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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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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杯盞交錯,沈氏目光漸漸渙散。

天啟十年,嫡姐病逝,她身為沈家女再度嫁入顯國公府。姐姐留下的孩兒尚且八歲,那麽小,倔驢樣的銅鈴眼睛死命盯著自己。

他尚且年幼,眼內目光熾烈,讓人不忍直視。

尚且稚嫩的聲音擲地有聲,質問自己:“你說,我娘親怎麽了?!為何好好的就病走了?”

往後數餘年,他斂了鋒芒,喚自己大夫人。

但她知道的,那件事橫亙在兩人中間,無論她說什麽也無用。

此番見北家送來的女兒這麽快便取得段殊信任,無知為何,沈氏攥著佛珠的指尖因用力發疼。

她冷冷擡眸,古樸無波的眼裏情緒藏的尚好,直直看向桑桑:“新婦鬧騰幾日無事,往後不說輔佐夫家,當好家無後顧之憂便是好事。”

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

表面看是對小輩的關心肺腑之言,容著她鬧幾日。但細品便可知,她變相承認桑桑在花園裏失禮之事。

敲打之味似春茶,初嘗舌尖微甜,愈品愈是澀。

桑桑聽得心尖直顫,因傷著了腿無法下地行禮。只得在椅子上將手放於腰側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道:“夫人教訓的是,兒媳銘記於心。”

淑環回了座,舉著茶盞的衣袖掩面,餘光瞟了瞟段皎。

段皎接了示意,當下噗嗤一聲笑道:“母親,瞧你將嫂嫂嚇的。”

“要我說,嫂嫂初來國公府,學上了那幾日規矩。許是還有許多事不曾知曉,今日之過,無心者不為過。”

“皎皎可是還記得兒時教習嬤嬤嚴厲的很,那段日子每日裏腰酸背疼!!”說到此處,她嘟起紅唇,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顯國公看向桑桑的視線移向段皎,大笑了聲:“多大年紀了,還是這般促狹!”

柳姨娘捏著帕子一甩甩在顯國公胸膛衣襟前,勾唇笑道:“國公爺,你又不是不知道皎皎這般脾性,沒的要把人帶壞。還拿自己小時候和世子妃相比,說出去也不嫌丟人臉。反正妾身可管不了她。”

桑桑垂著的頭擡起,看向妖妖嬈嬈著一身水綠裙衫的柳姨娘,張了張嘴想講話但又插不上嘴。

她說的丟人,怕說的是自己!

幾人幾句話,將桑桑扁的裏外不是。

桑桑心裏頭委屈,也不知哪裏得罪了這對母女,這般拉踩自己。

“哈哈哈,我家女郎可懂事的很。泠兒,近日裏和劉師傅學騎射感覺怎麽樣?”顯國公摸著大掌,笑著問道。

段泠在桑桑身旁,飲了酒微紅的臉仿若更紅上幾分。

“回爹的話,女兒覺得甚好。”

“嗯,那便好。”

餘下的,再是沒有。

段泠比之段皎,對著顯國公,恭敬有餘,親熱不足。

桑桑悄悄看了眼周圍人。

覺得又學到了些許。許是人情關系還是熱切些為好,她想到了段殊。

適才說趕著赴宴,這會子人往書房去還未回來。

這邊幾人相談甚歡,桑桑給國公爺,國公夫人見了禮後便落座未再說一句話。

顯國公看著端坐在下頭的新媳,容顏過勝,倒是配的上殊兒。

信紙上烈火油烹之言他信幾分,亦疑幾分。也不知殊兒是什麽打算。

邊上奴婢皆是看人眼色,相互撇了撇嘴暗嘆自個兒倒黴。

但今日長階上染紅的血才剛拿水瓢舀水洗凈,她們一時也不敢造次,面上看著倒是規矩,暗地裏的陰私這會兒倒也瞧不著。

桑桑心寬,當做聽不懂她們說了些什麽。

動了動適才眾目睽睽之下僵了的胳膊,無人註意自個兒,倒是樂得自在。

她假意掩去心裏頭澀意。

恍然一瞬,她想爹娘。不大的院子裏,幾人圍坐一塊兒,她可以吃新出爐的棗泥山藥糕,央著阿兄買西街劉大爺晨間新串的糖葫蘆。

九月裏,大爺闊氣了些,糖霜便抖的多些。

有人只想歲月靜好,有人偏不願。

淑環舉著杯盞敬了眾人一杯,恭賀此夜好景好事。

她放下酒盞輕聲輕語道:“我還給眾位姐妹備了薄禮,年前浮梁收上來的茶。只餘幾兩,望各位不要嫌棄。”

粉衣丫鬟依次端上一木匣子。

大家都曉得,縣主送的茶,怎會是俗品。

就連段泠也笑著道謝。

淑環見狀低眉淺笑,言道:“都是自家姐妹,無需言謝。不過我很好奇世子妃備的是何禮?”

“是我在翡翠閣打造的幾套頭面。女兒家愛俏,我想著送這個總不會出錯。”翡翠閣,銷金窟,京中閨秀趨之若鶩之地。

桑桑為著這次也是肉痛備下厚禮。

只想著能讓眾人喜她。

“嫂嫂真是好大手筆,不過聽聞當今尚儉,往後這些皎皎定不與外人道。”

段皎伸手摸著赤金瓔珞項圈上頭鑲嵌的紅寶石,眼底滿是貪婪。再擡頭時笑的嘴角彎彎,兩頰邊小梨渦若隱若現。

桑桑楞了楞,心頭不是滋味。

但看著她帶笑的模樣,想到出閣前鄰家的小妹。

一時間,不知她說這話是存心還是無意。

酒過三巡,宴席就要散了。

桑桑也未見著段殊人影。待人散的差不多了,桑桑動了動右腿,讓銀屏攙扶著上了軟轎。

將將要出院門時,一容長臉丫鬟急匆匆過來,額上帶著汗。

擡頭見到桑桑,她規規矩矩行禮,面帶焦急:“見過世子妃,淑環縣主拉下了東西,讓奴婢速速來取。奴婢無意沖撞世子妃,這便就走。”

話頭剛落,她便往桌案前跑去,從後頭那拱門過,一時間跑沒了影。

桑桑皺了皺眉,心頭生疑。

這丫鬟,昨日裏見過,趾高氣揚,不將自己放在眼裏。怎的今日,語氣變得如此快!

她讓銀屏上去瞧瞧,可帶走了什麽東西。

銀屏快步上前,回了來稟道:“回主子,那丫鬟拿走了一個木匣。”

並無怪異,吩咐著起轎回院。

一路清分吹拂,微微吹散些心頭郁氣,桑桑覺得身上松快些許。

扭頭賞這夜色美景。

轎子路過一處湖,桑桑往外張望,見湖面深不見底,水面一條一條漣漪在月色下閃著熒光。湖中心還有一涼亭,八角的頂,上覆琉璃瓦,折射出道道光線。

這處亭子,桑桑頭一回見,仿若人間仙境。

裏頭似乎有人影,一高一矮。

應是一男子與一女子。桑桑遠遠瞧見那女子自亭邊走近,手上拿著什麽,作依偎狀。

天邊雲層漸漸被風吹開,月光傾瀉,湖上明亮若白晝。

桑桑瞧見了,那女子額前紅寶石墜子閃爍,手上拿著木匣子。

她坐著的身子顫了顫,再看了過去。

那男子,不就是久久未出現的段殊!

“主子,主子,你怎麽了?可是腿又疼了?!”銀屏見人剛剛還好好的,現下不知怎的面色煞白。

作者有話說:

最近因為榜單,要控制一下字數,謝謝小天使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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