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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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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沈沈,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睜眼時只看到玄鶴兄正蔫了吧唧的杵在一側,神情憐傷,委屈憤憤。

見此光景,我已有幾分了意,一顆心更是羞愧難當。想來是我做的糊塗事,卻連累他人遭了大殃,看玄鶴兄這般啞巴吃黃連的委屈樣子,定然是被上堯君大肆訓斥了一通,至於其原因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自然是因為沒有盡好看管我的責任,而究其深層本質卻還是因為我擺的那一攤名為嘮嘮家常的酒席,玄鶴兄這才收不住,一不小心,喝大了。

“小玄。”我輕輕撥開紗簾,瞄眼瞧向他,慢慢吞吞的微微一動身子,只覺全身癱瘓,肌骨似碎,痛得我嘶嘶著倒抽了幾口涼氣。

玄鶴聞聲扭頭,似驚又大喜過望的一張唇,許是太過興奮,竟只弱弱叫出一絲細音,又忙七手八腳的挑起了簾障,雙目睜睜,楞了片刻神後又飛一般的沖出房門。

我正嘆息之餘,門外日光一隱,便有一襲長影步履間頗多急促,衣發飄飄,踩著明媚而來。此等氣勢壓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家的大神,再粗粗一回想這短短數日裏我所闖下的禍事與所歷的生死,我竟忽然有些難以名狀的心虛,只下意識的往被子裏縮了縮身子,頭一扭,膽戰心驚的對向墻角,默不作聲的裝睡。

“醒了?”那兩音的詢問,帶著一貫無波也無瀾的平寂。

我一動不動的面對著墻,背躺於他,緊緊繃直了嘴,暗暗閉起了雙眼,思前想後的繞了半天,心中仍舊空無一計。

四周寂靜,落針可聞。我雙手有些慌張的攥住被子,耳貼床面,只聽得咚咚的心跳如打鼓。只聽得身前袖風一過,身後的床頭似有片淺淺臥下去的塌陷,雙眼一睜,卻看到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正緩緩覆在我額頭之上,力如柔水,輕輕一掰,我整個身子都被完完整整的翻開了面。

這流觴曲水,一氣呵成的動作,我方才動也難動彈的身子,便如油鍋裏煎著的鹹魚,也不得不折服於掌廚人的高超技藝,鍋鏟一掃,便十分諂媚相迎的正了個身。

我方回神一擡眼,恰看到上堯君那一張略顯蒼白卻依舊冷淡的臉,也不知該躲是迎,大眼瞪著小眼,四目無言了半晌。

他滿面間的冷漠如雪,端了張萬年不化的冰塊臉,甚至連作一作動作也覺得奢侈費事。明知我闖了棘手禍事卻還是只字未提,一如平常的望著我,不打不罵,不審不問,似乎連眉頭也沒舍得多皺半下。

這種無聲指責無疑是十分考驗人的心理素質,尤其是對於貌似已經鑄成大錯的罪人。我自問抵死不認的賴皮素質一向佼佼,如今卻還是小巫見不了大巫,登不了臺面,獨獨在上堯君的面前難以施展,果真是愁風愁雨煞人。

他一手穿過枕頭,擱抱在我脖頸後,將我扶起身,再一手撈過床邊繡枕,輕輕的墊在我腰後,小心翼翼的將我放正,再緩緩抽回手。溫柔如斯,動作間宛如有一縷輕風吹過,只餘些酥酥麻麻的觸覺滑過,令人無比心怡。

“可好些了?”上堯君正坐於床頭,雙眸平視著望向我,淡淡問道。

我眼神晃晃悠悠的一過他,如臨大敵,忙心中怯怯的微微一錯眼,別過他的臉,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玄鶴悄無聲息的自上堯君身後一蹭一蹭的挪出來,求神拜佛似的偷偷一望我,似乎我便是那正襟端坐在高座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我亦定定望著他,皺眉擠眼,暗自示意他將床邊這位喜怒難猜的大神阿彌陀佛的請出去。我兩正各懷心思的眉來覆眼去,上堯君似是有所察覺般,挺了挺身子,頭只微微一側,半壁側臉恰隱入日暉之中,勾出挺拔的眉骨輪廓。

玄鶴兄骨頭忒軟了些,主子只稍稍一移臉,那兩目刀劍還未砍到身上,就如霜打的茄子般,霎時蔫了下來,深深低頭彎身,滿身都是不敢犯邊的畢恭畢敬,身體立得紋絲也不敢動,只輕輕挪了挪腳下步子,越踩越碎,以迅雷之勢逃出了屋外。

玄鶴這一從火坑裏跳出來,只餘我一人獨自在烈火中煎熬。偌大周遭空空蕩蕩,鴉雀也無聲,只有床前那一襲玄影在眼皮下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如兩軍對峙,著實令我全身繃起,一刻也難以松懈。

“你......”

“你......”

空氣中幹了半晌,兩廂一開口,卻又十分不湊巧的撞到了一處,本就不很濕潤的氣氛如今更是幹的裂痕片片,就連上堯君那即將出口的後話也被不很自然的嗆回喉嚨裏,我亦悠悠住了口,自求多福的拜天拜地。

靜了半晌覆半晌,想來上堯君參禪打坐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出色,依舊靜坐於床頭,甭說人,就連衣裳也耐得下性子,沒有敢象征性的動一動。

“神君不要怪玄鶴了,我此次自天宮中溜出來,並不是玄鶴沒有看管好我,只是我不小心將他灌醉了。”我越說頭埋得越低,聲也愈小,一顆巴掌大的心忐忑難安,呼呼的在肺腑間蹦跳。

他不言不語,甚至多餘的一絲神情也無,雙目漆漆如夜,不見根底。

我一顆心更如彈弓外的孤鳥,不知是生是死,七上八下的來回跳動,只差懼到嗚呼咽氣。瀕臨絕境只能自救,我本沒理,自然不能曉之以理,只能動之以情,思極此我便開始醞釀起臨死前的悲壯之意,漸而雙目濕潤,還真啪嗒啪嗒的落了幾滴憋來的眼淚,忙大造聲勢的抹了抹眼淚,委屈趴趴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怪我當初不該逞一時意氣闖入魔界鑄成大錯,怪我不該私自溜出天宮,怪我不該不自量力的想要救出重澗,到頭來才不知道給重澗惹了一身什麽病,神君您懲罰我吧,盡情的懲罰我吧。”

我拂袖作拭淚狀,嚶聲漸起,低眉一瞬,自袖縫外偷偷瞄了他一回,但見他面色無異,倒是多了些悠閑自在的玩意,唇角微微一勾,頗有興致的望向我,似乎正待著我那聲情並茂的下文。

我忙又加柴添火的抹了一把淚,心中又實在擔憂重澗的安危,忿忿的哭著,幾欲岔氣的斷續道:“歸根結底此事是因我而起,和重澗半絲關系也沒有,我著實擔憂他的安危,不知神君能不能引我去看一看他?”

一說到探望重澗,上堯君風輕雲淡的面皮間卻頓時多了些難以捉摸的不悅,眉頭輕輕一皺,卻有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質問我,“你當初一時意氣在魔界犯下了大錯,可是什麽大錯?”

我被此話問得一嗆,嘴邊哭聲一瞬戛然而止,千萬句說辭在腦中略略一過,也沒有什麽穩妥的理由。

那日我失手打死了魔族三皇子,此事知者甚少,連重澗是如何知道的我都不得而知。雖說後來在我被魔兵包圍的危難之際幸得上堯君出手相救,但他也十有八九的不曉得我剛才殺了魔界皇子,要不怎麽肯與我這一個禍害有所牽扯?

“魔域的三皇子可是你殺的?”他近近側身,乍然問我,兩眸平靜幽深,語氣間卻無比平淡,仿佛是什麽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懸在嗓子眼的心倏忽一落,全身不自覺的泛出絲絲涼意,如置冰天雪地間,周身麻木,好半天才從口中蹦出個含糊不清的音兒,“我,我......”

“不必說,也不必解釋,我早就曉得,否則也不會帶你回天宮裏避風頭。”上堯君淡淡看我,眉目平靜。

“你......”,我擡頭十分震驚的望向他,心中百感,積聚於腑,一刻也得不到釋放,楞了許久才輕輕問道:“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

他不言,雙眸如夜,越發深不見底,目色恍惚似有一瞬溫暖的春暖花開,旋即又錯開視線。

“你待我這般好,就沒有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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