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不用這麽無情吧？”顧宇把姿態放低，連“姐夫”二字都叫出來了。

若放在以往，或者放在任何人身上，沈越都覺得“姐夫”二字很動聽。

可是放顧宇身上，他不覺得。

只覺得顧宇太善變，不老實。

顧宇既然已經找到了他們家，那林世昌呢？

不見林世昌的蹤影，始終覺得這事裏面還有事，不靠譜。

別說叫姐夫沒用，叫爹也沒用。

林曉純考慮的重點也在林世昌身上，從之前林世昌和林惠惠的談話裏可以聽出來，他們父子倆來的目的就是讓她去南方，跟他們回家。

問題來了。

如果林世昌真得關心她這個女兒，為什麽這次已經知道她家的位置，為什麽都沒有來上門？

不像是一個父親想要彌補女兒的畫風。

這父子倆，一個冷淡地過分，一個熱情地過分。

有古怪。

林惠惠不禁替顧宇幫腔，“曉純，說到底你們都是我哥的孩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就當給姑姑個面子，重新認識，向前看。”

顧宇也附和著說：“小姑姑說的對，以前的事咱們翻篇了，向前看。好不好嘛姐姐。”

帶著南方口音的撒嬌，比女孩還嬌軟的口吻。

林曉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和沈越對視一眼，沈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一層。

林惠惠的面子，她們要給。

短暫的眼神交流，他們很快達成了一致。

林曉純面無表情地說：“既然姑姑都這麽說了，我就給姑姑一個面子。其實我從小也很羨慕別人跟父母在一起的情景，但是羨慕只是羨慕。如今有父親，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他沒來找我呢？”

顧宇被她說得一楞，隨即紅著眼眶說：“爸爸覺得這麽多年沒有照顧過你，心裏愧疚，無顏面對你。但咱們畢竟是姐弟，爸爸還是希望咱們搞好關系。”

這樣說勉強也說得通，但是這不足以成為他不來見林曉純的理由。

林曉純冷笑兩聲：“呵呵，無顏面對就不來見我？”

顧宇訕訕，“姐姐，你別那麽較真嘛。爸爸只是暫時沒想通，這不派我來打頭陣嗎，只要姐姐不計較爸爸這麽多年來的缺席，我這就把他帶來。”

“對，現在就讓他來。”林惠惠恨不得這父女倆馬上就相認，皆大歡喜。

林曉純站起來淡淡地說：“也好，我也想看看我那消失了二十多年的父親長什麽樣子。”

已經在首都飯店見過林世昌一次，卻沒正眼看。

照片是照片，自然也不能跟本人比。

林曉純突然改變了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態度，總是把他們推在外面，反而難以把控。

在胡八道回來之前，她決定和顧宇、林世昌和平共處。

顧宇高興地站起來，“好的姐姐，我現在就去接爸爸。”

林惠惠也很開心。

林曉純和林世昌父女相認，她們姐妹幾個也就可以很快團聚了。

林曉純轉頭看向了桌子上的日歷。

五月初四，端午節的前一天也是原主母親的忌日。

林世昌既然遲遲想不起來原配的忌日，那她就提醒提醒。

##

一個小時後，林世昌在顧宇的帶領下來到了林曉純的四合院。

林世昌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從來沒想過女兒跟亡妻長得這麽像。

在看到林曉純的第一眼，就淚奔了。

顫聲道：“素芹……”

二十多年未見，雖然知道秦素芹已經過世，還是忍不住叫出了那個名字。

林曉純不冷不熱地說：“虧你還能記得這個名字，你失憶另娶本不是什麽大錯，可你遮遮掩掩，一直試探就是大錯特錯了。”

林世昌瞬間清醒。

秦素芹不會這樣冷漠地跟他說話，對他這樣冷漠的是他未見過面的女兒──林曉純。

用手絹拭去眼淚說：“曉純，我沒有遮遮掩掩，也沒有試探，只是不知道該以什麽面目來見你。”

“你的真實面目啊！”林曉純不是單純的孩子，“來見我還考慮用什麽面目，可見你對我也並未有什麽真心。”

林世昌語塞。

林惠惠幫腔，“曉純，別這麽咄咄逼人，好好跟你爸說話。”

林曉純“哦”了一聲：“是啊，我咄咄逼人。”

林惠惠看到林曉純受傷的樣子忙說：“曉純，小姑姑不是那個意思。你爸找到你也不容易，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平心靜氣地談談。今天小姑姑請客，咱們就去惠澤園吃飯。”

林世昌嘆了口氣：“是我不好。我身體也不太好，小宇一直怕我見到你情緒太激動，血壓升高。”

呵──

林曉純當即拆穿他的謊言，“你現在安然無恙，是不是就說明你見到我情緒不激動，血壓沒升高？看來我也是無足輕重呢，有沒有我對你的生活沒有多大影響，那麽你來找我又是為何？”

原主前世今生都沒有見過親生父親。

她之前做的那個夢，也是原主墳前，林世昌的痛哭。

到底哭什麽，如今想來，確實值得推敲。

林世昌確實沒有血壓升高，但被林曉純這麽一說，真得血壓飆升了。

顧宇趕緊勸林曉純：“姐姐，你別這樣說爸爸。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阻攔爸爸來見你。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出過氣，我們還是一家人好不好？”

“不好。好什麽好，我就問你一句話，林世昌，明天是什麽日子？”林曉純冷冽地目光盯著林世昌，“你要答得上來，那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都可以從頭再來。”

機會，她只給林世昌一次。

林世昌把握不住，那就不怪她了。

林世昌被問懵了。

明天是……

是什麽節日？

或者是她的孩子的生日？

她有五個孩子，到底是哪個孩子的生日呢？

又或者是誰的忌日？

死丫頭，問這個刁鉆的問題分明就是故意為難他。

對林曉純的不喜又多了一層。

本來從多方打聽中，就得知這個女兒名聲不太好，還抱有一點點希望。

沒想到這個女兒比想象中更甚。

看來趙氏父子沒說謊。

幸好找找村主任了解了情況，要不然一腔熱情豈不是餵了狗。

顧宇想了一圈沒想到，急得汗意涔涔。

林惠惠靈光一閃想到了，但林曉純用眼神警告道，不許說。

沈越覺得自家媳婦太善良了，為毛要給林世昌這個機會！

分明是在給自己找氣生嗎！

這種連自己媳婦忌日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麽臉活在這個世上。

林世昌想了想說：“是你們得知我去世的日子？”

他估算了下，也就這個答案比較接近事實。

林曉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說呢？”

林世昌不知道。

垂眸間將不耐煩掩去。

“曉純，爸錯了，爸這腦子不夠用，你對我這個失憶的親人多點包容吧。”

林曉純反問：“我給你包容，誰給媽媽包容？”

林惠惠也對林世昌有點失望，忍不住開口：“哥，你打聽消息的時候，就沒打聽過嫂子去世的時間？”

林世昌一時沒反應過來林惠惠口中的“嫂子”是哪位，蹙眉說：“你嫂子去世的時間我記得啊，是臘月初二。”

林惠惠仰倒。

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實在帶不動。

顧宇很快反應過來：“明天是姐姐的母親忌日對吧？”

林曉純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但是笑意很冷。

林世昌也反應過來：“我知道素芹去世了，但是沒有勇氣打聽她到底是哪一天去世的。明天是素芹的忌日嗎？”

“是。”林惠惠替林曉純發言。

林曉純站起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好了，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怎麽來的，你還是怎麽回去吧，我這兒不歡迎。”

她這已經很委婉了，恨不得拿旁邊的花瓶朝林世昌腦袋上砸過去。

可還是忍住了。

面無表情地面對林世昌。

林世昌領教過林曉純的決絕，學乖了。

馬上說：“曉純，我到底是你的父親。我跟你母親年輕的時候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羨煞旁人。落到如今的場面，也不是我們所想發生的。你要相信我對你母親的感情。”

林曉純冷著臉沒說。

林世昌繼續說：“我們一起回老家給你母親掃墓，順便見見你幾個姑姑。這些年你缺失的父愛，爸爸都彌補給你。”

“怎麽彌補？”林曉純到想看看林世昌到底怎麽想的。

林世昌看林曉純語氣緩和，馬上說：“你跟我去南方，要什麽我給你什麽。”

看來這個女兒還真是愛財，一說彌補就變了態度。

八輩子沒見過錢一樣，也不知道怎麽混到了首都二環。

有可能是她丈夫帶來的一切。

這樣想著把目光移向了沈越，只見沈越站在那裏不動，就自帶一股威嚴。

有這種氣質，混到二環也算不錯了。

只是這四合院有點太小，若是五進院帶山水那就完美了。

低頭的瞬間，對林曉純的鄙夷更甚。

林曉純冷哼，“我要什麽給什麽？”

“對，你要什麽爸爸給你什麽。”林世昌肯定地說。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兒能貪得無厭到什麽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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