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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傷自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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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最近多了一個小習慣,一起床就先去打開她的小荷包看看裏頭存了多少銀錢,數了一遍完全沒少下去的荷包後,又喜滋滋的去看廚房裏的屯糧,如今她不止只有大米了,還有豬肉蔬菜等一應物資,看完了這些,她就會像一只偷到大米的老鼠般一天都美滋滋的。

袁寶山從珍珠七八歲開始就不管錢了,原本家裏頭也沒什麽錢糧,珍珠好操心這些事,只要閨女高興,他身邊一文錢都沒有也樂意。

珍珠看完了家裏的東西,舀了大米去煮粥,她琢磨著早上煎幾個雞蛋,再切點前日就加鹽腌制過的肥豬肉出來,先把豬油給榨一榨,再拿著香噴噴的豬油渣炒個青菜,另外還有些鹹菜,三個人三樣菜吃個早餐盡夠了。

她正準備著,就看見她爹低著頭從外頭慢吞吞地走進來,躬著背縮著肩,一看就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珍珠正在打雞蛋呢,看著她爹的樣子,奇怪地問:“爹,你這是怎麽了?“

袁寶山擡起頭來,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是沒睡好的樣子,他悶悶不樂地道:“沒睡好,睡到半夜裏被他一腳踢到床底下去了,砸到後背,我琢磨著眼下大概是淤青了,唉!”

他長嘆一聲,很是無奈。

珍珠圓圓的眼睛瞪得老大,怒氣沖沖地道:“他怎麽敢?這是我們家哎,我們好心收留他,他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怎麽還能恩將仇報?!爹,你等著我這就去罵死他!”

她放下手中的粗碗,拔腳就往外跑。

袁寶山連拉帶跩的把她弄回來,連聲道:“哎,哎,哎,閨女你別急啊,那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瞧他也甚是可憐,就沒一天不做僵夢的,每天晚上都滿頭大汗的又叫又嚎,怕是在戰場上殺得狠了。”

珍珠一聽就站住了,瞧著她爹:“那怎麽辦?爹,你總不能這樣天天給他欺負吧,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被欺負了啊!我罵他兩句,讓他註意些不行嗎?”

袁寶山看著她欲言又止。

他可不敢告訴珍珠,那人都說了些什麽夢話。

那人要是知道自己說得那些話被人聽了去,會不會殺了他父女倆也不好說。

所以他即便被踢下床來摔痛了,也捂住嘴.巴不敢出聲,靜悄悄地爬回床上接著躺下來,這來來回回地鬧騰了好些日子,他也不敢說。

他想了半天轉移話題道:“不能說,他這情況可算是癔癥,你要是去狠狠罵他一頓指不定就加重病情,我瞧著他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去問問他幾時離開?”

珍珠點頭:“嗯,那一會兒他過來了咱們就問他吧?!”

袁寶山畢竟是個鄉下小民,那人的夢話聽著太過嚇人,提心吊膽的過了這些日子,思來想去不要救了人反害了自己,最好還是送走這尊大神拉倒。

於是,這天早上,裴昶然第一次發現這父女倆也有吃飯不狼吞虎咽的時候。

小丫頭一邊慢吞吞地喝著粥,一邊看看她爹,又看看他,眉毛官司打得很是熱鬧,一看就是在給她爹使眼色有話想對他說。

袁寶山是忍了又忍的欲言又止。

決不可能是什麽好話,裴昶然默默地想。

是嫌棄他每天坐著不幹活?那小丫頭叫他去砍柴他不是去了,這可是他降尊紆貴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是覺得一次不夠,還得接著幹?

他默默腦補的時候,珍珠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直接上手捅了捅袁寶山道:“爹,你不說我說了啊?!”

袁寶山不知道怎麽說好!

他活到這麽大歲數還沒往外轟過人,一是這村子裏也沒什麽人來,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人,二是他是個和軟的性子,這些話還真是說不出口。

可這話決不能讓珍珠來說,這丫頭眼看就要憋不住了,要說漏嘴了,事情就大為不妙。

於是,他斟酌著道:“那個,壯士,我看你傷養得也差不多了,不用再回戰場殺敵嗎?昨日去縣城裏,我聽說最近韃子鬧得厲害,怕是沒過多久就要殺到我們這裏來了。”

這話珍珠還是第一次聽說,也辨不出真假,一聽之下就瞪大了眼睛盯著袁寶山,傻眼道:“爹,這是真的嗎?”

以裴昶然的機警,一下子就看出了漏洞,瞬間臉就黑了。

不管這袁寶山說的是真是假,背後的意思可是清清楚楚,那就是他被人嫌棄了,提醒他吃白飯的日子差不多該結束了!

他整個人就僵住在當場,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來回打轉:他被嫌棄了,他被嫌棄了!

生平嫌棄他的人不可謂少,可是萬萬沒想到就連這偏僻小村裏頭的父女倆也嫌棄他,不管怎麽說,他的地位可是超過他們千倍萬倍不止,是誰給了他們那麽大的膽子,竟然敢嫌棄他!

當下他冷聲道:“你二人是不是覺得我在你們家吃白飯了,可我清楚記得前幾日把銀角子給了你們,就算這丫頭幫我治了傷,這些銀子也夠我在你家吃住,如還是覺得不夠,我可寫借條予你二人,今後務必歸還,你倆大可不必擔心!”

袁寶山傻眼了。

他沒打算要吞了他的銀錢啊。

他正想開口解釋,一轉頭就看見他家丫頭兩眼冒著小星星,撲閃撲閃地問道:“那你再給我五兩行不行,除了給錢還能不能再幫我劈柴了,你劈柴太厲害了!”

這下子袁寶山的臉也黑了。

這丫頭為了錢連親爹也要賣了!

裴昶然冷笑道:“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區區五兩銀子而已,拿紙筆來!”

珍珠張大嘴,半響吶吶道:”我家沒紙筆。“

袁寶山覺得他不說話不行了,急急忙忙想解釋自己不是想吞他的錢,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壯士,我委實沒說瞎話,這韃子都鬧騰到鄰縣了,想必你也知道,此處離韃子猖獗的萬全都司外不過半日路程。”

裴昶然沈默了。

如今是個什麽樣的形勢,他當然知道。

就在兩日前的半夜裏,他的親兵裴三已經找到了他,黑漆漆的夜裏,袁寶山在他身邊沈睡,裴三輕輕一搖就把他搖醒了。

他睜眼欲拔劍的瞬間,裴三開口道:“將軍,是我。”

那天晚上,他就知道韃子已經沖破了萬全都司,如今他的虎符在戰場上遺失了,皇上已經新制了虎符,派他的堂兄奔赴戰場。

而他被冠了一個叛賊的惡名,只要一出現怕就要被捉起來關進大牢。

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想冷笑幾聲,此次戰場失敗是真,可他這個堂兄委實太弱了,以萬全都司五萬兵勇之眾都沒攔著區區二萬的韃子,把他關起來還想再派誰上戰場。

他十五歲就殺敵無數,屢建戰功,只不過一次失敗就想把他打趴下嗎

忌諱他的皇上也未免太過可笑。

裴三當晚苦苦勸他,先不要露面,在此地安生幾日,等他找回其他親兵再一起離開。

他一想也是,此時他不能回京城王府,也不能再回戰場殺敵,四面楚歌,茫茫天地間只能暫時蝸居在此,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被這父女倆嫌棄。

他默了半天,忍氣吞聲地道:“你父女倆對我總算是有救命之恩,韃子若是真的來了,我還能救你們於水火之間,我暫時不走,銀錢之事我既已開口同意了,無論如何總歸會還上的,你們不用擔心,明日我便上山打獵去,你那弓箭借我一用。”

他站起來,不再看兩人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早餐上的對話就此草草結束,袁寶山和珍珠就此被冠上了貪心的惡名。

珍珠倒沒覺得有什麽,她長那麽大還沒見過五兩整銀呢,莫名飛來橫財,把她樂得小臉都紅撲撲的,嘴.巴都快咧到額頭了。

袁寶山就有點悶悶不樂了。

他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卻不料被人這樣誤會,胸口悶悶的實在高興不起來。

可要他把放在珍珠荷包裏的銀角子甩人臉上,叫他滾蛋,這種事情實在是做不出來,更何況當日的那些銀角子還花掉了一些,雖說不是花在他的身上,可終歸是變少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只能寬慰自己別想太多了。

又過了幾日,天上雪花紛飛,裴昶然在此地已經住了一個多月,和袁家父女一起即將迎來新年。

他武藝高強,說去打獵就去打獵,那天之後,他上山前前後後獵回來一只母鹿,二只灰狼,有一次更是背了一頭肥大的野豬下來,只把村裏人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些野味,他都交給袁寶山做主。

袁寶山給村裏往常照顧他甚多的袁三夫婦送了一些,自己家留了一些,其他都拉到縣城裏頭去賣了,換了米糧和雞鴨魚肉回來,除此之外還自作主張去了一趟衣鋪,給三人都添了一身新棉袍,自覺這要是過上一個從未有過的豐盛好年了。

珍珠的荷包從一個變成了三個,都裝得鼓鼓囊囊的,他爹賣了野味又買了零零碎碎的東西還剩下十餘兩銀子,全交給她了。

珍珠是個好孩子,她覺得不是她的也不能太過貪心,留下五兩銀子,便要把剩下的銀錢還給那人。

不料,裴昶然黑著臉說了一句:“現在你還想趕我走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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