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只沈默地點點頭, 心裏吐槽應該看心理醫生的人是他。

等真的到了開賽的那天，場館內外人山人海。

憑夏慕朝的地位，他們根本不用排隊, 便買下了整個第二排所有的位置, 而第一排的座位，按慣例一般只會分配給俱樂部和選手。

他們到的並不算早。

起碼牧野應該是已經來過了, 座位上擱著他的包和銘牌, 人沒在，可能是還在後臺……

林夕拉著夏慕朝的手, 在牧野身後的位置坐下。

若無其事地擡起眼，她正準備在視野裏搜尋牧野時，冷不防他人已經到了。

牧野身後跟著他的隊友, 穿了統一的隊服，他頭發嫌礙事地全部倒梳起，露出鋒銳深邃的眉骨和一對冷厲疏離的眼。

歡呼聲山呼海嘯般地響起, 不同於他隊友的官方微笑打招呼, 牧野只是側過臉，略顯冷淡地點點頭。

他很敏銳。

在林夕目光飄過時，便已經註意到了她的視線，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 垂下眼, 對上了她的視線。

大概是印象深刻, 一眼便認出這是那天跟在令凜身邊的女孩兒。

一言不發就在靶場上打出了還不錯的成績, 看上去並不算瘦弱, 卻像是沒什麽重量似得, 能被人一只胳膊完全抱起。

但現在看上去, 林夕卻是削瘦了點, 臉色略顯蒼白，嘴唇沒帶多少血色。

身邊跟著的人也換了，不是令凜，而是夏慕朝。

挺有名的狠角色。

牧野見識過令凜望向林夕的視線，狂熱中帶著的愛慕。

並不覺得他這個自小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的發小會就這麽甘心放棄，但也無意多參和他們之間的事。

他對於外界的一切聲音置若罔聞，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之後，便沈默地思考著戰術，等著比賽的流程開始。

直到燈光暗下，主持人激情的開場白在臺上響起。

林夕依賴地挽著夏慕朝的胳膊，頭偏過靠在他的肩上，安靜看向舞臺。

左手卻已經擡起，小心翼翼試探性地探向前方，扯扯牧野的袖口，順著下滑。

牧野在意識到有人觸碰到自己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要甩開。

微涼的指尖卻在瞬間觸及到他的手背，像是害怕被拒絕似得，反握住他的手，晃晃。

力道很輕，軟的沒有骨頭似得。

牧野晃了下神兒，錯過了避開的最佳機會，反應過來坐在他身後的人是林夕。

在他心裏算得上是朋友的女朋友，要敬而遠之的對象。

下意識地便要抽出手，動作幅度有點大，牧野小臂撞到隊友，對方吃痛輕呼一聲。

而林夕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夠到他的手，握住，指尖在他手背上滑動。

牧野不想戳破她，暫時放棄甩下她的念頭，反握住手背上這只作亂的手，轉過頭，道歉的同時，眼角餘光瞥向林夕，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麽花樣，他眼神極冷。

林夕知道牧野的性格，就等著他回頭。

一瞬間便已經調整好視線，她略微垂下眼，睫毛耷下，眼中蒙著一層淺淺的霧氣，看向牧野眼睛的時候，楚楚可憐。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

牧野怔怔，片刻間沒回神兒過來，感受到她指尖輕飄飄在手背上寫下的一串符號。

不久前才一起組隊排位過，他立刻便反應過來這是那位“兄弟”的id，畢竟這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身相許這四個字還惹來了幾個隊友的一堆嘲笑。

居然是女生，還是林夕，並且她對於“兄弟”這個稱謂似乎也從來沒有反駁過……

“幫個忙，兄弟。”林夕迅速寫道。

她速度很快，夏慕朝又就在身邊，心裏沒有底，有點緊張。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在微微顫抖，夏慕朝很快側過臉，溫聲問道，“冷嗎？”

林夕迅速收回手，輕飄飄應聲，沒什麽力氣地回道，“有一點。”

說話的同時，夏慕朝已經微俯身過來，安撫地吻吻她的額頭，握住她指尖後，脫了外套下來，小心地披在她身上。

旁若無人的樣子，他沒有要避開其他人的意思。

聽上去倒是挺恩愛的一對情侶。

牧野低下頭，視野不由自主地落在已經空落落的手上。

很奇怪的感覺，微涼觸感自手背上消失後，不再像羽毛那樣撓過來，他的潛意識裏反而有點懷念當時的感覺了。

盯著手背望了許久之後，到底還是沒有搭手在座椅扶手上，牧野自然地垂下小臂，手擱在身體偏後的位置。

下意識地等著林夕再探手過來。

牧野心底不想承認，除了好奇她到底要自己幫什麽忙之外，他更加期待的，是她軟綿綿的手纏裹來時的觸感。

可林夕一直也沒等到機會。

夏慕朝現在對她充滿了保護的欲望，手一直握著她的指尖，沒有松開，連帶著沾染上他過熱的體溫。

熱，又有點著急，林夕壓下心裏頭的一點慌亂，看著牧野被主持人cue到名字，一步一步邁上比賽臺。

她無心看比賽，夏慕朝則是根本不看比賽。

在燈光全暗下去時，林夕也能感受到他的全部註意力都落在她身上，視線完全把她包裹住，無處可逃。

直到牧野帶領隊友毫無疑問地拿下了本次比賽的勝利，再次登頂全球總冠軍的寶座。

牧野的目光卻難得沒落在獎杯上，燈光亮起時，幾乎是下意識地便低下了頭，他在熟悉的位置尋找到林夕投過來的視線。

心底嘆口氣，牧野下臺後，到底還是招手叫了工作人員過來，耳語幾句。

賽後采訪環節延後，中間多了一局娛樂賽。

林夕作為十幾位觀眾之一被抽中上臺，獲得和冠軍選手一起游戲的機會。

是大屏幕隨機顯示出來的數字，夏慕朝沒多懷疑，在看到林夕略帶著幾分期待的視線後，到底沒忍心拒絕，看著她上臺。

林夕毫無疑問坐在了最靠裏的位置，身邊的人是牧野。

後臺燈光黑下去。

牧野擋著麥，側身過來問她，“幫忙前，我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和令凜。”

他夾雜了私心，不想林夕聽出來，問的很隱晦，卻沒起到作用。

林夕周身的氣質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發生了變化。

眨眨眼，她輕笑一聲，側身過來，靠向牧野，謊話張口就來，“分手了，因為你要以身相許麽，一會兒換下衣服，哥哥。”

她話尾拉長，說話聲音也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

拜托牧野幫忙時是理直氣壯的語氣，她眼珠轉動，一點也不像是剛才那副病歪歪的樣子。

牧野怔楞片刻，反應過來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被她拉得極近。

溫熱的呼吸聲掃到他頸間，有點癢。

牧野的耳根有些發燙，下意識反駁道，“我什麽時候同意了。”

根本沒經過大腦，說話的語氣有點重，他看到林夕的眼睛裏瞬間便汪起一層水意，要哭不哭的樣子。

瞬間忘掉林夕是演技派高手的事實，牧野張張嘴，正要開口道歉。

冷不防林夕卻已經趁著他不註意的功夫，轉臉過來。

溫熱嘴唇一瞬間便掃過他唇間，舌尖很快纏繞下他舌尖，又退開。

刺激感幾乎是才剛傳至大腦皮層就已經褪去，牧野被林夕過分大膽的動作給唬住，直勾勾地盯著她，沒有開口說話。

雖然是在暗處，電腦屏幕還沒有亮起，肯定是不可能有人會看到，可到底……

指尖發燙，牧野幾乎是僵硬地敲擊鍵盤登錄賬號。

眼角餘光中，覷到林夕手中握著他的手機，指尖點擊屏幕，不知道發了什麽信息出去後，回過頭，笑笑，手探到他身邊。

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遠快於理智，他擡手便握住了她的手，開口問道，“又要幹什麽？”

語氣中帶著幾分牧野自己也察覺不到的無可奈何和寵溺。

“還手機啊，哥哥。”林夕一臉無辜的樣子，眨眨眼。

說話時，她嘴唇一開一合。

視線不自覺地便下移，牧野盯著看，腦海中一瞬間翻滾著的是方才口腔中濡濕的觸感。

喉結上下滾動，他耳根發燙，條件反射地收回手，轉身過去，面對電腦屏幕。

心不在焉地取得勝利，林夕和他的配合熟悉默契，牧野確信她就是之前那位要他以身相許的“兄弟”。

但是感覺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

林夕的內心比牧野平靜許多。

比賽結束，下臺的功夫，接了牧野的外套，她沒往下面走，反而順著選手通道出去。

司讓等在外面，看到林夕這幅模樣後，什麽話都沒有問，他親自開車，沒幾分鐘，便換了飛機。

“睡會兒吧。”司讓扭過頭，輕聲交代她一句。

善解人意體貼到完全不像是他，林夕有些奇怪，但到底熬不住，偏頭靠在他肩上後，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徹底收回之前對司讓的評價。

身上早就被換上司讓的外套，他抱著林夕下了飛機，正對面，五輛車旁，分別站了五個人。

林遠，令凜，祁城，夏慕朝，牧野。

沒敢再望向那邊看他們的臉色，特別是夏慕朝，林夕仰起臉，望向司讓，咬牙切齒，聲音都有些發顫，“幹什麽？”

功虧一簣，林夕心態都垮掉，氣得發抖，司讓卻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面上的表情淡定如初，甚至嘴角還能勉強扯出來點笑意，他掂掂她的腰把人抱得更高，平靜回答她的問題，“如你所見，我叫來的，有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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