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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低著頭就在門口站著回稟道：“剛剛院裏的婆子來回稟，大爺那邊派了人過去，叫姨娘晚上準備爺的晚飯。”

柳姨娘的喜悅全都不見了，眼神冷淡了下來，淡淡的說了句：“知道了。”轉過頭對楚恪綺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因為丫鬟的稟報而有些心不在焉，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嘆了口氣才對楚恪綺道：“那我回去了。”

楚恪綺見她剛剛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淡，不是那種裝出來的淡然，而是一種從骨子裏發出來的冷淡，可能連柳姨娘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聽了那話之後，神情跟剛剛的相差的多麽遠。

楚恪綺點著頭站起來：“那姨娘慢走。”

柳姨娘告別之後走了，楚恪綺坐在炕上把那一顆大石榴慢悠悠的吃完，接著吃了晚飯，又命靜兒和青果把自己這邊的針線全都找出來，看了看線，缺了很多顏色，又命靜兒拿筆記下，明日去太太那邊的庫房領。

自己這邊的舉動，肯定是瞞不了老太太和太太她們，那她就不瞞，該幹什麽全都光明正大地叫她們知道。

當然繡嫁妝的事不能說，反正她也有心給姨娘做件衣裳，正好拿來掩飾。

其實答應繡嫁妝，完全是因為她想和柳姨娘親近一點，但是這件事上，她其實覺著柳姨娘挺一廂情願的，不過正好禁足了，沒事幹便做個繡活忙活忙活也好。

第二天，柳姨娘果然送來了七八匹料子。什麽顏色的都有，其中就有一匹大紅織錦緞絲料子，還有一匹柔軟的白色棉布，這是做裏子的。

楚恪綺興致很高，所有的布料全都留下了，當場就裁了一匹蓮青縐紗。原本是想給自己裁件衣裳。可惜手工不熟，裁壞了，只能訕訕的住手，心裏承認。這做衣裳不是個簡單的活兒，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

她屋裏的丫鬟全都跟著忙，終於還是靜兒手工好。裁下來幾片合適的料子，楚恪綺又命白果去柳姨娘那邊找了一件她的舊衣，拿來當成樣板。裁了一匹淺紫縐紗，打算給柳姨娘做。

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是現在前面院的老太太、太太們誰能管得著她？她這樣老老實實在屋裏做繡活，是她們求之不得的，自然就沒人來說。

楚恪綺發現靜兒的手工不錯，於是將做衣裳的任務交給了她，她自己用那塊剪壞了的蓮青縐紗練手。做些小巧的東西，例如-----枕巾子這一類的。

誰能想到她有別的目的。楚恪綺做熟練了枕巾，便開始學著做被罩，中間又學著做衣裳，大家都知道她繡活兒好，可自始至終，她連一朵兒花都沒有繡，每天就是裁裁剪剪的，當成個樂子了。

這之間，柳姨娘來過幾回，有兩回都是被丫鬟叫走的，因為楚南才去了她那裏。楚恪綺便知道了，楚南才這些天往柳姨娘那邊走的比較勤……

也許楚南才因為楚雲清的事怨恨上楚高氏了，不是那天氣急攻心之下打了楚高氏一巴掌麽？所以這些天來柳姨娘這邊比較多。但是楚恪綺並不覺著這是好事，反而感覺有些不安，這樣下去，楚高氏不會罷休，總要出點事情。

……

“哎呀！這是誰剪得？”廂房中，靜兒拿著一片袖子在炕上的布片上面比劃著，低著頭也不看別人，徑自說著：“剪短了一大截！這還怎麽做？料子不夠了！”

說了半天沒人接話，她擡起頭掃了一眼屋裏的青果和白果，見兩人全都搖著手往門口看，她瞬間苦了臉：“不會又是……”

門口傳來楚恪綺訕訕的聲音：“我照著你裁的另一條袖子裁下來的，怎麽會短了？”說著摸著鼻子走上來。

靜兒將那片袖子與另一條一比，道：“姑娘，比袖子是要從肩膀處開始，不是從腋窩……”

楚恪綺嗓子疼一樣一陣亂咳嗽，然後沮喪的坐在炕邊：“不做了！以後我就是荷包都不做了！白耽誤工夫！”

三個丫鬟聽得面面相覷，青果急忙的陪著笑臉安慰她：“姑娘做的荷包很好看啊，繡的花兒也精致，奴婢看了那麽多大家小姐的女紅，沒一個能比得上姑娘的。”

白果也趕緊道：“姑娘結的絳子也好看！別的人再也編不出那樣的花樣的！”

靜兒看自己惹了禍，也趕忙的陪笑著道：“是啊姑娘，您繡的翠鳥屏風，老太太喜歡的很呢！”趕緊又去把自己做好的衣裳拿來：“姑娘別生氣，咱們沒有耽誤工夫，您瞧，姨娘的衣裳咱們做好了。”

其實是她做好了，但是楚恪綺一看，果然立刻眉開眼笑了，將衣裳拿起來東比西比，喜歡的不得了，一個勁的道：“好看，這顏色真好看！得趕緊叫姨娘試試……姨娘今天怎麽沒來？”

青果急忙道：“好幾天沒空來了。”

楚恪綺奇道：“沒空？忙什麽？”

聽三姑娘這麽問，丫鬟們就不敢說了，楚恪綺不在意的道：“姨娘沒空來，咱們給她送去好了。”說著把衣裳卷了卷。

靜兒驚愕的道：“送去？可是……不是姑娘不能……”

“不能出門？我沒出門啊，老太太的話，真沒說不準出院門吧？再說，院門也有個講究呢，是說我這邊的內院門，還是外院門？或者幹脆是整個府的後院門？”楚恪綺道：“沒出後院，算什麽出門，難道真要把我憋在屋裏？我幹什麽了？”

她嘮嘮叨叨的說著，靜兒聽得更愕然了，青果倒被逗得低頭忍著笑，靜兒也笑了：“姑娘要出門，也要換件衣裳啊。”

楚恪綺這才展顏而笑，換了一件衣裳。靜兒已經把做好的衣裳疊整齊抱在手裏，楚恪綺又吩咐青果拿上大食盒-----空的，是預備去柳姨娘那邊拿吃的，柳姨娘有時候自己動手給楚恪綺做些吃的，楚恪綺認為很好吃，因此去了不能白去。帶點回來。主仆從屋裏出來。大搖大擺的往柳姨娘這邊而來。

柳姨娘住的地方在後院的偏院，院子不大，而且離大爺楚南才的院子還挺遠，自從楚南才的西院失了一次火之後。楚雲氏順勢就把柳姨娘遷了出來，趕得遠遠的，柳姨娘在這裏一住就是十幾年了。

楚恪綺走到了院門口。門上的婆子已經笑著迎上來：“姑娘來了？真是稀客！”

“姨娘在嗎？”

“在，姑娘請進。”婆子陪笑著說著。

進了內院，門口的丫鬟有迎上來的。也有趕緊進去稟報的，等楚恪綺進了內院，柳姨娘已經驚喜的迎了出來，臉上很驚訝的，看樣子是完全沒想到：“姑娘……怎麽來了？”

楚恪綺笑著道：“衣裳做好了，姨娘這兩天沒去，我就送過來了。姨娘試試合不合適。”

柳姨娘激動的一疊聲的說：“請進，姑娘快請進屋……喜兒。去把那碧螺春拿出來，鳳兒，去廚房把我做的點心拿來。”她笑著看著楚恪綺：“姑娘來的正好，我剛才在廚房做了一籠點心，你嘗嘗，若是喜歡，走的時候帶上。”

楚恪綺眼睛亮著點頭：“好啊！”她一指青果：“其實我也打算帶點吃的回去。”

柳姨娘這才看到那個大食盒，忍不住失笑著說了一句：“呦！”

就聽見外面響起一聲：“什麽事這麽高興？”卻是個男人的聲音，楚恪綺臉剛一變，看到柳姨娘滿臉的笑容也馬上消失了，轉身迎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說話的是楚南才。

她站在屋中一猶豫，外面楚南才又笑著說：“今天怎麽高興了？”楚恪綺只能趕緊的走到外面堂屋，正想咳嗽一聲，卻聽見柳姨娘輕聲的道：“三姑娘來了。”

正好靜兒也提聲招呼了一聲：“三姑娘在屋裏。”

楚南才的笑聲消失了，接著門簾子一掀，楚南才一臉驚奇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柳姨娘，楚恪綺福身行禮：“女兒見過爹爹。”

“你怎麽會在這裏？”楚南才依然很驚異。

楚恪綺半低著頭道：“沒事過來轉轉。”

楚南才神情嚴肅了一些，點點頭沒說話，直接進了裏屋，柳姨娘看了楚恪綺一眼，又只能跟著楚南才進去，臉上顯得有些焦慮。

“女兒告退了。”楚恪綺道。

楚南才脫了外衫，換了一件家常的雲紋長衫走出來：“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吃飯吧。”

楚恪綺沒有猶豫，急忙答應了一聲，其實她也想看看，楚南才和柳姨娘怎麽相處的。

楚南才坐在了上首，柳姨娘站在他旁邊，楚恪綺坐在左側。柳姨娘這邊的丫鬟急忙的端茶上水，幾個丫鬟端著洗臉的盆子、帕子過來，柳姨娘絞幹了帕子，雙手捧給楚南才，楚南才擦了臉，問道：“這些日子在屋裏做什麽？”

“繡花裁衣裳，或者看看書。”雖然楚南才進門見到她之後，就板起臉很嚴肅起來，但是在楚恪綺心裏，實在是對他怕不起來，而且因為朱翊煥先入為主的給她灌輸了‘楚南才不是個東西’的印象，楚恪綺心中對楚南才其實很反感。

“文文靜靜在房裏呆著，若是煩悶了，去老太太、太太，或者柳姨娘這邊坐坐都行，別處就不要亂走了。”楚南才對楚恪綺這幾天的表現似乎挺滿意，點了點頭道。

“二姐和四妹怎樣了？”

一句話問的楚南才緩和的臉色陡然嚴厲起來，聲音也嚴厲了很多：“你問這個做什麽？不是你該問的事！”

“一個是我姐姐，一個是我妹妹，我只是問問……”

“好了！”楚南才厲聲打斷了她的話：“說過不是你應該問的事！”

一旁的柳姨娘急了，慌忙間一伸手在楚南才的胳膊上按了一下：“三姑娘也是關心二姑娘、四姑娘……不問就不問吧，不用發這麽大的火。”她看向楚恪綺，臉上帶著些焦急的欲言又止。

楚南才看著她壓在自己胳膊上的白皙手指，擡頭看了看，柳姨娘臉上的著急擔憂很明顯，他在柳姨娘臉上從沒有見過這樣擔心的神情，始終都是一臉的冷淡不在意，如今終於見到她也有著急的時候，哼了一聲，頓了頓才道：“她們兩個都好……其他的不要問了。”一副看在柳姨娘的面子上才壓下火頭的模樣。

楚恪綺便點點頭不問了，其實已經看明白了，自己這個庶女在楚南才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麽。

柳姨娘這才松了口氣，急忙便問丫鬟：“去廚房看看，若是飯菜做好了便收拾桌子擺上來。”

丫鬟答應著去了，楚南才卻又問起在郡王府的事情，楚恪綺隨便敷衍著說了幾句，倒是柳姨娘，站在那裏也認真的聽著，她也想知道，在郡王府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又不敢問楚恪綺。

丫鬟端上了飯菜，依然是楚南才坐在上首，楚恪綺做左首，柳姨娘侍立在楚南才身後侍飯。

楚恪綺看楚南才安然享受的樣子，恐怕就算是他和柳姨娘兩人吃飯，也會叫柳姨娘這樣伺候吧。

柳姨娘站在他身後，淡淡的在沒有說一句話，這跟這幾天和楚恪綺坐下聊天的神情很不一樣，那種冷淡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從心裏發出來的，渾身散發著一種毫不在意的淡漠，就好像是一潭深水，一點波瀾都沒有。

二十年，發生了多少事情，讓柳姨娘心灰意冷到了如此？楚恪綺已經不需要問了。

一聲未出的吃了飯，楚恪綺告辭，柳姨娘不能親自送出來，只能叫自己的丫鬟送送三姑娘。

楚南才這個爹，給楚恪綺的感覺一直很淡，因為她很少接觸，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吃飯，好像只有那麽一兩次，而且當時還是一大家子，因此沒什麽特別的印象，但是今天這樣一看，哥哥朱翊煥說的以前楚南才如何對待柳姨娘，絕對不誇張。

第二天，柳姨娘帶著些歉意來看她，楚恪綺毫不在意，依然跟以前一樣，兩人也沒有說起楚南才半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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