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章

關燈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淡淡地直視前方,語氣裏難辨真假。

盛悉風一股無名之火直竄上來,明知道他很可能只是單純嘴賤,但她沈不住氣,暴露了情緒:“你愛加誰就加誰,我沒那麽無聊。”

說到底,她更氣的是曾經的自己,畢竟棒打鴛鴦的事,她年少無知的時候真的幹過很多次。

她那時理直氣壯,現在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更遑論從他口中聽到,直直刺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經。

江開和盛悉風交鋒那麽多年,爭執是家常便飯,但多是打鬧鬥嘴,很少動真格。

她弄得他下不來臺,他面色也冷下來,過了會,不鹹不淡地說:“早這麽懂事不就完了?”

再吵下去,淚失禁體質一定會發作,盛悉風有自知之明。

誰都不說話了,任憑車窗開了一路。

車窗外疾勁的風吹得發絲狂舞,盛悉風今天又好死不死塗的鏡面唇釉,黏糊糊的粘著頭發,她不得不全程伸手掖著,人都被凍麻了,奈何這窗子是她作死非要降下來的,絕沒有自己打自己臉的道理。

江開更不可能上趕著關心她,只裝作什麽都沒看出來,抵達丈母娘家,他大張旗鼓提上於知南幫他準備的禮品,親親熱熱的一聲“媽”哄得沈常沛笑逐顏開。

狗腿子,她在心裏罵,跟著下車,把手揣在兜裏不拿出去,能瞞一時是一時,“媽媽,爸爸在嗎?”

沈常沛:“在公司,說是忙,晚飯就不回來了。”

“哥哥呢?”盛悉風又問。她有兩個哥哥,大哥盛錫京大她五歲,二哥沈錫舟和江開同年。

這裏她問的必然是盛錫京,因為她幾乎從不叫沈錫舟哥哥,跟盛錫京倒是兄友妹恭。

“最近不知道碰到什麽案子,連著好幾天沒回來了。”說到大兒子,沈常沛惆悵起來,嘆著氣道,“電話說不到兩句,只說忙。”

盛錫京是一名警察,他的職業曾遭到家中的劇烈反對,因為盛家大伯也是警察,在一次追捕任務中犧牲,盛家大伯母當時本就有些抑郁,丈夫的死訊徹底擊垮了她,在一個無人陪伴的下午,悄無聲息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和江家的情況差不多,在盛錫京的一意孤行下,盛家也只有妥協的份,免不了時常擔驚受怕。

盛悉風餘光瞥見一道穿著睡衣的人影走近,不動聲色地咽下到嘴邊的話,改成明知故問:“爺爺奶奶呢?”

比起江爺爺,盛爺爺很懂得享受人生,這幾年帶著奶奶環游世界,最近二老正在馬爾代夫享受陽光沙灘和椰林。

沈錫舟遲遲沒等到她問自己,曲起指關節敲她腦瓜:“良心呢,都不知道關心一下你全世界最帥的小哥?”

他下手沒輕沒重,盛悉風險些條件反射捂頭,緊要關頭想到自己的指甲,又硬生生忍下來。

“問你幹嘛,肯定在家當紈絝子弟唄。”她冷哼。

“別在那賊喊捉賊。”沈錫舟也冷笑,“你有的好?別人在實習,你在幹嘛?”

申城音樂學院的實習期就在大四上學期,盛悉風掛名在盛氏集團獨家讚助的交響樂團下,團裏知道她身份金貴,哪敢隨意使喚她,是以她大部分時候都樂得輕松,也就重要演出時候才拋頭露面。

好在她專業水準過硬,個人形象和臺風也無可挑剔,並不是個一無是處的關系戶。

盛悉風擺出【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架勢走開:“我叫爸爸回來。”

“爸沒空。”沈錫舟說。

盛悉風回頭沖他甜甜一笑:“對你沒空,對我可不一定。”

沈錫舟:“……”

盛悉風走遠些,等盛拓接聽期間,她的視線無意識落到江開和沈錫舟身上。

二人只互相點了下頭當做招呼,倒也還是熟稔的,但完全沒有往日裏勾肩搭背的熱絡勁。

剛才江開甚至沒有幫著沈錫舟懟她。

不應該啊,她匪夷所思地琢磨,沈錫舟失寵了?

說起來,江盛兩家的聯姻也堪稱戲劇化。

兩家的淵源要從盛老爺子和江老爺子年輕時候開始數算,二人一起當過兵,有過命的交情,退伍那天在街邊遇到個算命的,那算命的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還說二人命中女兒緣淺薄,但若是家中能生下女孩,小姑娘必有潑天富貴,福及滿門。

當時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二人便約定,誰家若能生下女兒,就嫁給對方的孩子,這滿門的福氣,肥水不能流到外人田。

後來二人先後娶妻生子,如算命所說,全是男胎,盛家連生三個兒子,江家也生了兩個,其中一個早早夭折。

等兒子們長大,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二老便把生女兒的希望寄托到了下一代身上。

盛老爺子三個兒子,老大盛振英勇犧牲,老二盛捷是丁克一族,人生灑脫,只有小兒子盛拓的人生軌跡比較正常。

江家更不必說,只有江邵一顆獨苗。

能指望的人並不多。

盛錫京的出生延續了算命先生所言,兒子的孩子又是兒子。

盛錫京兩歲時,於知南和沈常沛差不多前後腳懷孕。懷著江開的於知南愛吃辣,肚子圓,皮膚變好,種種癥狀都符合民間傳聞中懷女兒的特征。

雖說那時已經崇尚婚姻自由,但兩家人說定親說了那麽多年,已是約定成俗。

於是一通敲鑼打鼓的慶祝後,尚處繈褓中的盛錫京有了未婚妻。

好景不長,產檢時於知南得知自己腹中是個男胎,就此打碎了兩家孫輩的第一次聯姻希望。

第二次轉機出現在沈錫舟身上,產檢時醫生說那是個女孩。

江盛兩家的喜悅之情不必多說,又歡天喜地結了次親,江開的境遇比盛錫京更誇張,還在娘胎裏就訂了媳婦。

江開兩個月的時候,沈錫舟在兩家人的殷切盼望中呱呱墜地,可結果令人大失所望,產檢有誤,生下來又是個帶把的。

女孩房間裝修好了,家裏粉色的衣物生活用品堆積如山,家臨福星的消息也早就放出去了,空歡喜一場,盛老爺子心情非常低落,兒子兒媳想他高興點,給了他孩子的起名權。

老爺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孫子:“沈招妹。”——根據盛拓和沈常沛之前的約定,二胎跟母姓。

盛拓和沈常沛:“………………”這可不興重女輕男啊爸爸!

聯姻不成,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成了形影不離的鐵哥們。

盛悉風的到來則完全不在計劃之內。

沈常沛生沈錫舟的時候吃了點苦,沒想過再要孩子,但終究舍不得一條小生命,一合計,還是咬牙留下了。

彼時他們已經不再指望生女兒,做好了又是男孩的準備,名字早早定好了風字。

盛悉風的女兒身是個徹底的驚喜。

按照家中取名的慣例,她名字裏也要帶個“錫”,但一個“風”已經足夠中性化,若再加上“錫”未免過於陽剛,所以從同音不同字中挑了柔和些的“悉”替代。

潑天富貴、福及滿門的光環註定盛悉風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滿月之際,盛家為她擺設整整三天的宴席,客請四方。

當然這都是小意思,真正的大頭來自罰款。

那個年代計劃生育嚴格,因為盛家大伯的犧牲,計生辦並未追究沈錫舟這個二胎,多少有點給英烈也留個後的意思,但到了三胎,就沒有情面可言了。

經濟尚不發達的年代,盛家為這顆福星交的罰款轟動一時,盡管如此,盛家依然覺得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算命先生的話進一步得到驗證,盛悉風出生後,盛家的生意如日中天,商業版圖急劇膨脹。

而江盛兩家那烏龍不斷的聯姻,也終於隨著她的誕生,而正式成立。

和盛家結親的江家同樣步步高升,成為鐘鳴鼎食之家,富甲一方。

巧合也好,迷信也罷,但盛悉風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那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她的需求是全家的頭等大事,哭一哭,盛家和江家的地都要抖三抖。

不過這顆兩家人眼中的寶貝疙瘩,在兩個男生眼裏可不值半毛錢。

沈錫舟討厭盛悉風的理由在非獨家庭中很普遍。

盛悉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總有大人嘴賤逗沈錫舟:“等媽媽生了小弟弟,就不要舟舟咯,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留給小弟弟咯。”

小孩子分辨不了玩笑,加之後來盛悉風確實得到全家的萬千寵愛,沈錫舟多少遭受一定的不公平待遇,所以也不難理解,他為何視她為眼中釘。

至於江開,盛悉風還在娘胎裏的時候,他肝膽相照地跟著沈錫舟一起討厭她。

直到她出生那天。

大人們告訴他,他會有一個世界上最可愛、最漂亮、最有福氣的老婆。

雖然他還不懂老婆是什麽,但既然世界上最可愛、最漂亮、最有福氣的小姑娘歸他,總歸是好事一樁。

他的竊喜在看到盛悉風的第一眼土崩瓦解。

那是個什麽?

皺巴巴,紅通通的一小團,他以為那是只粉耗子。

他失望得不像話:“我才不要這麽難看的老婆!”

他重新回歸沈錫舟的陣營,對盛悉風的討厭絲毫不亞於苦主沈錫舟,沒人知道那場短暫的背叛。

後來盛悉風漸漸長開,但初見時她的醜陋樣貌已經深深銘刻在江開的腦子裏,而且她實在太煩人了,又嬌氣,又霸道,又黏人,還愛告狀。

她一哭,他和沈錫舟輕則挨訓,重則挨板子。

他怎麽可能看她順眼?

兩個小男生一口一個“討厭鬼”地叫她,變著法子欺負她,視她為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

因為共同的敵人,他們的友情固若金湯,黏糊程度,令人發指。

盛悉風毫不懷疑,沈錫舟要是個女的,江開一定歡天喜地把人娶進家門,譜寫一段曠世佳話。

小時候她每每自詡是江開的老婆、以此要挾江開他們帶她玩,江開或沈錫舟總要拿他們那段作廢的婚約說事。

後來不知哪天從電視上學來個新詞,說她最多只能算個二房。

還好大哥護著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問江開:“別忘了你還和我有婚約呢。”轉眼看沈錫舟,“所以你也是二房?”

兩個小男生天天上房揭瓦,從不服管教,唯獨在盛錫京面前服服帖帖,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但盛錫京不可能時刻護著盛悉風,他一走開,兩個小男生照樣拿二房笑話盛悉風。

即便如今,是她嫁的江開,即便沈錫舟男兒身一個,那也是他和江開更像一對,這兩個賤人二十年如一日,合起夥來排擠她。

所以今天是怎麽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準確地說,這倆人最近一直不太對勁,江開難得才回來,不管打游戲還是出門鬼混,似乎都沒有沈錫舟作陪。

“餵?”

電話接通,盛拓的聲音拉走盛悉風的註意力。

寶貝女兒一個電話,就把忙得腳不沾地的盛拓喊回了家。

日理萬機的盛總不茍言笑、不近人情,唯獨在女兒面前例外,盛悉風一身公主病,至少70%是讓他慣的。

剩下的30%?讓江開的爸媽慣的。

“老爸!”盛悉風蹦過去。

小棉襖一來,盛拓什麽疲憊和煩惱都沒了,當著女婿的面,他假裝埋汰女兒:“都結了婚的人了,還往爸爸身上黏,像什麽樣子。”

話間明明滿是受用,江開也只能配合地笑兩聲。

上了飯桌,盛悉風的指甲瞞不住了,她一鼓作氣,把手伸了出去。

她婚都結了,難道連做個指甲的自由都沒有?

沈常沛的火眼金睛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悉風。”她盯著女兒的手,“什麽時候做的指甲?”

“……”盛悉風當即慫的不行,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到桌上。

正想偷偷跟爸爸求助,旁邊伸來一只手,攥住她的指尖。

江開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出丈母娘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他之前明明已經看到過盛悉風的美甲,這會卻表現得像第一次見般新奇。

擡眸,全然不見倆人之間才發生過的齟齬,他眉眼被笑意浸透,分明是很喜歡的:“做指甲了?難得有點女孩樣。”

作者有話說:

江開,一個憑一己之力,擔起盛家滿門婚約的男人。

大哥二哥的名字改過幾個版本,以這裏為準,下本寫二哥的《我跟你拼了》,喜歡可以先預收,大哥的故事暫時沒有靈感,有的話再考慮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