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試合格，恭喜你，下周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去聯邦第三軍校報道了。”

蘇曉回神，桌子對面的心理醫生把心理咨詢通過的診斷書遞給她。

她應聲接過，“謝謝醫生。”

窗外的日光灑下，落在坐在桌子對面的心理醫生臉上，與神經質的艾洛醫生不同，是位上了年紀的女治療師，和藹包容的神色恰到好處，不會帶給人壓力。

她和艾洛完全不同，不如說，是為了照顧到蘇曉的感受，治療所給她安排了一位從頭到腳都和艾洛相反的治療師。

“我以為你還要好久才能適應呢。”治療師說道，她不像艾洛那樣總是刻意地微笑，維持在一個適當的表情，她輕松地說，“真是個堅強的孩子，你會有光明的未來。”

蘇曉禮貌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和治療師道別。

距離令人窒息的蟲災過去了足有一周，她失去意識後被前來救援的軍部士兵撿到，再醒來已經抵達了新的治療所，位於另一顆邊境星。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醒來的蘇曉對著自己再度回到安全線的基因汙染度無語凝噎，她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她最開始身材縮水、基因汙染度清零什麽的，不會就是被不知名的星星救了吧……只不過那時她位於冷凍艙中失去了意識。

蘇曉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去聯邦軍部撿到她的那顆垃圾星上看看。她手指動了動，忍住跟著耳邊節奏搖擺的沖動。

新的星球歌聲有點洗腦，不如說過於快活了。

既然還活著，就繼續享受生活唄。前救世主很想得開，她揣著自己的病歷，在走廊上找了個空著的長椅坐下。

她換了全新的智腦，聯邦又補發了一筆新的補償金給每一位幸存者，足以支撐蘇曉度過一段衣食無憂的時光。

蘇曉熟練地打開智腦的虛擬光屏，她成功融入了新時代，如今每天雷打不動的就是看各類資訊頭條。

前幾個頭條都和邊境星有關，已經連續占領了熱門榜首好幾天。

#邊境星軍區出現變異王蟲#

#震驚！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

蘇曉繃著臉點開第二條，老套的故弄玄虛吸引人眼球的營銷號風格的詞條下，映入眼簾的是艾洛微笑著看向鏡頭的照片。

艾洛，這個名字之下的真實身份是艾格伯特·瓊斯，來自聯邦顯赫的瓊斯家族，因在聯邦軍校犯下重大過錯被處以死刑，卻在家族的幫助下逃過審判，改頭換面出現在無人註視的邊境星。

索引下全是網民們密密麻麻憤怒的留言：

[這家夥我還有印象，在學校用同學做實驗，這次是擅自圈養王蟲，簡直不可原諒！]

[他怎麽逃過的審判？？瓊斯家族滾出來謝罪！]

[天！狗屎艾格伯特！我不敢想象他對那些邊境星的患者們做了什麽……]

[樓上，有視頻流出了，太震撼了，趁著沒被封快去看！]

蘇曉的視線頓住，她順著留言的鏈接跳轉到了一個新的網站，不同於發布各種新聞的官方網站，那是星網上最大的娛樂視頻網站。

[前排預警，心理承受能力弱的直接跳轉到最後五分鐘！]

畫面從一片漆黑開始，預警彈幕一閃而過，緊接著彈幕上是鋪天蓋地的蠟燭和網友憤怒的臟話。

“親愛的朋友們，當該視頻發布出去時，要麽我獲得了巨大成功，要麽我已經死亡了。”艾洛的聲音慢慢響起，“我想要探究，基因病的盡頭在哪裏，是否在臨界值後活下來的人將獲得新的進化？”

鏡頭慢慢亮起，位於艾洛的辦公室地下，照在了光線昏暗的孩子身上，艾洛還貼心地給孩子的面部打上了模糊的特效。

“優秀的科研人員不會洩露志願者的隱私。”他解釋道，然後將王蟲的卵和檢測儀器一起放在孩子的身上。

屏幕上的數字肉眼可見地在上漲，掙紮著的孩子發出一聲悲鳴，然後皮膚寸寸崩裂，監控患者身體指數的智腦掉落在地，他停止了呼吸。

“……失敗。”艾洛輕描淡寫地說道，“讓我們期待下一位志願者。”

畫面一幕幕閃過，地下室沾著紅褐色血漬的智腦腕帶堆積成山，卵也被孵化，王蟲被扣在抑制生長的罩子裏安靜地蠕動著。

彈幕已經徹底爆炸：

[太殘忍了！他只是在單純地濫殺無辜！]

[王蟲？！認真的嗎？]

[只有我好奇他是咋死的嗎？不會是養王蟲翻車了吧？]

[我猜十有八九是這樣的……]

蘇曉註意到南星始終沒有在艾洛惡趣味的紀錄片中出現，即使艾洛模糊了受害者的面容和聲線，但一個人的身高和體態瞞不過蘇曉。

但艾洛就是有意地略過了南星，或許還要再加上蘇曉。

視頻開始出現大片的空白，艾洛再出現在鏡頭面前時，他神色間充滿了興致盎然。

“實驗暫時終止，我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不不，這部分要不要記錄我還沒想好。”

蘇曉向前傾了傾，表情逐漸變得專註，這裏的時間線和她被艾洛盯上的時候重合，她很好奇艾洛是如何記錄她的，她記得王蟲的絲線在她身上結繭後不只是肉眼無法被察覺，在監控設備前也不能留下影像。

視頻中出現了大片的雪花，如老舊的機器般卡頓著。

[？？啥情況？]

[應該是王蟲跑出去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麽了？]

鏡頭再次亮起，倒塌的治療所占據視頻的衣角，地上遍布著蟲族的屍體，最大的王蟲破碎地落在地上，像是被巨大的手掌捏碎了一般。

視頻的視角仰倒在地，投向廣闊的天空。

沒有雙腿的巨人正安靜地在空中扇動翅膀，沒有五官的頭部微微俯首，向地上的人們張開雙臂。

難以言喻的莊重感隔著光屏扼住了光屏前每一個觀眾的喉嚨，他們屏住呼吸，等待著巨人下一步的動作，然而巨人只是雙臂交疊著環住自身，慢慢破碎……直到消失。

緊接著是艾洛虛弱且意義不明的聲音：“原來……基因汙染病……”

視頻到此結束。

如果視頻的最初網民是憤怒和哀悼，那麽最後五分鐘的網民就是清一色的震驚。

[臥槽！！！那是SSS級精神力具現？]

[肯定是，我天，聯邦都多久沒有SSS級的精神力了……艾格伯特最後什麽意思？這個瘋子還真研究出來名堂了？]

[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基因汙染度超過了臨界值就能得到SSS級精神力？好心動！]

[我勸樓上別瞎搞，且不提99%的人超過臨界值都得死，你是沒看到最後巨人碎掉了嗎？這說明就算你突破了自己，也會很快死掉！艾格伯特的做法完全是不人道的！]

[……]

彈幕上吵得不可開交，蘇曉很快瀏覽完了，當她再一刷新，連視頻和網民刷起的話題樓一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新的話題樓出現了：#隕落的巨人#

蘇曉：“……”謝謝，她還活的好好的呢。

非常巧合，她的存在被艾洛隱去了，人們也絕對不會把一位只有B級精神力的幸存者同那駭人的巨人聯系在一起。

蘇曉松了口氣，她還沒做好再次回到大眾視野中的準備，在接收到智腦的新通知後她快步前往大廳。

精神力測試儀立在大廳中央，這處治療所的構造和邊境星倒塌的治療所幾乎一模一樣。

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精神力測試了。

不同於網上的眾說紛紜，軍部似乎還不死心，一輪接著一輪讓幸存者們做精神力測試——雖然所有人都默認了SSS級精神力的持有者已經死亡，但巨人在剝離了人們的汙染度後是否留下後遺癥還是未知。

現在看來，暫時只有好的一面，被巨人手掌撫過的幸存者們的精神力或多或少都有所增長。

當蘇曉出現在大廳，聚集的幸存者和工作人員們迅速散開，然後無數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哦，現在除了黑發黑眼的醒目狀態加身，她是艾洛死亡前接收的最後一個患者，更惹人註目了。

蘇曉堅強地無視了所有視線和閑言碎語，她戴上測試用的頭盔，在心裏默念：BBBBB……

外界眼中已經隕落的巨人就在蘇曉的精神力空間中，體表流竄的電流早已消失不見。它就像一尊粗制濫造的半成品石膏像，漂浮在虛空中。

此時，聽見蘇曉的訴求後，巨人無所謂地展開雙翼，態度敷衍地把一根金屬羽毛甩到測試儀探測的波動上。

機器的屏幕顯示結果：精神力等級B+。

人群中傳來遺憾的嘆氣聲。

蘇曉不太理解這些人的心態，但比起精神力測試，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穿過人群，越走越偏辟，當她停留在某一間病房前時，她在智腦設置鬧鐘恰到好處地響起。

按掉鬧鐘，她掃開病房權限推門而入。

和她的病房相同的陳設和人員配置，桌子的兩邊是患者和治療師，其中一雙深藍色宛如夜空的眼瞳因為蘇曉的到來猛然亮起。

“……希望我沒有遲到，”蘇曉說，“今天還好吧，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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