐。」秋心嘆口氣沒有繼續追問,反正她心底裏就一個念頭,別管做什麽、想什麽,只要小姐去做什麽,她就跟著。

「好丫頭,我渾身沒勁,想歇歇,你也休息一下。」

「好。」

秋心看主子躺好閉上眼,自己也不多尋思,坐在床邊守著,懷裏抱著新做的披風,往上面繡花。

披風是給小姐準備的,顏色卻太過素凈,不知道小姐怎麽回事,近一年裏越來越喜歡素凈的顏色,一眼看上去灰撲撲的,沒有點年輕女子的樣子。她看不順眼,硬是要加些精致的花樣紋路,讓這件披風看著不那麽灰暗。

從小跟著許映雪長大,主仆兩個都不是急性子的人,秋心耐心極好,看主子睡得香甜,幹脆去廚下說晚點送來晚飯,自己坐在床邊繡花一個多時辰也不煩,直到許映雪醒了。

睜開眼就急不可待地看四周,許映雪心跳得很快,夢裏自己又回到以前,把她嚇了一跳,怕之前所看、所想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直到睜開眼瞧見秋心才安心。

「小姐你醒了?」被她突然坐起來嚇了一跳,秋心手指被紮了一針,趕忙放在嘴裏含了一下,「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沒、沒事。」深吸口氣,許映雪臉色發白,直到確定一切沒妾才安下心來。

「醒了正好,睡得久了夜裏睡不著,我這就去廚房拿飯菜。」

「好。」許映雪一楞,有點惓。

別管她多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回到了過去,遇到事情還是有點不習慣。

當初生下女兒自己依舊不受寵,又成了妾,盡管鐘星遠說不能怠慢她,廚房對這邊的態度還是冷淡極了,有時飯菜還算熱,後來涼菜也開始送。許映雪自己吃苦不怕,可有了女兒就忍不了這些, 為了孩子硬著頭皮去找鐘星遠,祈求在自己院子裏設了小廚房。

也許是心疼女兒,他竟然也答應了,那是梁玉音進門後她第一次見到鐘星遠,遠遠看到站在涼亭裏的女子,鮮亮的衣裳不是俗物,滿頭的首飾件件昂責,高貴優雅如同仙女,和她灰撲撲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當時苦中作樂的想,現在的自己恐怕連梁玉音的三分顏色都沒了,也怪不得鐘星遠不喜歡自己這個贗品,從那以後主仆兩個帶著孩子很少出去走動,有時她還會忘了還要去廚房拿飯菜。

許映雪還在回想之前的種種,秋心也剛好回來。秋心去得快回來得也急,只是臉上不那麽好看, 她重重地把食盒放在桌上,「狗眼看人低,廚房這幫人太過分了,我要了兩碟素包子,明明有剛出鍋熱的,偏偏不給咱們還數落我一頓,說我來晚了。」

「別氣。」對這些都已經無所謂,許映雪比秋心平靜許多,「實在涼了就不吃,撿些能吃的吃就行。」

「好吧。」秋心氣急,但聽到許映雪的勸說,也只能忍下心裏的不快。

反正就是主仆兩個,習慣了沒規矩,秋心直接擺好了飯菜,坐在了桌邊。

就在秋心準備開始用飯的時候,身後又是一串腳步聲,有點重,很沈穩。

還以為是廚房的下人良心發現,她撇撇嘴,轉頭看來人是誰,不打算給他好臉色。

可她怪模怪樣的表情還沒擺好,就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僵住,來人是鐘星遠。

佛心有靈犀一般,許映雪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不知道夫君有沒有用飯,既然來了,不如一 起吃些。」許映雪溫柔地幵口,臉上表情卻出奇地平靜,絲毫波動都沒有。

秋心簡直被嚇到了,今天的意外太多,讓她承受不住。以前那個看到鐘星遠就緊張得到不行的小 姐去哪裏了,怎麽今天這麽冷靜?

更讓秋心意外的是,鐘星遠竟然輕輕嗯了一聲好。

一張桌,三個人,借著日暮的夕陽,寂蓼無聲。

鐘星遠的臉色在看到桌上菜色的時候就一直很難看,他寂靜無聲地吃了兩筷子就再也沒動,慢慢吃著碗裏的飯。

許映雪倒是平靜,不急不慢地吃著飯菜,半點表情都沒有。

桌上唯一不安的只有秋心,看到鐘星遠來的時候她原本想離開桌子,可許映雪不答應,直接說早就把她當成妹妹,沒有主仆之分,非要她留下。

察覺到小姐似乎不再關心公子的感覺,她主動開口,「不知道公子來,您想吃什麽我再去廚房拿也行。」

「不用。」鐘星遠沈著臉。

「要是不用我先……」

看秋心不自在,許映雪淡淡一笑,「你不是要幫我拿些絲線來,現在去吧,待會天就黑了。」

「好。」秋心舒了一口氣,借口離開。

直到房間裏只剩下夫妻兩個,氣氛才先有了點波動。

沈默了良久,鐘星遠才開口,「廚房如果怠慢你,可以告訴我。」

執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許映雪輕輕呼出一口氣,「沒怠慢,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太平靜,反而讓鐘星遠僵住。

「什麽意思?」

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透點嘲調的笑,她歪頭看男人,「夫君生在鐘家,應該懂得越是大的家族規矩就越多,可無論多少規矩都管不住人心,就算你今兒去廚房叮囑下人好好侍候,即便是打了罰了,以後也攔不住他們心裏的想法,沒有寵愛,就難有好日子。人心啊,是最現實的東西,下人也是,他們不過是看人眉眼高低下菜碟而已。」

她輕笑著感慨,沒有露出絲毫的憤怒,鐘星遠卻久久楞住,盯著她想要找到熟悉的痕跡,可惜這個女人像是完全變了樣子,既沒有以往的戰戰兢兢,也失了小心翼翼的恭敬。

那種恭敬讓他心煩,可現在的坦然又讓他不舒服,他寧願眼前女子學別的小女人一樣流淚抱怨,而不是現在的雲淡風輕。

她太坦白,讓鐘星遠瞬間很無奈,「以前也都是這樣?」

「剛來的時候不是。」許映雪也不隱瞞。當初自己嫁過來,鐘家下人都在觀望,還以為這個被主子強烈要求娶迸來的女人會什麽了不得的本事,都恨不得攀上她這枝,後來看清楚真相,就都 有些不滿。仿佛不受寵沒讓人家攀上也成了一種罪過,成了被指點的理由。

這回答明白的告訴男人這種待遇不是一天兩日,而造成這樣原因都是自己的冷淡,他臉色很難看,「以前怎麽不告訴我。」

「以前?」臉上表情微妙起來,她忍不住想笑,「哪次?」

許映雪克制不住想笑的沖動,苦笑。成親將近一年,除了新婚前幾天的同床共枕,這男人睡在這 邊的次數一個手指頭數的過來,還說以前,何其諷刺。

「上一次來不是這樣,如果我早點知道。」鐘星遠話只說了半句,意思卻表迖得很清楚,他不想承認這麽說是因為愧疚,自己娶了這個女人,卻把她推到火坑裏。可事實就是如此。

許映雪想了想,臉上淺淺的笑容讓她看起來有種孩子氣的稚氣,她仿佛想到了什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又不想告訴男人。

她想到了當年自己不告訴鐘星遠的原因。

大概是一種可憐的驕傲,明明因為鐘星遠的冷落已經舉步維艱,還是要偽裝出平靜,每次得到男人過來的消息,就讓秋心拿著碎銀子去討好廚房,拿到些精致的飯菜,在夫君面前維持自己僅剩的可悲驕傲。

更可憐的是,當時即便她已經費盡心思,往往也留不住她的夫君,鐘星遠不會賞臉,吃了東西並不會留宿,還是離開。

許映雪不想提起這些,幹脆不說,只是輕描淡寫的笑笑。

在這種笑容裏心仿佛像是被針狠狠剌著,男人終於不再追問,結束了這一頓飯,「以後他們不會這麽做了。」

他已經打定主意好好照顧許映雪,盡管自己的心沒辦法給這個女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在府裏吃苦。

他說得很認真,讓許映雪幾乎要相信,可想到這只是另一種保償,又苦笑。

她想要的鐘星遠沒給,以後,就不會再要了,連同他都會成為自己的過去。

嘆口氣,她望著男人,「你不用對我愧疚,以後不會讓人欺侮我,這話也不要說了。」她已經不需要。

秋心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澈底黑了,她去了府裏僅有的朋友那裏,一個府裏的粗使丫頭。

她原本能夠早點回來,可因為不想面對小姐臉上的失望,就硬是晚了很久回來。以前鐘星遠來這邊用飯後都會離開,並不會睡在這邊,那時候小姐臉上總會滿滿的失望,說不出的可憐,站在門口望著公子離開的身影能站很久,夜裏也偷偷的掉淚。

怕她發現還要強忍著,一點聲音不敢發出來,咬著被角。

這一次小姐態度那麽壞,一點笑容都沒有,更是留不住人,怕也還是像以前那種情況,她幹脆給小姐留下獨自傷心的時間。

懷著沈重的心情進了院子,看房間裏沒什麽異樣,她嘆口氣,想好了安慰的話。

可一進門就發現自己的準備浪費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儈地看著坐在桌邊看書的公子,他靜靜地看著書,小姐卻在旁邊坐著,手裏繡著的是她忙了幾日的披風。

一時間秋心幾乎要落跑,怕破壞了這個和諧的畫面。

許映雪已經看到秋心,擡頭微笑,「就知道你去找朋友玩了,現在才回來。」

敏銳地感覺到小姐心情不錯,秋心也瞬間喜上眉梢,燒燒額頭,_幫她做了點事耽誤了,「小姐別惱。」

「果然被我猜對了。」許映雪笑,放下披風,走到她面前很自在地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下次再偷懶不饒你,去鋪床吧。」

「鋪床?」聲音不自覺提高,秋心瞪大眼,怕自己誤會了話裏的意思。

許映雪沒有半點羞赧,靜靜微笑,「公子今晚留下,你去準備吧。」

秋心差點跳起來,她的心情雀躍著,如果不是鐘星遠就在房裏靜靜看書,她都要跳起來,感慨蒼 天有眼,好人有好報,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看小姐那麽平靜,她又覺得自己的高興太誇張,吐吐舌頭,「奴婢這就去。」

鐘星遠還在看書,如果不是仔細觀察,不會發現他手上的書冊,很久沒翻頁了。

他在主仆倆沒註意的時候盯著許映雪看,像是看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一般。

這個女人變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秋心哼著小曲鋪床的時候,那兩個人還是各做各事,直到秋心從內房出來,她猶豫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小姐。」

「怎麽了?」

「我要不要去夫人那邊說一聲。」

許映雪有點疑惑,「說什麽?」

「說公子留宿在這邊,沒辦法去佛堂念經。」 一語既出,房間裏寂靜一片。

鐘星遠不動聲色地聽著,並沒有發表意見,他知道許映雪每天陪著娘親佛堂念經這件事,既沒有讚揚也沒有反對,甚至有過慶幸的念頭,如果這個女人能在經書裏找到平靜也不錯,只有平靜了才不會想要太多不屬於她的東西。

他為自己曾經有過這種念頭感覺到不舒服。尤其是今日見到許映雪之後,突然發現這女人太平靜了,看透一切的眼神,仿佛世間的任何事都激不起她的悲喜。

曾經的許映雪不是這樣的。盡管他不愛她,也能感覺到她對他的炙熱的愛意,她總是低著頭含羞的樣子,卻在四目相對的時候藏不住心思,只要自己看她一眼,那個害羞的女子就會紅透臉,如果自己拒絕靠近她,那雙盈盈的眸子裏就會蓄滿淚水,楚楚可憐,卻又不說出口。

鐘星遠曾經很自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了這個女人的心,現在卻失去了這種感覺。此刻的許映雪,讓他不安。

曾經,除了梁玉音,沒有別的女人給他這種感覺。

鐘星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為什麽會懷有這種念頭,皺著眉。

許映雪眉頭也鎖著,過了一會兒才舒展開,露出點自嘲的笑意,「不用去說,以後我也不會去了。」

她絲毫沒顧忌鐘星遠在,坦白說出的自己決定。

房間裏寂靜一片,她卻沒解釋的意思。

秋心有意想問,可看鐘星遠臉色難看又識相地不開口,「都聽小姐的,我去打來。」

「去吧。」

許映雪繡東西的手沒停,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解釋,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語,「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娘親的清凈,我知道她並不怎麽希望我過去。」

鐘星遠看她,眼神覆雜。

他當然知道娘親不那麽喜歡這個兒媳婦,在她老人家眼裏,對未來兒總婦抱有許多期待,許家家世和身分永遠不會讓她滿意。

接收到他有些憐憫的眼神,許映雪嘆哧一笑,「不去也好,都省心。」她笑笑,笑自己當初笨。

剛剛嫁進鐘家的時候,丈夫冷漠,妯娌無視,下人冷待,名義上是是鐘家大公子的妻子,實際卻連鐘夫人面前的大丫頭都不如,如隱形人一般。那時候的她總是感覺不安,即便怎麽努力想做個好兒媳也沒有施展的地方,最後只能硬貼到鐘夫人那裏,每天跟著佛堂念經。

想到自己努力念經吃齋想要討人歡心,還自以為做得很好,卻不知道早已被嫌棄,她都覺得好笑。

她不禁開始想自己是從什麽時候發現這樣做並沒有招來好感的呢,好像是梁玉音嫁過來之後,那段日子她雖然有孕在身還是每日去佛堂,直到鐘夫人身邊的素染隱晦地告訴她,夫人並不歡迎她,這樣經常來也會被新夫人誤會,讓新夫人不高興,畢竟梁玉音是夫人的侄女,自然比她這個外人更親厚。

那時候她漲紅了臉,又羞又窘迫幾乎要找個地縫把自己藏進去,最後一點自尊也破滅,後來幹脆不再去佛堂,即便鐘夫人半真半假讓人來問為什麽不去,她也只是推說身子重了不方便,怕沖撞菩薩。

空穴未必來風,素染的話其實也是揣度了主子的意思,不過是借口說出來。

自那以後,去佛堂的事,鐘夫人再也沒提過,她也再沒去過。

那是以前的自己唯一聰明的一次,沒有呆呆地被人嫌奔還不知道。

提起這事,兩個人都有些相對無言。

這個女人講得那麽明白,無需他虛偽的安慰。

他曾經自私的以為,即便不愛她,自己也給了她在許家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責,可是現在看來只是一場笑話,他才是自欺欺人的那個。

可惜無論多麽愧疚都彌補不了,只能更好的完成那兩個對她的承諾。鐘星遠放下書,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去解開自己的衣襟,「很晚了,我們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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