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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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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內。

蘇荷軟酥酥沒骨頭似的靠在季如琢懷裏, 借著大衣遮擋,懸著色澤綺麗手鐲的雪白手腕就勢探入到了他襯衫裏,先前在公寓被割傷, 沒註意有一兩滴濺到了絲質面料上,猶如朱砂紅般灼人。

她很單純地想去擦,卻被季如琢力道極柔扣住了腕間。

蘇荷擡起被妝點得明媚的眼,恰好對視上男人,她說:“我說過,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這次要沒鬧了出懷孕, 季如琢怕是不好脫身。

只是蘇荷悄聲咬耳朵說完, 目光隨之悄然地一眼又一眼的往站在門前的姜濃那邊飄去。

姜濃耐心等醫生來了, 先安排給蘇荷做檢查。

她情緒很冷靜,仿佛將一切憤怒都克制著了這副清麗的外表下, 舉止從容, 言語間也細聲細語的, 只是執意要蘇荷檢查就算了,未了,眼尾的餘光如水掠過了季如琢。

靜半響。

音色聽上去清清冷冷,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前些年你煙癮重,正好也一起檢查下。”

蘇荷下意識地看向季如琢反應,腦袋瓜子驀然間生出個主意:“這家醫院副院長我熟,你聽她的去身體檢查,我到時候弄個假病歷, 說你生病了——姜濃肯定舍不得繼續生你氣。”

怕被聽去, 她極小聲。

季如琢微垂頭聽,頎長脆弱的脖頸在冷燈光下莫名有點涼,側影卻保持半抱著的姿勢未動, 擡指,懲罰似的捏捏她耳垂。

“假懷孕又鬧個假病歷,你跟你父親學商,就學了這些?”

蘇荷耳垂泛起不可忽視的微灼燙意,下意識地喃喃說:“我爸在家裏說過,我生下來所有的智商都渡給了這副好皮相了。”

沒往外說,是給她這個洛城蘇氏首富獨女留一點兒顏面。

季如琢目光落在她清晰明媚的眉眼上,倒沒有接話。

就當蘇荷以為他不會去檢查全身時,後腰被手掌非常輕柔拍了拍:“起來吧,今夜姜濃惹不得,你我還是聽她安排的好。”

姜濃是眼看著季如琢去檢查的,她拿著衣服物品就站在偏窄的走廊上等,露著一截白而細瘦的手腕,低垂著,許久都沒有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先從醫生那兒解放出來的是蘇荷。

她捧著紙杯的熱水尋到姜濃身影,踩著高跟鞋小跑過來,發出了簌簌聲響:

“還是你能治的住他。”

這毫無鋪墊的一句話,引得姜濃低垂的柔軟睫毛擡起,看到蘇荷一邊小口的吹著熱水,一邊慢悠悠說:

“他煙抽的兇,早八百年我就想押他來醫院檢查了,回回都未遂,還不如我家小老頭聽話。”

煙癮這個,讓姜濃面色恍惚了下。

她和蘇荷都同時默契地想到了數年前,季如琢若不是給好友掌眼天價古董被騙,險些連在鑒寶界的名聲事業都毀於一旦,也不會染上了煙癮,數年都戒不掉。

氣氛靜下會兒。

蘇荷與她並肩幾乎挨在一起,就靠站在走廊的墻壁前,回憶著以前的事情:“姜濃,你比我幸運,至少你嫁給了心上人,你瞧我?”

她仗著出身首富世家,當初靠著一份天價情人契約,得到了背負著巨額負債的季如琢,卻與他的情就止步於此了,始終不能如願以償地跟他出現在那巴掌大的結婚證上。

“你和傅青淮即便初識不清白了點,好歹最後關系名正言順了吧,要說情人,我和他才是。”蘇荷不避諱跟姜濃談這點,反正那點破事兒,都瞞不了這位的。

姜濃輕聲問:“如琢這樣、後悔愛他嗎?”

蘇荷遲遲不接受家族安排的聯姻對象,又是唯一的未來繼承人。

她將青春都心甘情願押註在了季如琢身上,卻打動不了這個生性薄情的男人,最終結局輸得一塌塗地可能性很高,這是蘇家所有人都告誡她的事實。

但是蘇荷搖了搖頭,反問道:“姜濃,你會後悔愛上傅青淮嗎?”

姜濃曲起的發白指節下意識地抓緊了衣服面料,沿著指尖的表層肌膚,某種不知名的細微疼痛絲絲入心,她被問楞,是因從未想過後悔愛傅青淮這件事情。

在感情上。

蘇荷雖色令智昏,卻是最看得通透的:“我在家裏被嬌生慣養長大,性格上就難免有缺陷,偏季如琢能適應,看著像我討好他是吧?但是他也回應我啊。”

她不喜季如琢公寓的陰暗裝修,就帶著施工團隊強行闖入,把他家砸了。

換成了極致奢華的風格,一開燈,什麽都照得堂堂亮亮。

原以為季如琢出差回來會生氣,他卻沒有。

她手滑摔碎了季如琢最寶貝的古老鐘表,以為他一定會想殺了她。

結果也沒用。

她刷到微博熱搜說有流星雨,大晚上拖著季如琢陪她去山頂看,挨凍了一夜還下雨,以為季如琢會很煩她大小姐的驕縱性子。

結果季如琢下山就立刻給她煮了預防感冒的藥湯,連半字斥責都不曾有。

她想懷孕,偷偷的紮破了抽屜裏的避孕套。

季如琢發現後,以為他會借此分道揚鑣,但是他只是抱著她,用最溫柔理智的語氣,分析了一番兩人不適合要孩子的諸多現實理由。

未了,還給了她一場超乎想象的完美性.愛體驗。

……

蘇荷手心籠住薄燙的紙杯,明媚的眉眼被熱氣熏染著,她跟姜濃說這些,停頓數秒又說:“我爸爸在家說過,做生意的別太在意一時輸贏,我獨占了季如琢這些年,只是區區一個名分沒得到而已,不要就好了啊,姜濃,別太拘於情情愛愛裏了。”

誰會料到有朝一日,蘇荷會反勸別人,不要太拘泥於男女的情情愛愛。

不過她也是好心傳授經驗,見姜濃垂著眼睫沈思,又說:“別氣如琢啦,他總是護你的。”

姜濃調整好失態的情緒,微側臉,很認真地對蘇荷說:“我想知道他藏著什麽事。”

蘇荷理解,畢竟自從得知季如琢把姜濃送人後,這點也困惑她許久了。

只是藏月的經營情況,她查過了,沒有任何債務問題。

“他要知道債務出問題,都好解決。”姜濃輕聲低語。

蘇荷點頭附和:“對啊,那我就可以再一紙契約,把他風風光光娶進門。”

姜濃被這番話莫名逗笑,只是那唇微揚,很快又有了零點半秒的凝滯。

蘇荷循著她視線,看到了電梯口那邊來了個人。

“如琢的衣服給我吧,放心……全身檢查的每一任項目我都會盯住的。”

半響。

蘇荷很識趣地,讓姜濃不必待在醫院了。

車子朝傅家老宅的道路方向行駛。

加長版寬敞的奢華車廂內,除了暖氣浸透著極淡的梵香彌漫開,一開始誰也沒說話,只有秘書在秉公辦理地匯報著一個投資項目的事宜。

姜濃安靜坐著,側臉看向車窗外像是墨汁染黑的夜色。

耳邊,離得極近的傅青淮淡而清冷的聲線跟秘書聊著,許是心情寡淡,到最後都懶得開口,只有幾聲嗯的單音節。

秘書敏銳地察覺氣氛不太對,抱著文件,竭盡全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直至到家門口了。

姜濃被低低一聲提醒,她想下去,車門略開,垂著的眼睫尾端讓寒霧浸染得微微濕潤。

腳下的高跟鞋彎起弧度,還未踩下去,就被傅青淮先一步下車,繼而不打招呼地抱了過去,羊絨的淺灰大衣貼著臉頰,帶了點微刺的摩擦感。

幾乎一路回到庭院,誰見了都要避讓。

姜濃等徹底清醒回過神,已經被放在熟悉室內的被子裏,整個人沒重量似地陷落了裏面,緊接著,眼前暖橘色燈影一晃,細看是傅青淮如玉的手拿著一盞玻璃燈,就站在床沿,俯身端詳著她。

從似被涼水浸過的精致側臉輪廓,到眉眼的每一寸肌膚,都瞧得仔細。

姜濃眼中有不解,被光照得覺得刺人,聲音是不善的:“看什麽。”

“三哥看看,這張臉要氣到何時。”傅青淮音色在夜裏很低,似乎真看得是有滋有味,還伸出精致的食指貼上她眉尾的下方略紅地方說:“這裏生了一顆紅豆,看來火氣不小。”

姜濃自愧不如他功力好,應對天大的事都能有心情調侃。

那點心事是藏不住的,抿了許久的唇微動:“你都知道了?”

傅青淮緩緩放下燈盞,頃刻間大床這邊就沒幾道光影,也襯得他俊美精致的側顏很沈靜:“濃濃才是那個想來報恩的女孩,是麽?”

姜濃驀地閉上眼,懸著的心上不上下不下,在此刻落了地。

只是想到有藺雅居心叵測的報恩行為在先,如今這字,就顯得不那麽純粹幹凈了。

她克制著開始顫抖的呼吸聲,察覺傅青淮靠近,連帶濕熱的觸感也一點點印在她額頭:“季如琢沒有透露過你是誰,是三哥猜到的,這樣會不會心裏好受些?”

姜濃躺著未動,手指也下意識去攥緊他絲滑的綢緞黑襯衫,感覺隨時能滑走一般,不能松懈半分,她睜開了眼,怕淚意被看清了去,強忍著說:“那在你眼中,我,我除了是當年那個臟兮兮的女孩,還,還是誰?”

傅青淮意外地停下了,室內擺在屏風那邊的古董時鐘在一圈圈轉動,黑暗中,兩人對視著彼此眼神,極輕的叮一聲,許是到了某個時間段。

姜濃慢慢地,將攥著他胸膛的襯衫松開。

下秒。

傅青淮修長的指骨握住了她指尖,白嫩肌膚帶一點涼,被他揉著:“今天到新聞臺接你下班,碰到了一位你的同事。”

他還去接她了?

姜濃表情訝然,隨即看著傅青淮握著她手沒放,牽引著,隔著層衣服覆在腰上:“他普通話不標準,竟說你流產了,三哥那時明知這事摻假,卻沒忍住推算了一番我們夫妻生活,有幾成機會有孩子。”

就兩次,離近的那次是除夕夜裏,才過去沒多久。

姜濃不可能流產這一說,可是傅青淮還是設想了,繼而又期待將來姜濃能給自己生個,最好是模樣要隨她,這些話,在靜到黑濃的夜裏,他逐字俯耳與她細說。

未了,吻上那顫個不停,想要掉淚的瑩潤眼睫低語:“濃濃說過,結了婚就不要分開,三哥是你的聘禮,生生世世都要跟你在一起的。”

傅青淮唇間嘗到了她一細小的淚珠,拂過滑而柔膩臉頰。

姜濃憋了幾日的悶氣,都哭倒在他身上,還有無人可訴的茫然,肩膀發抖,被他手掌用力抱著,怎麽哄都不願意擡起半張臉,哭到額頭的烏黑發絲都濕了。

傅青淮語調從始至終都是低柔的,好似不起一絲波瀾情緒般,直到門外有人敲門。

說是老太太得知了傅錦明和林不語的婚事,請他過去。

傅青淮動了怒,聲線冷到如寒霜般刺骨,丟了一句話出去:“要我教規矩?”

……

他抱姜濃回來那會兒,隨身的秘書等人都察覺氣氛不對,直覺退出庭院。

皆是猜著想著,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今晚多半要吵一架的。

以粱澈為首的,都緊急避險躲了出去。

這次被傅青淮訓的,是素來冷面無情的閻寧,他那門才敲了一下,就能感覺到那股罕見的怒氣,隨即緊鎖深眉退了半步。

過許久。

傅青淮才淡淡吩咐:“讓粱澈去應付老太太。”

深夜院裏的樹下,粱澈沒想到自己站這麽遠,都能被無辜波及到,呲著的大白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姜濃不知道外頭站了多少秘書,但是她不願被旁人看笑話,從床上起來,先去洗了一把淚臉,從睫毛尾端到精致的下巴,都沾了透明的水痕,沒擦幹凈。

傅青淮幫她擦,用指腹輕輕抹去。

冷水終於將姜濃委屈的情緒都給冷靜下來,她這會兒不哭了,借著暖黃的光看傅青淮這張冷淡著神色的俊美面容:“當年你把我放在醫院……只字片語都沒留,我不知道上哪找你,小時候守著電視機裏的尋親節目看,想過用這種作秀的方式尋你,只要能找到你。”

姜濃嗓音是哭到近乎報廢的,情緒浮動過大,執意要一字字說完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三哥,我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沒來找過我,外婆家把我送走,後來養母一家有了親生的孩子,也想把我送走。”

從小到大她生來,別無選擇,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傅青淮眼看著她要落淚,卻倔犟地憋著,過分清麗的臉蛋幾乎透明,心中陡生憐意,再次伸手抱住她腰肢:“別說了,三哥都知道。”

姜濃將額頭貼著他襯衫的領口處,黏膩的呼吸間,咬字都難受至極:“只有你願意把我從被暴雨顛倒的世界裏撿走,即便是時隔多年再重逢,也只有你會堅定選擇我。”

她婚前就隱隱期待和傅青淮是因愛結合,但是事與願違,他看上的是自己這副嗓子的事實容不得她逃避。

可如此,姜濃還是愛他,無法自拔的愛上。

“三哥。”

姜濃想告訴他,額頭摩擦過襯衫冰涼的面料,什麽時候又落淚了也不知。

傅青淮原是修長的指骨沿著她發抖脊骨一寸寸往上安撫,倏地停住,淡色的眸子清晰倒影著她,姜濃擡頭看到了自己,恍神地頓了許久。

整個人被那哭過的情緒感染,帶著潮意的喘息說:“我會嫁給你,不是為了攀附權貴,不是為了傅家人人都想得到的主母之位,是因為你,選擇了我。”

話聲落地。

姜濃鼓起了內心最後一絲勇氣,朝他討要:“三哥,可以再給我一盞碧螺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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