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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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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阿修燉了蟶子湯,阿蘭喝了,陰晴不定看著阿修,阿修覺得阿蘭有點不尋常。

阿蘭忽然問:“你打算今年除夕在哪過?”

李修一時答不上來。

阿蘭慢條斯理地說:“你和誰一家,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和我一家。李修,你如果以為我很好哄騙,那你可能會被埋在梅花樹下。”

阿修一楞,他算是知道阿蘭的厲害了,她還學他直呼其名。

阿蘭放下湯碗,說:“湯不錯。”

她慢悠悠上樓了。

阿修想到自己在塵世中富貴,優越閑散,旁人只有殷勤對他,阿蘭卻總踩他的七寸,毫不留情,他嘆氣又想笑。

阿蘭在房間看《幽蘭》的文字譜,譜雖是人人看著都一樣,但彈奏時因為每個人的審美與節奏不同,總有微妙變化。

書架上有《春草堂琴譜》、《百瓶齋琴譜》等,阿蘭看一段,彈一段,琢磨一段,百藝相通,好比書畫下筆,如何更觸人心弦。

李修知道言蘭在做晚課,他站在她房間門外,看她撥琴弦,斯文清雅,與平時瘋狂砍竹子的她,截然不同。

他揚聲說:“方案一,阿蘭跟我回家過除夕,方案二,我在你家過除夕。”

臺燈下的阿蘭擡頭看一眼阿修,問:“為什麽我要和你過除夕?”

李修說:“僅僅因為,兩情相悅。”

言蘭聽笑了,容顏像桃花一樣含著粉光,問:“你和我兩情相悅,我怎麽不知道呢?”

阿修才發覺阿蘭壞透了,故意踐踏他的芳心,說:“你慢慢就知道了。”

言蘭說:“我不知道,因為人心善變。”

李修說:“那是別人,不是我們。”

言蘭嗯了一聲,將妝臺上的古琴,略挪了挪,素手慢慢彈了一段《鳳求凰》,李修第一回 當面看言蘭撫琴,她的側顏嫻靜,身姿秀發,淡雅如一樹梅花,夜晚的小雪從吊腳樓的走廊吹拂進來,琴曲那樣短,弦音清淡。

李修聽得很明白,原本浮躁的眉眼撫平了,心也靜了下來。

曲罷,李修回房去了,仰躺在電熱毯上,打電話給助理,說:“年貨單子,明早我發郵件給你,除夕我要在山裏過年。”

助理才弄完生活物資,安排直升機進山,轉眼總裁又要過年物資了?

阿修抱著枕頭惆悵,原來阿蘭完全懂得他的種種心緒。

她還喜歡裝傻,做出平平無奇的樣子,不要他輕易知道她的長處。

敏銳的她就是故意逗他玩。

第二天,李修早起,在雪地裏玩滑雪,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物資那麽豐富,還有滑雪板,也就草坡短短一段,幾十米,滑著好玩嗎?

滑下去了,不又得抱著滑雪板走上去?

言蘭拿著鑿子錘子和簍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瞥過他,慢慢下了雪地,要去冰凍的溪流上,鑿開來弄幾條小溪魚,燉湯喝。

神樹雕零了葉子,溪流喑啞了水聲,阿蘭戴著手套,在不厚不薄的冰上作業。

李修眼裏的阿蘭,也是傻子,明明他讓人運了好幾種鮮魚,還專門鋪開,凍掛在屋檐下。

家裏缺魚嗎?

寒冬臘月,兩個傻子各玩各的,互相想來也有些情趣。

下午,言蘭拿了個板凳,坐在過道,拆李修帶給她的禮物。

阿蘭挑出一個深紫色小盒子,撕開小小的封條,看見裏面是一個手表,精致的表盤可以翻轉。

她合上小盒子,挑了一個大的象牙白色的盒子,輕輕拆開透明包裝紙,打開是一個相冊。

阿蘭翻開相冊看,裏面是阿修從出生到三十歲的照片,生日也標註了,每一個生命中重要的時刻,包括他的家人,他的畢業典禮。

言蘭認真看了,她輕輕合上相冊,拿進房間。

下午,言蘭在樓下堆雪人,堆了一個癱倒在地的雪人,雪人嘴邊叼一個蘑菇,她又堆了一個雪人,蹲著看好戲,這個雪人漂亮,頭上有一枝梅花。

阿修午睡醒來,在房間看了一下午數據,傍晚出來走廊,松散筋骨,就看見院子裏那一對雪人。

他哭笑不得,找罪魁禍首。

阿蘭正坐在中間的廳堂,擺圍棋子,雪天,指猶涼。

李修踱步過來,坐下來,說:“猜子執黑嗎?”

言蘭說:“我想先手。”

李修說:“行。”

阿蘭在棋盤一角先落黑子,阿修在對角落白子,兩個人慢慢下,聚精會神,下到一半,占目提子,阿蘭只剩一點點優勢。

阿蘭說:“我只能下到這裏了,再往下,我就輸了。”

李修感覺到言蘭不同於往日的柔婉,他說:“彈琴下棋,都是你自己學的嗎?”

阿蘭輕聲說:“不是,是一個很好的老師教的。”

李修說:“那應是一個高人。”

良久,言蘭輕輕嗯了一聲,問:“除夕,我去你家做客,你家裏人會介意嗎?”

李修嘴角輕輕上揚,說:“不會,他們只會很喜歡你。”

言蘭莞爾一笑。

兩個人從未這樣細聲細語,又說了一些閑話,世界變得溫情脈脈起來,只有阿修的助理晚上又要被折磨,年貨地址改回家裏,還要添許多女孩子的生活用品。

除夕前一天,阿修開著不甚保暖的皮卡車,輪胎上了防滑鐵鏈,載著阿蘭和兩個人的行李,在融雪的山道行駛。

車子緩緩下了山,轉國道,又轉高速,長途好幾個小時。

阿蘭穿著羽絨服,戴著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坐在副駕駛,一直看路,像被拐賣的婦女要記清路徑。

李修笑眼看她,說:“過完年,我們還回山裏來。”

阿蘭說:“不嫌山裏悶嗎?”

李修說:“山裏清靜,我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言蘭嗯了一聲,說:“如果阿修你把我賣到外地工廠,讓我做苦力。”

他笑著問:“誰這樣壞?”

阿蘭說:“新聞上寫的,山裏女孩子,先被父母賣彩禮,再被人控制在工廠,想逃跑,被同鄉搶劫,最後死在溝渠裏。”

李修理性地說:“這是一個極端案例。直接搶劫的同鄉,要接受法律制裁。其他變相的幫兇,卻可以逃脫。”

阿蘭老成地說:“人吃人,自古而今,並不極端。與其別人吃我,不如我吃別人。這是我的決定。”

李修開大一點車裏的暖氣,掖了掖言蘭的圍巾,說:“外面的魑魅魍魎,容易驚擾到你,以後我在這兒,它們不敢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我的小說主角多快樂,有錢有愛,有山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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