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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一段傷情,時光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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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南在那桃花樹下怔立許久,指節泛白,直到被握得絲絲血跡從指縫中蜿蜒滲出,才失神般空目回過頭,堅澀一笑,踉踉蹌蹌往回走,那單薄的身子在叢叢血梅裏跌了又跌。

我趕快扯著臨兒快跑將子南攙扶起來,張了張嘴,看到他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我雖對此事的前因後果半絲不知,但看眼下境況,又結合多年聽戲的揣摩,也能大抵猜出個傷情,但這情究竟是什麽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自古傷情處,旁人的千言萬語於斷腸人也不過是徒添物是人非的淒涼。這漫漫浮生蹉跎了萬年,看來也沒能將子南心底那一段柔軟歲月或是某個人磨成灰燼。

我想起了曾經與青霄爭執的那句話。他說,時間從來不是傷情的良藥,它反而更是殘忍,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提醒著那段刻骨的糾纏。

時隔許久,其中爭執的言語我已記不真切,只是很清楚的記得他說著話時,字字句句都像是染上了濃重的血色,悲切蒼涼,隱晦哀傷。

大人間的紅塵事,我不想讓年幼懵懂的臨兒沾染一二,遂半道遣了個仙娥將他好生送回了寢宮裏,一路沈默的將子南攙回鳳陽宮。

院子裏植著的幾棵梧桐樹徑葉碩大。枝枝相交,葉葉相覆,青得明亮快活,風來滿宮桐香清澀。

樹下擺了桌酒菜,忘憂和暖兒正巴巴地朝外伸長脖子翹首以待。一看到我倆正三步一頓的蹣跚過來,立馬跑過來一左一右將他攙了過去。

我揉著方才撐的酸痛難忍的手臂,也快步追了上去。

我這正孜孜不倦的想著千萬句安言慰語,覺得雖不能根治,卻怎麽著也會緩解一二心中郁結。

當時我年少,只一心認為這世間所有的病都有相生相克的良藥,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傷情這種病深入心髓,痛徹記憶,四海內本無藥可解。

我這一擡頭,就看到子南隨手提起了桌邊的青玉酒壺,就著壺嘴傾灌入唇,淅瀝瀝的酒漬彎彎繞繞濕了膛前大片衣襟。

我暗叫一聲不好,子南今日真是禍不單行,本想著見他今日這般傷情,就慈悲為懷放棄方才細細計劃好的小算盤,卻不料誤打誤撞了個正著。

忘憂在一旁扭扭捏捏的彳亍,將長袖在十指中揉捏的盡是褶痕,見我過來,眉眼間盡是焦急,切切將我瞅著。

我回他定然一笑,示意他安心。我尚且不懂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也不敢妄加揣測糊弄了眼前一心只想報恩的少年,生怕他性子耿直做出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子南目色醺醺的盯著面前的空氣苦笑,臉色極盡蒼白下泛著厚厚的紅潮,我悄悄拿走他邊上的酒壺,在耳邊晃了一晃,果不其然,這酒被他一灌生生灌下了大半壺。

我又愧又恨,目光慘淡的盯著子南的腳尖,在心裏顫顫默念了三聲之後,子南身子一傾,終於醉倒在草地上。

忘憂過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來,一眼憤怒恨意的目光穿墻透針般將我射了個血肉緊縮,他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軟糯,朝我吼道:“你究竟把他怎麽了?”

話音未落,暖兒立馬一臉忠心的擋在我面前,聲音也不甘示弱的高揚了幾分,反駁道:“我家仙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當下暖流一身,熱切感激的看了眼暖兒立在眼前雖單薄但卻立的挺直的脊背,想來前些天礙於她的身份所生的隔閡,確實是我小人之心。

我伸手將她護到身後,異常鎮靜的看著忘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滿是懇切道:“忘憂,雖然你我相處時日不多,但我信你相信我的為人。”

忘憂搭在子南腰間的手又緊了幾分,楞看了我半晌,眉眼間的狠惡逐而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無助惘然。

我好言安慰了幾句,就讓暖兒幫襯著忘憂將子南送回了落梅宮裏。

一連好幾個時辰,忘憂就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子南床頭,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子南儒雅的眉眼。

這能酣醉幾天,對子南來或許是個好事,一來可以暫時遠離現世煩惱,樂的清凈,二來我素聞有個名叫莊周的凡人一夜夢蝶後事事通達,也盼著子南一覺醒來夢實不作過多計較,虛虛假假一番參透,自然少些傷情。

可看忘憂這個架勢,想來定是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日夜守在身旁,如此多病的身子自是經不起此番身心的折磨,再者我又怕子南幾日後醒過來與他鬧出什麽事端,遂好心扯了個謊,將子南的醉酒錦上添花說到最後就成了中毒,說這一路向西的不周山下有種草藥,你采來熬成水給他服下,他便會醒過來了。

誰知這麽荒唐的戲言,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忘憂還真就只信不疑,還沒等我胡掐亂造的魚目混珠,當下就拉著我急匆匆的往外面走。

這一路山高水遠迢迢千裏,我就讓他去宮裏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趁著空子從子南身上翻出了令牌。

這邊剛出了南天門沒多遠,那邊一個明黃的矮點晃晃悠悠的叫嚷著追了過來,臨兒逃難般扛了個小包袱,一臉興奮的撲到我身前,不住喘氣慨嘆:“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可算是追上姑姑了。”

我一臉無奈的看了看忘憂,臉上顯然寫著不關我的事這幾個大字,我事先考慮到暖兒覆形不久,元氣虛弱,又想著鳳陽宮裏需人照應,這才千恩萬謝的將她留了下來。

臨兒眨巴著亮晶晶的汪汪大眼,滿是真摯期盼將我瞅著,教我心裏一陣愛憐不忍。

我心裏一聲哀嘆,想來暖兒那小妮子嘴上把不住風,也生生敗在了這小子汪汪淚眼中的糖衣炮彈裏。

臨兒看我一臉悲戚的嘆氣,將肉嘟嘟的嘴唇撅的更是拱如小山,幾滴眼淚濕噠噠的掛在眼角,仿佛受了極大委屈般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臨兒早就知道姑姑不是真心對臨兒的,只把臨兒當個包袱,出去玩竟也狠心將臨兒獨自一人扔在天宮裏。”

這都哪兒和哪兒啊,本仙兩萬年的英明神武委實是在眼前兩尺小童的荒誕邏輯中輸的徹底,忙勾住臨兒即將憤然甩袖而去的衣角,“怎麽可能呢?臨兒這麽乖,生的又可愛討喜,姑姑怎麽會覺得你是包袱呢!”

我看臨兒那原先灰暗的黑瞳在我的話中慢慢百花齊放般明艷了起來,暗暗在心裏捏了把汗,想著私自拐誘天君唯一的孫子在天條裏究竟算個什麽罪責。

本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規律,此去路途雖然遙遠,滿打滿算在人間裏才一月有餘,這時辰在天宮算起來不過累時小憩,想來也沒人發現,這樣一來我心裏的包袱頓時輕了不少,自是樂得帶上臨兒去見識一下凡間的大好河山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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