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夫把了脈的時間有點長，沈吟了半天，並沒有收回手，而是隔著帳子問道：“夫人，最近是不是有了郁悶生氣的事？”

柳夫人在帳子裏道：“剛剛確實因為點小事生了些氣……”她心裏嘆氣，這個大夫倒是有些本事，不知道自己這個病……是不是很嚴重？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了嗎？柳夫人想了想，我是病人，他是大夫，自古大夫和病人就沒有男女之防，一會兒倒要問清楚，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

嚴大夫轉頭看了看，往常給柳夫人看病，不是柳夫人的兒子在旁邊，就是那位年紀小小的兒媳婦在，但是今天卻不見兩人，他問道：“貴公子不在？”

“他出去了。”柳夫人，心裏愈發的涼了，感覺自己似乎是已經病重不治了……不然大夫為什麽要問兒子？！

嚴大夫又沈吟了一會兒，才問道：“恕我無禮了，想請問夫人，尊夫……為何一直不見？”

一旁站著的金鳳登時惱了，怒道：“你這個大夫！看病就看病，問那麽多做什麽？！”

嚴大夫笑著正要解釋，床裏面躺著的柳夫人卻明白，急忙道：“金鳳，扶我起來。”

金鳳一怔，只能過來將帳子打開，把柳夫人扶起來，又給拿了靠墊讓她靠上。

柳夫人看著嚴大夫，輕聲道：“我夫君……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此時沒有夫君。想來大夫已經知道我是什麽病了，我……也覺著最近不太好……難道竟是要到日子了？”

此言一出。把不明所以的金鳳嚇壞了！

嚴大夫急忙搖頭笑著道：“夫人莫驚，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沒有那麽嚴重，夫人並沒有病……”

柳夫人道：“大夫不用瞞我。我曾經聽過……有婦人得了叫乳巖的病……無藥可醫的……我就是那種病，我知道。”

（註：乳巖，就是現代稱的乳癌。）

金鳳嚇得臉煞白。緊張的看著嚴大夫。

嚴大夫沈吟了一下道：“柳夫人確實有這方面的病癥，但是並沒有到乳巖的地步……這種病，婦人得之七八，若是沒有大事，就算是疼痛，也能安然無恙，長壽過一輩子。最忌就是生氣。一定要心情舒暢，若是一直能愉快度日，再配合些飲食，便是無藥也能痊愈，但若是總生氣、郁結。那麽，也許嚴重的會到那個地步……那時候就真的無藥可醫了。”

柳夫人有些怔，問道：“我時常疼的，有時候覺著疼痛難忍……也許要到了日子了……”

嚴大夫笑著道：“這種病確實很疼，會給人一種病癥極嚴重的感覺，其實不是的，夫人的病癥，只能說一定要好好養了，我所說的養。就是別動氣，萬事都要想開，另外飲食配合，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忌焦忌燥，這樣就沒事。”

柳夫人這才有些放心了。剛剛覺著自己要病重不治了，此時有了希望，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這會兒才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的道：“我的孩子們都很好，我今天也是生了些閑氣……還請大夫幫忙瞞著孩子們……既然病情不重，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嚴大夫遲疑道：“若是瞞著，那有時候對夫人說話不註意，惹了夫人生氣……”

柳夫人忙道：“我已經知道了，必定會控制自己的脾氣，一定不會生氣……再說其實我的兒子媳婦都很懂事，沒有惹我過……今天完全是自己找氣受，”她笑了：“這就知道了，今後一定寬心！”

嚴大夫點點頭：“夫人既然這樣說，那我也沒什麽說的……給夫人開個方子，吃三劑，調補一下。”

“好，多謝大夫。”柳夫人急忙叫金鳳請嚴大夫出去寫方子，之後把嚴大夫送了出去，著人去買藥，這邊又把金鳳叫進來叮嚀道：“你也聽到了，沒什麽大事，不要和你們爺說。”

金鳳猶豫了一下，柳夫人再三的叮嚀，金鳳無法，只能答應了。

楚韜帶著柳笛回來了，他哄好了柳笛，接著自然要哄哄自己的妹妹，雖然他覺著楚恪綺那天肯定是把自己當成出氣筒了，但是……誰叫她是自己的妹妹呢！出氣就給她出出氣吧！順便問一問，誰把我聰明狡黠的妹妹氣成那樣了？

正巧他回來的第二天，楚恪綺也來找他來了。

楚恪綺進門看到楚韜坐在那兒，先過來質問道：“哥哥你知道錯了麽？”

楚韜訕笑，跟女人講理，簡直就是不自量力！他趕緊的站起身，陪笑著過去將楚恪綺扶著坐下，然後陪笑著：“我錯了！全是我的錯！妹妹別生氣了啊！”

楚恪綺見他認錯的態度很好，這才滿意：“也不問明白我為什麽那麽做，就說我貪錢，真把我氣壞了……算了，饒了你了。”

楚韜趕緊笑嘻嘻的作了一揖：“多謝妹妹寬宏大量！”

楚恪綺抿著嘴笑：“現在想知道我為什麽那樣做麽？”

“想，當然想，很想！”

“你請坐我慢慢說。”

楚韜笑著搖著頭過去坐下。

楚恪綺想想該怎麽說，臉色先嚴肅起來，半天才問道：“哥哥，我和你今天說的這番話，你先不要叫翊宸知道，他知道了……也許會生氣。”

楚韜點點頭，他上次聽楚恪綺說，叫他在秦地鹹陽買宅子，就已經知道，楚恪綺是瞞著朱翊宸的，朱翊宸今後怎麽樣都不會離開朔州，妹妹卻去那麽遠的地方買宅子，朱翊宸能答應嗎？！這兩次談這件事，朱翊宸都沒有來，他們夫妻倆基本上都是同進同出，這也能知道，恪綺不想讓朱翊宸知道這件事。

“不過我也不是要一直瞞著他，我想等等……總會告訴他的。”楚恪綺又道。

楚韜點頭：“是應該告訴他，等你覺著合適了，親口告訴為什麽。”

楚恪綺斟酌了一下怎麽開口，這才道：“我這樣做，也是為了給咱們全家留一條後路……哥哥，你在德興郡王府的時候，就知道在北京和朔州買宅子，不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嗎？”

楚韜笑著一攤手：“可是你這樣是完全沒必要的呀！我為什麽留後路，你應該很清楚，但是你為什麽留後路，我實在想不通。”他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一些：“難道你是害怕翊宸變心？或者他已經有了什麽苗頭了？納了妾了？這臭小子……”

“不是的！”楚恪綺急忙的打斷他：“沒有，翊宸沒有納妾，也不會納妾……哥哥，你的身世，不是簡單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不但是楚家要滅族……”

楚韜打斷她：“你不用說，什麽後果我很清楚，你是擔心有人知道？想叫我們搬到鹹陽去？”

“哥哥！你何必這樣？！”楚恪綺真有點生氣了。

“那你說到底為什麽？”楚韜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真的是想不明白，跑那麽遠的地方買宅子，有什麽必要？！

“就是為了留條後路！事情萬一叫人知道了，咱們全家有個逃命的地方！不錯，翊宸是不能離開朔州，可是這也說不準那，咱們身上，那麽離奇的事情都發生了，焉知不會在有別的重大變化？皇族的人要是知道了，翊宸能脫了幹系？我要是被人砍頭了，他能眼睜睜的看著？萬一在鬧得……”

“好了好了好了……”楚韜打斷她：“我明白了。”

他抿著唇半天沒說話，楚恪綺長呼了口氣，將自己的急躁壓下去，緩和了一點，這才輕聲道：“這是為最後留的一條路……哥哥，我當然不是希望或者覺著就能用得著，但是，留下這一條路又有什麽不好？”

楚韜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想了想長出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想法，留這一條路也沒什麽不好，也許一輩子用不上的，但是沒準就能成咱們全家活命的地方，好，我去買……不過也用不了九萬兩銀子呀！幾百兩就夠了……”

“我想的是買一片地，甚至是一片山頭……然後自己蓋宅子，找個遠離城鎮的地方，我知道，那邊的道路難行，哥哥，既然咱們留的是最後一條路，自然就把事情想得嚴重一些，找個遠離官府遠離城鎮的地方……你覺著呢？”楚恪綺也放軟了聲音不在急躁，輕聲問道。

楚韜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那也用不了九萬兩，一萬兩足夠了。”

“好，那我明天叫人送一萬兩過來。”楚恪綺松了口氣，小心的說道。

楚韜看她小心的樣子，不由得心軟，起身走到她身邊道：“恪綺，你想的也有道理，就算是最後咱們沒用上，不過也算是給子孫置辦的一個家產，沒什麽不好的。”

楚恪綺點點頭，其實，她就是給子孫準備的……只不過現在不能說。她格外的沮喪起來，哥哥聽了都那麽大的反應，一時接受不了，這事要是讓朱翊宸知道……她真有點不敢想了，倒不是害怕朱翊宸對她惱怒，而是怕他傷心……

說好了，楚恪綺就回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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