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安喚了幾聲，卻發現官思荷神智模糊。他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微微的有些燙。

“思荷……”沈世安突然有些心慌，這麽一折騰，似乎，折騰病了。他輕輕推了推官思荷的手臂，見她輕聲咕噥著什麽，卻也聽不清楚。

“哪裏不舒服？”沈世安伸手進被窩，將官思荷抱起，卻感覺自己碰到了什麽。熱乎乎的，黏黏的。

他抱著官思荷，看著自己掌中紅色血跡，終於聽清楚了，官思荷在說，疼。

還有……孩子。

沈世安腦中霎時一片空白，等回神，他才抱起了她，摟緊在懷裏，帶著，往醫院去。

沈世安立在醫院走廊裏，聞著空氣裏消毒藥水的味道，等著醫生的最後宣判。

老天在他不知情的時候，給了他兩個孩子，如今，一個被他扼殺了。另一個……

“抱歉，我們盡力了。”醫生出來時，沈世安看著他，發現他眼裏有淡淡的憐憫。

另一個，也沒了。

沈世安靠著墻，腿微微的有些無力。短短幾日，他殺了他的兩個孩子。

病房裏，官思荷還在睡。腕上打著點滴，看起來疲憊極了。

沈世安走近，才發現，她的眼角有淚，一顆兩顆，接連著，滑落下來。

“對不起。”沈世安抹去她眼角的淚，低聲地，道歉。

是他錯了。因為他，他們的孩子沒了。

沈世安坐在床頭，看著官思荷，直到天明。

官思荷再沒說過話，即使醒著，也只是望著天花板，怔怔的，發著楞，也不知在想什麽。

護士過來換藥，她很聽話，可是看著，眼裏卻失了神彩。

沈世安同她說了很多話，她也只是安靜地聽著，不理會，不反駁，不抗爭，亦不埋怨。

而這樣的反應，反而令沈世安擔心。

“孟晉，幫我查一查江陌上的電話。”沈世安想到江陌上，她是官思荷的密友，或者，她們在一起，比他在旁邊說些沒用的話要強很多。

江陌上來得比沈世安想象的快很多。見到沈世安就將包砸了他滿臉。

“混蛋。”沈世安聽到江陌上這樣罵他，卻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蘀她關了門，立在窗口，點了根煙，對著窗外的天空，長長舒了口氣。

江陌上聽說官思荷懷孕又流產時，心裏已經把沈世安罵了千遍萬遍。

看到那張寫滿了無辜的臉時，更忍不住將包甩他一臉。

除了對沈世安的憤怒，江陌上多少也對官思荷存著內疚。如果不是她告訴了官思荷那些事，或者她不會受傷流產。

官思勉又不是豆腐做的，她不該多操了那份心，害了思荷的孩子。

可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官思荷時，她更多的，是不忍心。

“懷孕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江陌上坐在床邊，看著官思荷的眼，問。

“官思荷，說話，你啞巴了嗎？”

“不說話是吧，我馬上給官叔叔打電話。”江陌上說著，從包裏掏出手機。

官思荷終於動了動，握住江陌上舀著電話的手。

“陌上，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清靜下。我沒事，很好。”

官思荷的聲音有些啞。江陌上聽著，心裏更是難受幾分。“孩子沒了，能沒事嗎？”

說到孩子，官思荷的手終於抖了抖，翻了個身，看著從窗子射進的陽光，濕了眼角。

“思荷，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江陌上看著官思荷，覺得什麽安慰的話說著都是多餘，可是若不說些什麽，她心裏又想是有根刺，刺得她難受。

房間裏靜默了好一會兒。外頭傳來爭吵聲時，江陌上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她開門出去，才見兩人扭打在一起，絲毫不顧及，這個地方是醫院，更不顧及兩人平日衣冠楚楚的形象。

沈世安與官思勉身形相似，體力看起來也差不太多。本都是極愛面子的人，卻在這醫院走廊裏，不顧形象地大打出手。

旁邊立了幾個醫生護士，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勸架。

江陌上扶了扶額，看著兩人揉皺的衣衫，終於忍不住怒了：“這裏是醫院，你們幹什麽！”

沈世安聽了話，率先停手，卻不設防地被官思勉一拳揍在眼角。

官思勉看著沈世安，冷笑了聲，立在一邊，瞥了眼江陌上：“我姐醒了嗎？”

“思荷醒了。”江陌上點頭，“思勉，你進去看看她吧。”

“沈世安，你的傷，去處理下吧。”江陌上看著沈世安的模樣，忍不住撇了撇嘴。

等人都散去了，她才立在窗口，看著窗外，長嘆了口氣。

官思荷見著官思勉的時候，他臉上還帶了淺淺的傷。

“怎麽樣了？我通知家裏了，可能馬上會有人過來。”官思勉立在床頭，看了眼憔悴的官思荷，抿唇笑了笑，“他那副模樣，今天必然不會好過。”

官思荷躺在床上，只是安靜地躺著，不說話，也並無任何反應。

“你躺著吧，我在這兒陪你。”官思勉靠著窗口的位置坐著，不再說話。

等房門被推開時，他才站起來，看著門口，看著幾人匆匆進門，不禁皺了皺眉。

“思荷……”沈母進門便喚。

官思勉站著，見著沈母拽著沈世安的手臂，又皺了皺眉，瞥了眼立在後頭的沈世安，扭頭看躺著床上的官思荷。

思荷只是怔怔地躺在床上，看了眼沈母，而後縮回了手，靜靜躺著，只不說話。

沈父沈母坐著，說了很多話，從頭至尾，官思荷卻沒說上一句話，沈世安也是立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官思荷。

沈父見官思荷的模樣，轉身，一巴掌打在沈世安臉上。

這一巴掌令房裏幾個人都怔了。官思勉看著沈世安腫起的臉頰，扯著嘴角笑了笑。

“跪下！”沈父說話聲音低沈，卻極為嚴厲，“給思荷道歉！”

沈世安平日做事跋扈，但對著自己的父親，斂了風采，極是恭敬。

沈父說跪下，他便立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官思荷不知為何，突然動了動，坐起身，看著房裏一眾人，只是淺笑，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都是意外，爸媽，我沒事，還勞煩你們走這一趟。”

“思荷……”沈母伸腿，踹了腳沈世安，轉身握住官思荷的手，“我會囑咐李媽做些補品，你多吃些，養好了身體。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官思荷點頭，疲憊地皺了皺眉：“爸媽，我累了。”

“那我們走了。”沈母起身，又重重踹了腳沈世安，“你留著，照顧思荷。”

沈世安沈默著點了點頭，等兩人走了，官思荷才躺下，官思勉看了眼沈世安，覺得房間裏有些氣悶，提腳出門，卻又在門口撞上了自家父母，還有爺爺。

官思勉低了低頭，喚了人，立在門口，等人都進了門，才點了根煙，扭頭看也立在外頭的江陌上。

兩人靜靜站著，相望一眼，又分明轉向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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