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呢你們！這些刁民，再瞎叫嚷, 仔細你們的皮！”

短暫的混亂後, 街道上一片寂靜。

為首那人看起來像是王家的大少爺, 負著雙手拖著步子大搖大擺地走, 一身金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瞎人眼, 腰間別一把大刀，後邊仆役呈扇形跟著。

寧依依張望著外邊：“我怎麽看著那人有點眼熟呢......”

韓子離皺眉道：“王家, 據說是在這邊欺壓民眾，果然不假。那就是王奕文的哥哥，王奕霸。”

寧依依：“？王奕什麽？？？”

這麽土的名字, 絕不是她起的！一定是這個世界自動補全的後果！

韓子離顯然也被這個名字嗆到了：“本來是取‘稱霸天下’之意吧......就是乍一看有些......咳。”

說話間, 街上的王八——不是，王奕霸同學就走近了許多, 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們怕是要造反！都喊什麽, 嗯？你！出來！”

被點到的一個店小二險些在客棧門檻上坐了個屁股墩：“是......是！”

“你這個月租金交了沒？”

“交、交了啊。”

“撒謊！每月十兩銀子去哪了？分明只有七兩！”

“之......之前您就說的七兩啊，我們......”

“這不是看你生意興隆嗎？按比例計算，懂不懂啊，你這愚民！”

“可我們已經......”

“哎你別跟我說這個, 你別跟我說這個。”王奕霸擰著脖子扭著嘴角, 這動作看得寧依依都要中風了, “廢話那麽多......”

所以這是王家祖傳的習性是嗎？

寧依依把最後一塊餅嚼嚼吃了，拉著韓子離的袖子問：“師兄, 我們現在, 出手不？”

老板娘瞅準時機向他們跪倒：“兩位仙者啊, 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這些惡霸在這裏作威作福好久了，可是向天元宗報信了幾次，也沒個回應，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吧......”

韓子離忙將她扶起：“大娘不必多禮。交給我們吧。”

寧依依興奮了：“來，師兄，揍他們！”

“......依依，你要記得我們剛逃下山，要低調行事別洩了蹤跡。”

寧依依：“......哦，對喔。”

可惜了，她還想看韓子離殺出去把這一幹人打得滿地爬，然後霸氣地踩在王奕霸腦袋上說“到老子頭上撒野是不是活膩了”呢......等一下，韓子離好像也不會這樣。

於是，當王奕霸訓斥那店小二訓到一半時，他驚奇地發現，路中央站了一名男子，披了黑袍戴了面具，正冷冷地瞧他。

黑袍嗯......魔教？光天化日的，怎麽可能？！

一想自己的妹妹，他放下心來：“看什麽看，什麽東西，就來爺面前撒野，是不是活膩了！還戴面具，鬼鬼祟祟的，還不快滾，爺可是天元宗的常客！”

對方不答話，手一伸，身旁小攤上的爐火呼地旺了，燒得通紅的碳緩緩升起，不由分說就向他迎面撲來，灼熱的空氣令人窒息！

“好啊有種你打我啊，來，沖這兒打......啊啊啊啊啊！”

嘩啦啦的一大堆炭火可完全不怕什麽“天元宗的常客”，兇狠地直接砸在他腦袋上，他烏黑秀麗的長發連著頭皮立刻就焦了。

“少爺”“主人”的尖叫此起彼伏，家丁仆役亂成一團，有去扶他的，有拔腿就跑的，還有的幹脆嚇癱了坐地上抱頭發抖。

“大膽！妖孽！我——痛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殺人啦啊啊啊啊啊——我要去天元、天......啊啊啊啊啊！”王奕霸連話都說不清了，打著滾拼命護住頭臉，然而那碳石有生命一般，逮著空隙就黏在他身上，最後他全身都著了火。

“滾。”

那黑袍人開口了，聲音似乎有些稚嫩，這與他頎長挺拔的身形不太符。

長袖一揮，王奕霸身上的火頓時熄了，留下無數可怖的燙傷，焦黑裏露著鮮紅，坑坑窪窪看得人心裏發怵。

“以後再踏入這城裏半步，便直接取了你性命。天元宗也救不了你！”

王家的人都嚇傻了，忙不疊應道“是是是”，擡起王奕霸散了個幹凈。

“走......走了嗎？”

“走了。”

寧依依從韓子離身後探出頭來，清了清嗓子：“我們是不是嚇到民眾了？”

韓子離取下面具，將袍子脫下來：“......可能，有一點。”

這街道靜得有點可怕。寧依依尷尬地向周圍賠笑道：“那個，不好意思，適才看到他們的舉動，氣過頭了，一個沒控制住，要是驚擾了各位，對不住哈......”

“好！”

寧依依：？

不知誰起的頭，小商小販們都聚了過來，鼓掌道：“幹得好！不愧是仙者，懲惡揚善，為我們撐腰！”

不是，等一下......

小攤老板重新蒸上了包子：“二位啊，今天可真謝謝你們啦，幫我們出氣，來，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說，我請了！”

寧依依和韓子離互相看了一眼：“那個......你們知道魔教嗎？”

“知道啊，怎麽了？”

“若我說......我們是魔教的呢？”寧依依小心地問，“黑袍、火系秘力，可都是魔教中人的標志呀。”

雖然這黑袍只是大眾款，隨便帶的，而所謂“火系”也只是韓子離運起秘力，隔空控制炭火表現一下而已。

老板娘楞了一下：“是......是麽？好像還真是，不過那也沒事兒啊，你們替我們懲治惡人，就是好樣的，管什麽魔不魔！”

寧依依想了想，決定弄明白這個問題：“大娘，剛才那王家的人與天元宗有些關系，他們才算得上修仙之人哦，眾所周知的魔教，可是四處為非作歹......擾得人心惶惶的，我們......若是給天元宗知道了，定要被追殺的。”

老板娘將抹布在桌上一拍：“追殺？為啥啊！你們做了好事還沒好報，我張翠花第一個不答應！”

寧依依一口豆漿噴出去。

韓子離拿過手帕給她拭了嘴角：“怎麽了？”

寧依依：“沒事，這位張......翠花女士，您接著說。”

老板娘道：“我我我說啥，我嘴拙就會說那麽多，反正你們放心，我們雖然都沒啥地位，但要是真按你講的，天元宗來追殺，我們絕不會幫他們！在我心裏你們就是仙者！”

寧依依想，這可真有些諷刺，他們裝成魔教中人去揍仙門家族，卻得到了眾人的支持，還被稱作“仙者”。

她又要了幾個青團，慢慢地咬，思考起來。

韓子離道：“大概是對於百姓而言，誰對他們好，他們便擁護誰吧，‘仙’‘魔’在他們印象裏並沒有那麽清晰。”

“——哎這位公子，你這話我可有一半不同意。”頭頂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音，一位衣衫破爛的男子晃晃手裏的招牌坐過來，瞧著像是位算命先生，背上的木板密密麻麻寫滿了寧依依看不懂的字。

韓子離微微皺眉：“願聞其詳。”

男子搖頭晃腦地道：“這‘仙’‘魔’兩字，本就是一個褒一個貶，一個表達敬仰，一個表示畏懼。從這定義來講，‘仙者’，乃為民除害、匡扶正義之人，受人愛戴；‘魔族’，則是橫行霸道、作威作福的一方，叫人望而生厭，恨不得群起而攻之。

“所以，這兩者並非是誰的專屬頭銜，而是我們表達態度而給予一些人的稱號。以天元宗為首的諸門派在多年前打敗實行□□的崇火教，於是一方為‘仙門’而另一方為‘魔教’。若有一日兩邊顛倒了，這稱呼可不也得換一換？

“二位今日之舉我們皆拍手稱快，‘仙者’之名，你們擔得起！”

老板娘將煎餃下了鍋：“對對就這個理，金算子講得對！”

金算子，我還金龜子呢。

寧依依越發無力吐槽這個世界的人名。不過這麽一想，這算命先生說得不無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就是歷史書上的理嗎？

只是這樣看來，天元宗青雲門這些“仙門”，說不定最後真鬥不過魔教......也不對吼，魔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光看淩清洋那用血肉換力量的邪術就知道了。

或許，將來沒什麽仙魔之分，大家能都被教做人一下，然後和諧共處呢？

這個問題太遠了。寧依依搖搖頭，跟韓子離一同走出了小攤，向眾人拱手道別，接著往雲城方向走去。

韓子離想起了什麽，回身對那“金算子”道：“多謝先生指教，在下好像有些明白了。”

“是嘛，那你把我飯錢付了唄？”

“......”

“呦還真付了！夠義氣啊你們！好，那我就在這裏說定了，要有人因為這事找你們麻煩，咱們絕不會洩了你們的行蹤，叫他們找得暈頭轉向去！”

寧依依笑了：“好呀，那我也謝謝您咯。”

欸，這個獎勵加成不錯嘛！

那就好好利用，度蜜月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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