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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齊大人已將殿下和阮姑娘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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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侍的這番舉動一出, 劉百釗的臉色徹底不好,差點也跟著站不住了。

“你!”他怒而驟嚷,青筋暴起,如非有錦衣衛和羽林軍攔著, 恐怕已將手中刀刃劈在那宮侍身上, “你竟敢——!”

宮侍磕頭不停,很快磕紅了額頭下方的一小片雪地:“奴才也不想這麽做, 是李總管說此乃陛下旨意, 金絲綾錦做不得假, 奴才才跟著過來——非是奴才存心謀害殿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李總管?”阮問穎先是疑惑,“什麽李總管?宮裏不是只有一個高總管嗎?”接著就是一頓, “太後宮中的李總管?”

“是、是!”宮侍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連聲附和,“就是太後宮中的李總管!”

“奴才是在清寧宮當值的小黃門, 平日裏只做些灑掃之事, 別的什麽也不懂,是被李總管威逼利誘著騙過來的!殿下明鑒!姑娘明鑒!”

阮問穎不信他真的什麽都不懂, 不然不會三言兩句就把責任全部推卸, 求饒時還不忘了帶上她,但也能夠理解,在宮裏求生存的人總是要學精明點的。

且其既然已經認罪,有些事就可以暫時放一放,先弄清楚更重要的部分。

她看向楊世醒,在得到後者“隨便問”的示意之後, 放心大膽地詢問起來:“休要狡辯!若真是陛下旨意, 自有高總管發下吩咐, 何時輪得到李總管?”

宮侍繼續磕頭:“奴才也有這個疑惑, 可李總管禦下嚴苛,奴才不敢……不敢多問。且他是太後跟前的紅人,又拿了金絲綾錦,奴才、奴才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欺騙奴才——姑娘明鑒啊!”

“想讓我明鑒,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阮問穎道,“李總管是何時對你說這事的?又是怎樣一個具體的說法?當時你們周圍都有誰?還有……”

宮侍對這一連串的詢問知無不言,等三益一行人回來覆命時,眾人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被押著提上來的人正是清寧宮中的李總管,劉百釗看見他,眼睛都要紅了,提著刀就想砍過去,被楊世醒厲聲喝止:“住手!留著他的命!你若還敢擅動,便以滅口之嫌與他們同罪論處!”

劉百釗動作一僵,轉過身向著他重重跪下:“下官罪該萬死!不該輕信小人,冒犯殿下!下官該死!請殿下責罰!”

前倨後恭的轉變讓阮問穎心中冷笑,十分想回答一聲“那你就以死謝罪吧”。

不識天子密令尚且情有可原,但高總管他不可能不識得,忽然出現一個陌生宮侍,傳達來一道驚天旨意,正常人會不確認一下真假就照著做嗎?

他能相信這道所謂的密令,要麽是立功心切,要麽是早有此意。

阮問穎不覺得劉百釗會有此意,但也同樣不覺得他純粹是被功利蒙住了眼。

他一定是在心裏有所考量,知道這密令有問題,但決定拼拼運氣——能以金絲綾錦作假的,普天之下,沒幾人有這能耐。

它的出現,代表雙方的鬥爭已經到了最關鍵處,他若能抓住這個時機,休說錦衣衛指揮使,便是再多的榮華富貴也唾手可得,一顆心自然蠢蠢欲動。

可惜他看輕了楊世醒,算漏了齊江,算漏了於衡,甚至算漏了陛下。

阮問穎敢肯定,如果劉百釗在帶著錦衣衛過來時沒有齊江攔著,或者羽林軍晚了一步,現在的情形就不會變得這麽容易。

當然,就算他什麽都沒有算漏,她也不相信他是楊世醒的對手,與齊江和於衡的周旋反而救了他一命,使他沒有真正做出冒犯之舉。

所以面對他的這番請罪,阮問穎只覺得惡心作嘔,不想多瞧。

她能想到的,楊世醒自然也想得到。他輕輕一笑,不予理會,仿佛沒有聽見劉百釗的話,把目光投向被綁著的清寧宮總管。

“李總管。”他道,“數月不見,別來無恙?”

李總管掙紮著扭動身體,被三益一腳踢上腿彎,撲通跪倒。接著,三益又彎腰欲取塞在其口裏的布團,但被楊世醒阻止了。

“不用叫他說話了。”他道,“我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部分經過,不需要再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來,只要確定他是這個人就好。”

“齊大人。”他看向齊江,“不介意我在回宮途中多帶幾個人吧?”

齊江拱手,眼底露出幾分欽服和欣慰:“但憑殿下吩咐。”

“很好。把他們兩個人綁起來,帶走。”

李總管在這時看起來有點後悔了,“唔唔”掙紮著想要說話,可惜他已經錯過了楊世醒給予的最後機會,只能在絕望中被三益拖走。

一旁的宮侍也被護衛架起跟上,先前掉落在雪地中的瓷瓶亦被小心拾起,遵從楊世醒的吩咐妥善處理。

“至於劉大人,”楊世醒漫不經心地朝劉百釗投去一瞥,“顯然已經不能再勝任副指揮使一職。我雖不能越俎代庖,處理錦衣衛事宜,但暫時調動幾下安排還是可以的。”

“於衡,”他發下吩咐,“由你暫代副指揮使,統領行宮一幹錦衣衛。有異動者,格殺勿論。”

“是。”於衡行禮接令。

看著劉百釗在一瞬間變得死灰的臉色,阮問穎大感快意,雖然她有些擔心於衡能不能做到楊世醒說的最後一句話,但只要能讓劉百釗落不到好,她就樂意。

且這副指揮使一職除了於衡外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單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錦衣衛就會多給他幾分薄面,他在平日裏又耳濡目染,接手之後應當不會鬧出太多亂子。

說到底還是於衡的身份合適,如果換了別人,這時的安排就會成為難題,先前論證密令為假時也不會具有那麽高的信服力。

陛下恐怕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會在當年選擇他作為楊世醒的伴讀……當真是用心良苦。

忽然閃過的想法使阮問穎心底升起一陣惆悵,意識到陛下對楊世醒有過多少真切的關愛,他們原本是一對多麽融洽、和諧、美滿的父子。

而現在……

阮問穎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左右再過幾個時辰她就能知曉全貌了,不差這麽一會兒。

她團了團手,發覺手被凍得很冰,睫翼也冰冰涼涼的,顯是沾化了不少雪水。

這也難怪,他們在雪地裏站了許久,雪還一直不停地下,方才情況緊急,顧不得許多,此刻事情暫緩,冷意便在一瞬間漫了上來。

雖然她披著厚厚的鬥篷,擋住了大部分雪花,但也真的覺得有點冷了。

她看向楊世醒:“我們上馬車吧?這雪下得好像越來越大了……”

她沒有直接說冷,但楊世醒看她的臉色哪裏有不明白的?當下止了話,帶她上了馬車,在車廂裏對外下完最後幾道指示。

馬車內不算奢華,但很舒適,鋪了厚厚的毛氈,燒著融融的炭火,還有幾個小巧的熏爐供人放在懷中取暖。

楊世醒倒給她一杯熱茶,看著她緩緩喝下,關切詢問:“暖和點了嗎?”

她點點頭,舒出一口氣,既為身體的回暖,也為車廂裏的一應陳設。

如果齊江此行是帶楊世醒回宮領罪的,亦或陛下在傳旨時露出過什麽不好的神色,這裏頭就不會這樣布置周全,又有毛氈又有炭火,還有熱茶和點心。

不過她不敢把事情往太好處想,免得期望落空時一下跌進深淵,也不想給楊世醒帶去無謂的猜測,雖然他可能比她想得更深、更明白。

所以她沒有把這份心思表現出來,只做出一副除去寒氣的模樣,微笑應道:“嗯,我好多了。你呢?覺不覺得冷?”

他同樣朝她笑了笑,道:“我還好,不冷。”

馬車轔轔向前駛去,與羽林軍齊整的步伐聲混合在一處。

阮問穎依偎在楊世醒的懷裏,有許多話想要對他說,亦有許多話想要同他問。

比如太後是怎樣拿到金絲綾錦的,又為什麽想要他的性命。如果陛下召他進宮是為了發落問罪,那麽太後根本不必多此一舉,只消靜候佳音即可。

而如果陛下不準備這樣做,那麽召他進宮又會是為了什麽?

但是她什麽都沒有說,安靜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聆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聲,享受這或許是最後一刻的相處時光。

楊世醒也沒有開口,沈默地環抱著她,偶爾用手指梳理她的發絲,與她一起前往未知。

……

馬車停下時,大雪依然沒有停,積雪達到了半尺深。

幸而宮人打掃勤快,清理辟開了一條道,要不然以丹鳳門到紫宸殿的距離,怕是能把雙腳都走濕。

阮問穎不怕濕,但不想太狼狽,好像他們真是囚犯似的。雖然他們在不久之後或許真的會變成階下囚,可至少現在還不是,要保持住儀態。

宮侍似乎也不覺得他們可以被怠慢,見到他們嚇了一跳,著急忙慌地行禮,湊上來撐傘給他們擋風雪。

就這樣一路行至紫宸殿,雖然身上被雪水打濕了不少處,但好歹還算齊整,能夠見人。

不過很快,阮問穎就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了。

紫宸殿內一如既往的威嚴莊重、肅穆凜然,陛下高坐尊位,太後垂坐西首,一眼望去能使人的呼吸停滯,感受到一股沈沈的壓迫。

“陛下。”高總管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禮,“齊大人已將殿下和阮姑娘帶到。”

這不是什麽好預兆,高總管侍奉陛下多年,雖一貫恭謹,但也不曾像現在這般小心,連聲大氣也不敢喘。

阮問穎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也緊張地冒出冷汗。她努力使自己維持住平靜,隨楊世醒一道跪拜行禮。

陛下沒有免他們的禮,讓他們繼續跪著。

甚至連第一句話也不是對他們說的,而是對齊江道:“朕記得,聖旨裏寫的是宣六皇子入宮,不得有誤。為何你不僅耽誤了時辰,還多帶了一人過來?是要抗旨不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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