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竊竊私語，林曉純聽在耳朵裏只是笑了笑。

揚聲道：“換句話說吧，病人十幾年前懷孕後，沒有生下來，也沒有流產，胎死腹中十幾年。”

眾人停止了議論，胡老也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

他一直想不通的脈象，現在也捋順了。

病人的孩子們可能不知道，但作為病人丈夫的老領導肯定知道。

他若有所思地說：“十五年前，她確實跟我說懷孕了，可當時我工作忙，也沒註意，過了一陣子她又給我說醫院弄錯了，沒有懷孕。

這麽多年她也沒有說過自己不舒服，我們誰也沒有當回事，唉！”

林曉純點頭，“那就對了。懷孕不是誤診，而是胎死腹中。這麽多年她都沒去醫院檢查過，你們都沒發現她的異狀？她面黃肌瘦也是因為死胎吸收了她的元氣，導致自身營養供應不足。”

領導捂臉，搖搖頭，“沒有，要不是這次腹痛難忍，我們也不會找到胡老，也不會找到你。”

林曉純知道現在首都已經引進了B超，只要排查一下，就算不能確定是十幾年前的死胎，也能確定子宮裏有異物。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喜歡保守治療，對儀器莫名的不信任。

不像幾十年後，去醫院醫生都依賴於儀器，病人也信任儀器。

反倒對單純的望聞問切持懷疑態度，要不她們中醫也不會沒落。

胡老正色道：“那現在該如何治療呢？用普通的催產藥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林曉純雖然棄胡老騙她來，但是病人還在受罪，只能回頭跟胡老算賬。

主次分清最重要。

老領導肯定也是胡老得罪不起的人。

治好病人，她才有底氣跟胡老較真。

於是認真地說：“只靠催產藥已經不能治好她，要換在以前還行，現在她的子宮內已經發生病變，目前有兩種辦法可行。”

胡老眼前一亮，“什麽辦法？”

林曉純沈思片刻道：“第一，去醫院開刀切除子宮；第二，用保守的治療辦法。引產，然後再祛除子宮內的病竈。”

老領導臉色不大好看，“她歲數也不小了，切除子宮還能活嗎？再說了，這要傳出去，我這顏面何在！”

林曉純挑了挑眉，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顏面。

顏面能有人命重要嗎？

要不是恰好她能治，這是不是要直接讓病人疼死在家裏？

可惡。

她只是負責看病的大夫，不是病人家屬。

病人家屬做好決定，她照做就是。

給病人做引產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病人年紀大，腹中又是死胎，受的痛苦也要比正常產婦多很多。

而且，病人已經絕經，操作起來更加麻煩。

臥室裏現在只留下她和黑丫，還有老領導家的一個保姆。

給病人服下了催產藥，沒一會兒病人就發作起來。

病人滿頭大汗，痛苦地叫聲響徹了整棟房子。

黑丫是個未婚姑娘，哪兒見過這等場面。

拿板磚拍頭都不眨眼的女漢子，手尖都跟著顫抖了。

林曉純不斷地在病人耳邊鼓勵，“深呼吸，吸氣……對……呼氣……然後像生孩子一樣用力。”

病人也是生過孩子的人，雖說生孩子有經驗，但是這個歲數了，又是生死胎，心裏壓力也很大。

氣喘籲籲地說：“我……我……不行……了，太疼了……”

林曉純也生過孩子，自然明白這種疼到窒息的感覺。

鼓勵道：“快好了，再加把勁兒。”

……

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病人的陣痛還在繼續。

甚至已經疼得在撞墻了。

林曉純又讓老領導拿來百年野山參切片給病人含著，吊著體力。

天也已經黑了。

林曉純擔心沈越見不到自己，會在沖動之下做出什麽事。

希望舅舅能勸住他。

林曉純一邊照顧病人，一邊擔心家裏。

外邊的人甚至已經開始懷疑她的實力。

她不知道，但是胡老卻聽得明明白白，他對林曉純還是很有信心的，不斷地替她周旋。

經過一番折騰，差不多到了後半夜，病人終於分娩出了死胎。

屋子裏頓時惡臭滿滿。

林曉純趕緊讓黑丫打開窗戶，又讓保姆把死胎用布包住，拿出去給老領導看。

自己則繼續給病人做清宮手術。

不清理幹凈，只會感染病竈。

好在老領導家的燈夠亮。

黑丫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了，這輩子徹底絕了懷孕生子的念頭。

老領導本來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保姆喊醒，一看布裏包裹的死胎，差點沒嚇暈過去。

隨後又惡心起來。

趕緊擺手讓保姆拿去丟掉。

老領導的孩子們也紛紛捂住了鼻子，那不是用布就能遮住的味道。

胡老捂著鼻子看了看，果然如林曉純說得一樣，真得有死胎。

也不枉他護她一場。

遂強壓著心中的得意說：“老領導，我沒說錯吧，曉純這醫術沒的說。”

老領導點點頭，不敢說話。

一說話怕聞到空氣中那股子死胎的腐臭味。

說話間，門口有人來報，有人來了。

老領導皺眉，“這個時間誰來？”

胡老也沒想出來，猜測道：“不會是這丫頭的家人吧？”

來報告的人說：“他們說是林曉純的家人。”

“他們？幾個人？”老領導反問。

來報告的人說：“兩個。”

老領導若有所思地說：“嗯，放進來吧。”

不一會兒從外面走過來兩個人，老領導一看這不是秦建設嗎？

秦建設身邊的人，他沒見過。

但那人身上的肅殺之氣形成了一股無形的氣浪朝他噴薄而來。

老領導瞇了瞇眼，“建設啊，這位是？”

秦建設跟沈越一樣站的筆直，“這位是我外甥女婿。也就是前來看診的林曉純的丈夫。”

“哦？”老領導詫異道，“是個人才。”

沈越冷著臉，他可不是來寒暄，強壓著怒氣問：“曉純她人呢？”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胡老，雖然知道有胡老在，林曉純不會受什麽傷害，還是擔心到心慌。

胡老已經惹得林曉純不開心，決定從側面重新獲得她的認可，趕緊說：“曉純在治病，別擔心。”

老領導呵呵笑道：“人才嘛，都有點脾氣。不像我那幾個兒子，一個個面團似的性格。”

沈越挑挑眉，如果他猜得不錯，那三個瞪著他的就是老領導那面團似的兒子。

不過是沒給他打招呼，就變相給他拉仇恨。

林曉純說過，領導的心思你莫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果然是對的。

既然媳婦還在治病，那他就安心了。

林曉純不知道她擔心的沈越已經到樓下了，正在做收尾工作。

然後把病人交給保姆，才帶著黑丫下樓。

黑丫腿都軟了，完全不知道嬌嬌弱弱的林曉純拿著那些工具給病人一通鼓搗是為什麽，病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讓她知道，那一定很疼。

“拼夕夕”就守在臥室門口，在林曉純打開門的那一刻，馬上撲了上去。

“主人，你終於出來了。”

林曉純摸了摸它的狗頭：“走，我們回家洗澡。”

感覺整個人都被惡臭熏透了。

下樓的那一瞬間看見沈越，差點沒從樓梯上摔下去。

還好黑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沈越暗道：“笨女人。”

腿腳也比心快，立刻跑到林曉純身邊，一個公主抱把她抱了下來。

其他人反應過來時，沈越已經抱著林曉純走到了他們身邊。

秦建設立馬問：“你沒事吧曉純？”

“沒事舅舅，你們倆怎麽來了。”林曉純沒想到舅舅不但沒有壓制住沈越，還跟沈越一起瘋。

這是領導家，可不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胡老輕咳兩聲，“曉純，病人沒事了吧？”

林曉純點點頭，有點疏離。

胡老有些尷尬，把扳指又遞給林曉純：“這個還是你拿著，你更有資格。”

林曉純婉拒，“胡老別這樣。我平時也挺忙的，帶著不方便，你自己保管吧。”

胡老嘆了口氣，手中不少人都想得到的扳指，成了送不出去的燙手山芋。

老臉上有點掛不住。

老領導可不管胡老什麽心理，正色道：“林大夫，

還有什麽要交代？”

林曉純想了想，“我寫了一個藥方放在臥室裏，禁忌也有寫，你們可以自己看。我現在很累，要回家休息。”

老領導：“……”

胡老說：“也好，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累一天了。”

老領導想了想，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就讓他們先回去。

現在已經快淩晨三點，林曉純又累又餓，但是感覺渾身上下臭的不行，又沒胃口。

路上，秦建設問：“曉純，他們沒有為難你吧，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就是豁出這一切，也要給你討個說法。”

他都有點後悔當時沒在家，若在家一定跟來。

“沒有為難，放心吧，我有自保能力。”林曉純反過來安慰秦建設，“這麽晚了，我們先送你回家。”

秦建設心裏稍安，“好，你哥和沈芳也擔心得睡不著覺呢，也跟他們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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