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頭七法事都做完了，公主還不肯回來？”

“她心情不好，說暫時不回來。”金珩這些日子每日進宮出宮忙裏忙外，夜裏也幾乎沒怎麽睡，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倦，可是他還是從金母手上接過了一郎。就算再忙每日他都會抽空抱一抱兒子，他已經會很熟練地抱孩子了。

“若不是看在我孫兒的份上，她不回來我更歡喜！孩子生下來才兩天她撒手不管的回宮去了，哪裏像個做娘的！”金母越說越氣憤，可是偏偏又要壓低音量，怕嚇到一郎。

“這些話您以後別說了，我盡量早些把她接回來。”金珩話音一落一郎突然哭了起來，金珩便把他交還給了乳娘。

次日，金珩先去上朝，這些天皇上在朝堂根本就沒露過面，太子已經開始學會處理朝政了。金珩也是被委托輔佐太子的大臣之一，下朝後還要與太子一起商議朝中政務。等忙完這些事午時早已過了，他來不及用午膳就直接去了語櫻堂。

明明已經立春了，可是後宮這些天如同寒冬般蕭瑟，等閑宮人都不敢在外隨意逗留，唯恐惹禍上身。英華殿已經被皇上下旨封了，除了李令月身邊跟隨多年的兩個宮人沒有受刑，其他宮人皆被嚴刑拷打，可是也沒能審問出什麽。

語櫻堂比從前更加死氣沈沈，連清清都不敢輕易開口說話，其他宮人別提說話了，就連走路都怕發出聲音。周梓顏穿著一身素白色宮裝，頭上也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絹花，坐在梳妝臺前無意識地撫摸著一支步搖。那是李令月生前最愛的一支步搖，她無事時也最愛坐在梳妝臺前。

金珩進來後坐到了周梓顏不遠處，周梓顏依稀從鏡子裏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這些天周梓顏並未開口和他說過一句話，更沒有說過心情不好暫時不回金府。這些天她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清清與從前一樣守在門口，屋裏聽不見一點動靜，心裏十分焦急。可是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聽見了公主的聲音，“你們所有人都如願以償了，還來我這裏做什麽？”

“小孩兒長得快，這些天一郎都長大了一點。”

“那你回去守著他啊！跑來我跟前做什麽？”周梓顏突然發了怒，將手邊的茶盞狠狠地往金珩身上一擲，金珩沒有躲，杯子砸在了他胸前，半杯溫茶水在他的衣裳上暈濕了一片。

“事已至此，難道你真準備連孩子都不要了？”金珩伸手將幾片茶葉撣落到了地上。

“我母妃死的不明不白，對於你們來說是塵埃落定，可是在我眼裏你將不再是我的駙馬，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害死我母妃的劊子手。”周梓顏這些天淚早已流盡了，如今竟也哭不出來了，連眼眶都未紅，充滿恨意的表情有些扭曲，絲毫看不出從前的嬌俏可愛。

“我何曾對你母妃下過手？皇上都查了多少天了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這些帳你要記在我頭上對我公平嗎？”

“你沒下手不代表你父親和皇後沒動手腳，只要我活著一天，就絕不會放棄追查此事。”

“這樣無憑無據地猜忌和懷疑值得麽，你母妃又何曾考慮過你的處境？她若是真的生了下來，你預備在金家如何自處。”金珩走到她面前強行把她攬入了懷裏。

“之前那次與你置氣回宮我母妃就有意讓我與你和離。”周梓顏的臉埋在了他胸前，說話悶聲悶氣，剛剛的氣焰頓時消散全無，像只戰敗了的公雞。不知為何在他懷裏她就想尋找一絲安慰，和他針鋒相對其實她很痛苦。

金珩氣的不知說什麽，周梓顏突然又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母妃不夠看重我？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長這麽大最害怕的一段日子不是我父皇駕崩，而是我母妃與皇上在一起後拋下我獨自去行宮避暑，應該有一個月，那時候我好像才六歲多住太後宮裏，總是躲起來偷偷哭，我怕母妃不回宮再也不要我了。我那麽小就知道我只有更聰明聽話她才會更喜歡我。”

“她一直想生個兒子，我知道。幼時就聽太後說過，我生下來後母妃知道是個公主，氣的幾天都沒抱過我。後來遭遇的一連串事，她也覺得如果我是皇子，她絕不會活著現在這樣。我長大後以為她都看淡了這些事，其實是我錯了，這些年她其實從沒放棄過，可是她這次若是生下來的是皇子也不會改變什麽，我舅為了躲事端都請求外放，朝中無一人支持，皇上也未曾給她承諾什麽名分……”周梓顏說了很多，聲音越來越低，後來直接在金珩懷裏睡著了，她這些天真的太累了。

金珩把她抱到床上，幫她蓋好了被子，看到她眼角的淚痕還未幹，就執起袖口幫她擦掉。剛剛周梓顏說了那麽多，他是真的心疼。她前半生都是在為了她母妃活著，今天突然打開了宣洩口，他才知道她內心有這麽多隱忍不發的細微傷口，雖然微小，卻難痊愈。幸好他從未想過要放棄她，他始終堅信她本性與她母妃不同，是個值得他疼愛的女人。

等到了傍晚，周梓顏還是睡的很熟，沒有一絲要醒的跡象。金珩去著人傳了軟轎過來，直接把睡著的她帶出了宮。

第二日周梓顏是被一只在她臉上亂揮的小手鬧醒的，她一睜眼就看見了她的小家夥，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小家夥原本毫不懼色地與她對視，可是被她狠狠親了幾口後，嚇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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