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穿鞋只著單薄的寢衣狂奔在寒夜的深宮中，但是卻感覺不到冷，因為最冷的是她的心。怎麽這條路這麽長，以前從未感覺到。

到了禦書房門口，兩個小太監都在低著頭打瞌睡，她的手放在門上卻開始畏懼，不敢推門進去了。

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推開門進去。寢殿裏燭光很亮，幾個太醫也都坐在那裏打盹。炎公公坐在床榻邊被她靠近驚醒，見她只著一件單薄寢衣嘴唇都凍紫了忙道“娘娘您……”李令月沖他搖頭。

炎公公便退下了。李令月爬上床，掀開被子在景帝身旁躺了下來，像從前一樣靠在他胸前，摟著他的脖子。感到他的心跳聲和淡淡的呼吸聲，她的心才漸漸有些安定下來。

剛剛她夢到他死了，來跟她告別。她在夢裏哭喊著他也沒能停下來。

只是靠在他胸前一會兒，卻漸漸感到他的心跳越來越弱。她懵了，猛地坐起來，狠狠搖著他的身子尖叫道“周元景！你快點給我起來，你給我醒過來！”她好像是第一次叫他全名。

李令月像發狂一般大喊著，幾個太醫本在打瞌睡一下子全部被她驚醒。她衣衫不整坐在床上，幾個太醫紛紛不敢直視於她。楊太醫只得道“娘娘請先退下，讓臣給皇上醫治。”

炎公公拿來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她失魂落魄地走下床喃喃自語“他要走了，他心跳越來越弱了。”說完後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楊太醫摸上皇上脈不禁心驚，脈搏越來越弱。他立刻讓炎公公給皇上上衣脫下，他也沒辦法只能給他紮針試試了。昨日皇上那般，他便覺得不妥，怕是回光返照，但是他不敢說。

很快整個皇宮都被驚醒了。

太後最先趕來，裏面亂成一團。見李令月趴在地上痛哭連鞋子都沒穿。太醫忙的人仰馬翻，隔著眾人依舊看見皇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太後不禁心痛淚流滿面，她只有這一個兒子，也是她的命，難道真的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太子聽見消息也趕來了。見裏面一團糟，上前對太後道“皇祖母您先回坤寧宮去吧，這裏有我。”太後道“哀家出去守在殿外，不能走。”說完太後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出了側殿。

“你也回長春宮去，莫在這裏擾了父皇醫治。”太子走到李令月旁邊居高臨下地對她說道。看見她露在外面的腳都凍紅了腳踝也露在了外面，圍著件披風，頭發淩亂哭的滿臉淚水，太子覺得她這樣真是十分淒涼，從前那不可一世的寵妃似乎不是她。

皇後進殿後便看見太子站在李令月旁邊，低頭看著她。“晨兒，你父皇怎麽了。”皇後上前對太子問道。

“太醫正在醫治。”周梓晨收回看向李令月的目光，“母後你也出去吧，莫擾了父皇醫治。”皇後被他也勸了出去。李令月依舊在那裏撕心裂肺地痛哭，她知道他要走了。

“太子，皇上……怕是不行了。”楊太醫愧疚地跪了下來，他實在無法救回皇上了。李令月聽見他的話，猛地起身，跑向床榻。

“你真的要走了麽。”她貼著景帝的耳邊輕聲問道。景帝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卻還是趨於平靜。她趴在他胸前，發現他微弱的心跳也停了……

她擡起頭看向他蒼白的臉，摸向他的雙眼，他再也不會睜開眼了。

太子及眾位太醫宮女太監皆伏地痛哭。

“皇上去了。”炎公公也含著淚去外間向太後皇後通傳。太後當下便暈倒了，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未等到魏國公查到是何□□他便先去了。

皇後也哭著進了寢殿，見李令月還趴在床邊抱著景帝。她上前將她狠狠一拽，“你這喪門星，害死了本宮的弟弟，現在又將皇上克死了。”說完伸手便要給她一耳光，李令月抓住她的手將她狠狠一推，瞪著猩紅的雙眼尖聲道“滾遠點！”

“你這賤人，如今還敢這般放肆。”皇後氣的聲音都顫抖了，又要撲上去和她廝打。太子見狀只得上前拉住皇後，“母後，父皇剛走莫要再鬧了。”說完便沖一個宮女道“送李貴妃回長春宮去。”

宮女上前要拉李令月，李令月反手給她一個耳光，怒斥道“我不走。”宮女捂住臉委屈地哭了起來。

太子見她這樣固執，上前一掌擊在她後頸上，將她擊暈了過去。“將李貴妃送回長春宮。”太子命人將她送了回去。

天還未亮。

等李令月醒來後，天將將亮。她一醒來便記起來景帝去了，那不是夢，她記得很清楚。轉頭看向還在沈睡的周梓顏，緊緊將她抱在懷裏，又落下淚。

周梓顏被她擾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李令月將她摟在懷裏，她也伸手回抱住了她。奶聲奶氣問道“母妃，怎麽了？”

李令月一直在哭著，周梓顏也安靜地任她抱著。很快小香也紅著眼睛進來了，“娘娘和公主起床麽，尚服局送來了喪服。”說完小香便將那兩套白色宮裝放在了床邊。

皇後早就換上了喪服，安排各項事宜。太子忙的焦頭爛額，既要下詔昭告天下皇上駕崩了，還要通知各地藩王從封地回來祭拜。

靈堂設在養心殿。到處都是白色的帷幔，宮人都換上了喪服哭靈。太後在坤寧宮醒來後，又哭暈了過去。

皇後已經完全從悲傷中走了出來，這麽些年感情也淡的差不多了。現在她的兒子要成為皇上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壓在她頭上了。那個賤人也再不能得意了，她有的是時間收拾她。

周梓顏也知道了她父皇去世了，但是她腦子裏還沒有去世的概念，她還不太懂，但是看她母妃那麽傷心自然知道是很不好的事。

李令月勉強令自己振作起來，她不能倒下，她還要照顧周梓顏。帶著周梓顏來到了養心殿。

她忽然想笑，歷史重演，她又死了一個丈夫。

周梓顏看著梓宮，忽然害怕起來。“母妃，父皇躺在裏面嗎？他再也不會醒來了嗎？”周梓顏突然開竅懂了什麽是去世，她傷心地放聲大哭了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停抽咽著。

李令月拿手帕給她擦眼淚，周梓顏依然大哭不止，李令月忍不住抱著她也大哭了起來。哭聲大的完全壓過了那些宮女太監們。

她覺得自己命實在是太苦了，難道真的一切都是註定的？命運的安排？她就不能有份善始善終的感情？不能和一個人相伴到老麽。

之後幾天，李令月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麻木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看見周梓顏她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堅強。

太後這幾日都是滴水不進，整個人憔悴不堪，任人如何相勸，她都不理會。她覺得自己也是幫兇，害死了她的兒子，她現在只一心求死。

周梓顏也去坤寧宮看她，但是太後躺在榻上不言不語，周梓顏不論說什麽她都不理會，坤寧宮裏面也是死氣沈沈的，除了周梓顏的說話聲竟無一絲動靜，周梓顏嚇得跑了出去。

日子定了，二十天後送皇上出殯，算起來停靈一個月。

出靈那一天，先燒“大法船”，用七十二人的小杠先將棺木擡出故宮東華門，此時皇族官員人等傾巢出動，皇帝靈車隊伍最前面是六十四個引幡人，他們高舉萬民旗傘，後面緊跟一千六百二十八人的鹵薄儀仗隊，舉各種兵器、幡旗、燒活（紙綢制作），後跟杠夫，身穿孝服，分三班，每班一百二十八人，棺木後面則是全副武裝的八旗兵勇，最後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其中還有北京各大寺廟道觀的和尚、道士、尼姑、喇嘛身穿法衣持法器念經誦咒，超度景帝亡魂。

李令月隨著皇後等人送到宮門口便不能再出去了。這次是真的送走了他。周梓顏一手牽著李令月另一只手擦眼淚，李令月這一個月也是每日守靈，整個人瘦的似是風吹便倒一般，強咽下心中的萬般苦澀，她想這是她為他最後流的一次淚了。

還未在宮門站多久，便有人來報，太後也去了。眾人不禁一陣沈默。

寒風刺骨，天色陰沈似是要下雪了。

李令月心中絕望到窒息，自己和周梓顏現在是無一絲依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

我可憐的女主

我可憐的第二個男主

人生就是這麽世事無常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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