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綺摸著桌上的棋子，依然慢吞吞的說著：“表哥不信，打發那些人回去找證據，他們還留了一個人看住東西，我也派了丫鬟去盯住，免得他們在這段時間做了什麽手腳，門媽媽，如今你出去認認，是不是你的冰片，至於那盒子……我倒是認出來了，是我叫青果給你送過去的點心盒子……”

門氏整個人全軟了，三姑娘話一說完，她就跌倒在了地上。

楚恪綺道：“門媽媽？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說就是了，看我能不能幫你？”

門氏抽噎抽噎了兩下，才把這口氣吸上來，喊了一句：“姑娘救命！”磕下頭去……

……

門氏不傻，她知道，這些人要是找來，那麽三姑娘是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的，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就很難隱瞞，畢竟都是宅門裏的小姐，一個個精的跟猴兒一樣，說一句話就能體會出十件事出來！自己這樣顯而易見的事情，三姑娘怎麽會想不到？

還有，門口的那些人雖然可以還錢了事，但是這些人也不是和庵裏姑子一樣是吃素的，他們能輕易放過她？若不是訛錢的，那就是打她出氣的了！她老胳膊老腿的，經得起那幾個壯漢的一頓拳腳？要是乖乖認訛，那自己不是賠到姥姥家了？！

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反正姑娘這邊是已經知道了，不如就請姑娘幫忙打發了那些再說！

於是毫不猶豫的出口請楚恪綺救命。

楚恪綺笑著，一點沒有猶豫，馬上叫白果進來，命她把門氏手裏的銀子拿去還給那些人，請二爺和五爺說說好話。好言好語送走那幫子瘟神。

白果拿著門氏交出來的銀子出去了，一會兒，果然門口大吵大鬧起來，楚恪綺站起來去門口聽著，跟著門氏回來的那些婆子不知道怎麽回事，還出來探頭探腦。被楚恪綺厲聲斥道：“都回去！有你們什麽事兒？就會起哄架秧子！”

嚇得幾個婆子屁滾尿流的回去了。

門氏心驚膽戰的聽著外面的吵鬧聲。隱隱也能聽見，那些人是要‘出口氣’！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恨不能找個桌子鉆進去躲著。

聽見二爺和五爺大聲的勸阻聲，還有幾個丫鬟在裏面哀求的聲音。門氏的一張老臉算是丟到姥姥家去了。

在門口糾纏了半個時辰，青果回來湊在了楚恪綺的耳邊說了句什麽，楚恪綺點點頭：“去我屋裏拿五十兩銀子。”

青果於是進去了。一會兒拿了銀子出去了。

這邊門氏囁嚅了半天，不知道該不該問，那銀子是不是用來打發那些人的？叫姑娘出銀子……多不好意思？

可三姑娘有沒有說。就是幫她出的，青果說話的時候，不是回稟，而是湊在三姑娘耳邊悄聲說的，這叫門氏拿不定主意，但是又知道姑娘這是憐憫自己的老臉……

總之，人情是越欠越大。大的簡直都還不了了……

青果最後拿出去的那五十兩銀子似乎管用了，外面的吵鬧聲漸漸的小了。一會兒竟然聽見那些人再說：“……兩位爺有空來店裏坐坐，香料都是上好的，保證給兩位爺打個滿意的折扣……”

門氏松了口氣，偷偷看了一眼姑娘，似乎也松了口氣的樣子，望著門口。

門口的人回來了，兩位表少爺走到院門就不進來了，一位對楚恪綺笑著道：“表妹，那些人已經走了，你放心吧。”

另一個表少爺瞥了一眼門氏，對楚恪綺道：“表妹，對下人還是不能太過寬松。”

門氏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楚恪綺鄭重的給兩位表哥行了個大禮：“多謝兩位表哥出手解圍。”

“表妹無需客氣。”

“還請兩位表哥……莫要說出去，愚妹自會處理，只是怕傳話的傳壞了，牽涉上愚妹的名聲。”

“這個自然，表妹盡管放心。”兩位表哥說著，轉身走了。

門氏又羞又愧又害怕……

楚恪綺甩著手進了屋裏，門氏並三個丫鬟一個不落的全都跟著進來，低垂著頭，好像做錯了事的是她們一樣。

楚恪綺坐下，對三個丫鬟道：“今天的事情，我要是在外面聽見了一個字，你們三個決不輕饒！”

青果、白果和靜兒全都跪下了：“奴婢絕不敢說出去半個字！”

楚恪綺揮手：“青果、白果出去，靜兒留下。”

青果和白果出去了，靜兒依然跪在地上，楚恪綺淡聲道：“靜兒，我替門媽媽問問你，這件事回去，你怎麽跟老太太說？”

靜兒仰起臉看著她：“姑娘，靜兒什麽事都不知道，沒有任何事要跟老太太稟報。”

“我倒是信你，可門媽媽這邊？”

“奴婢若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叫奴婢……”

“等等，”楚恪綺笑吟吟的打斷了她：“我這個人最是心軟，你若是發出什麽毒誓來，我又聽不得，可是門媽媽又不信你，這可怎麽辦？”

靜兒怔了一下，其實她打算發個毒誓過去的，也以為姑娘是這個意思，可聽了姑娘這話，她又不太懂姑娘是什麽意思了。

楚恪綺垂著眼睫毛不做聲。

門氏眼看著姑娘一步步的將周圍的人全都打好招呼了，該不讓知道的幹脆不讓知道，該囑咐的囑咐，該威脅的威脅，眼看著到了她最最擔心的靜兒這邊了，突然就這樣停住了，饒是她老奸巨猾，也不知道姑娘是什麽意思了。

楚恪綺垂著眼瞼心裏冷笑，門氏還想給她自己留後路哪？！還想左右逢源哪？！她今天就要打消她的念頭！叫她明白，自己和老太太，是不兩立的兩個人，想兩邊都巴著，兩邊都不得罪。沒門！

“靜兒你起來。”她說道，靜兒愕然的起來了，楚恪綺也站了起來，慢悠悠的在屋裏走了兩圈，坐下：“去給我倒杯茶，將桌上的棋盤收拾了。”

靜兒答應著。急忙的忙活去了。

門氏的臉有點掛不住了。現在若是還不明白，就是傻了。她‘噗通’跪倒在楚恪綺的腳下：“姑娘，奴婢……奴婢犯了大錯！”

“錯兒？這可不能說只是錯兒吧？”楚恪綺輕輕的笑著：“以前的太太剛去世，府裏的麝香片被人換了；新太太進門的時候。檀香片又被人換了……這一次是冰片，看著似乎也夠府裏的人用上半年的了，夠值五六百兩銀子了……”

她看到門氏的臉刷的一下煞白。便知道自己說的這兩次說對了，冷笑著住了口不在多說，免得說錯了。被她發覺自己其實知道的不多。

門氏嚇壞了，姑娘說的這兩次正好就是她換過的那兩次！她不知道姑娘知道多少，但是確實嚇壞了！這樣的事情要是叫老太太知道，決計是不會為自己擔待的！老太太最討厭的，就是挖她墻角的人！何況老太太本身就多疑，若是知道了，今後別再指望老太太能相信自己了！

她哆嗦著伏在了地上：“奴婢有罪！姑娘饒命……”

“知道我想讓你幹什麽嗎？”

“奴婢不知。今後只要是姑娘的吩咐，奴婢無不從命。”

“老太太想把我嫁給誰？”楚恪綺開門見山問道。

跪著的門氏身子很明顯的一個哆嗦。她剛剛還抱著希望，希望姑娘不是讓自己在她和老太太中間選擇，希望姑娘只是想讓自己做她們兩個之間的橋梁，幫著在老太太面前說好話、幫腔……可現在，這個希望破滅了，這個姑娘——想跟老太太對著幹！

門氏渾身哆嗦，額上的汗都下來了。

楚恪綺冷笑著，很有耐心的看著她，老太太是她大半輩子的主子，她要考慮清楚，自然需要多一點時間。

一主一仆就這樣僵持著，足足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門氏終於撐不住了。她再三的橫量，若是三姑娘把這件事說出去，自己會遭受什麽各樣的懲罰，是不是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要是能承受，那自然還是選擇老太太，畢竟跟了半輩子了，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是叫老太太知道自己背叛了她，什麽下場，她想著就哆嗦。

但是如果不選擇姑娘，那麽自己偷梁換柱中飽私囊的事情馬上就會曝光，那時候，老太太還能不能力排眾議保住自己？老太太會為了自己，毀了她當家主母的形象，毀了她在下人面前的形象？只為了保住自己？！

門氏出了一身冷汗，自從生了私生子死心塌地跟了老太太之後，她就一帆風順，周圍的人包括老太太她都應對的如魚得水，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艱難過！她感覺今天過得有點生不如死！

“姑娘……姑娘……您饒了奴婢吧……姑娘，老奴求求您了，看在奴婢跟隨老太太身邊四十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這條老命吧……”門氏真哭了。

楚恪綺盯著她，緩緩的道：“人常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門媽媽，你活了五十多年，這樣的道理你難道不懂？想要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做人圓圓滿滿，沒那麽好的事兒！”

門氏哭倒在了地上。

哭了又有一盞茶的功夫，才漸漸的收聲，抽噎著，斷斷續續的道：“老太太……想把姑娘許配給……許配給……”

楚恪綺冷冷的看著她。

“……許配給娘家……薛家……”門氏伏倒在地……

楚恪綺淡淡的，終於笑了：“靜兒，扶門媽媽下去歇息。”

靜兒鬼魅一般閃了出來，過去將門氏攙扶起來，門氏一臉的涕淚，有些疑惑的看著楚恪綺，孤疑的就那樣被攙扶下去了。

楚恪綺坐下了。

靜兒攙著門氏回到她的廂房，扶她躺在了床上，轉身正要走，胳膊突然被門氏拉住了：“靜兒，姑娘……你？”

靜兒垂著眼睛：“媽媽，您也累了，歇歇吧，明日再去姑娘那裏回話。”

門氏突然明白了，她吃驚的指著靜兒：“原來你……你已經……”

靜兒擡眼看著她：“姑娘的脾性，您慢慢就摸清楚了，其他任何您想知道的事，都可以問我，這會兒沒事，我先回去了。”說著幫她把涼被散開，蓋在她的腿上，然後就出去了。

門氏在身後恍然的看著，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楚恪綺將白果和青果叫進屋子，從朱翊煥買的那些貴重食材中找出人參、桂圓等物交給白果：“這些拿到廚房，看著有合適的東西，拿來一起熬湯吃。”

哥哥的一番心意不能白費。

白果答應著去了，這邊楚恪綺正要叫青果收拾一下，自己接著睡，頭還疼呢！靜兒進來了：“姑娘。”

楚恪綺點點頭：“門氏怎麽樣？”

“躺下了，看樣子是老實了。”靜兒說了這句，等了一會兒姑娘沒有再問，就道：“門口來了藍姑娘的丫鬟，送來了一些新鮮的水果，還問姑娘病好了沒有。”

楚恪綺聽了怔了怔，道：“叫她進來吧。”

一會兒，藍芷莘的那個丫鬟就來了，進門對楚恪綺福身清脆的道：“我們姑娘知道楚三姑娘病了，也很關心，這些果子是從府裏帶來的，很新鮮的，請姑娘嘗嘗，還請姑娘安心養病。”

楚恪綺看著那個丫鬟，那丫鬟今天倒是老實點了，低垂著眼睛沒敢在往上翻，不遜的直視她，楚恪綺不冷不熱的道：“回去謝謝你們姑娘的關心，也謝謝你們姑娘的果子。”

“是，那奴婢告退了。”那個丫鬟就出去了。

青果道：“不知道安得什麽心！”

楚恪綺深以為然，只不過要維持自己什麽都知道的威儀形象，因此沒有附和，轉身依然是回去打算接著睡會兒。

此時已經很晚了，她進裏屋了一會兒，拿梳子梳了梳頭，又翻找了一下自己裏面穿的內衫，結果就聽見外面傳來柳姨娘回來的聲音，只好又出來。

柳姨娘看她出來急忙問道：“三姑娘怎麽沒躺著？”

“好多了，下午一直都沒睡，覺著挺精神的。”楚恪綺笑著道。

柳姨娘松口氣：“那就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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