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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緣誤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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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宛白術你們這兩個賤人我跟你們同歸於盡’,那聲音可瘆人了,白術不就是那個新來的美人麽,白莞就不知道是誰了……誒對了,好像那昨晚留宿在清歌苑的鄭三公子也沒能出來。”那人嘆了口氣,頗為同情的樣子。

“這可真應了那句老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另一人笑著接了一句,又道,“不談這麽掃興的話題了,來,喝酒喝酒……”

聽著他們喝著酒開始胡侃吹牛,青月喝了一口茶,看著窗外的雨簾發呆。

“這才真是惡有惡報呢。”傀儡雨生忽然道。

青月摸摸它的腦袋,沒有說話。

飯菜很快便上來了,青月默默吃飯不提。

吃過飯回到住處時,那個男子竟然還在。

他蹲在門口,被雨淋著也巍然不動,看那架勢很有不讓他進門就守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見到青月回來,他忙站起來,有些討好地看著青月。

那神態竟和連二公子一模一樣。

青月看著,心中不覺一軟。

青月繞過他,開了門,“進來吧。”

那男子一楞,隨即眼睛猛地一亮,“嗯!”他響亮地應了一聲,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還十分有眼色地替青月關上了門。

進了房間,看他渾身濕透,一副剛從水裏撈起來的狼狽樣子,青月去找了塊幹凈的布巾給他,結果轉身便發現那男子正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眼睛亮閃閃的,頭發衣服都幹幹凈凈的,半點被雨淋過的痕跡都沒有。

不過他那身別扭的粗布衣衫看起來跟他很不搭,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來的,因為不合身的關系看起來有些滑稽。之前在七弦門的金樽池裏見他那兩回,他不都是一身白衣飄飄纖塵不染飄逸得很麽,怎麽如今弄得這麽狼狽?

不管他身上穿的什麽,沒有被雨淋過的痕跡卻是一目了然的,青月默默收回了手上的布巾,心道差點忘記了他不是普通人類,他跟連二公子不一樣。

那男子見青月要收回手,忙伸手接過了布巾,很認真地折疊好放入了懷中。

這是要幹嘛……

青月默,雨生也表示看不懂。

那男子收好了布巾,見青月看著他,沖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又有些猶豫地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不知道我是誰嗎?”

“嗯。”青月淡淡應了一句。

那男子便有些失落地在一旁坐下了。

青月也不管他,全當他不存在一樣,坐下喝了杯茶,又看了一陣書,然後慢悠悠地開始整理房間打掃衛生,以前這些活都是盤玉做的,後來被將影帶到了那個山莊,又有傀儡琉璃在做,跟著連二公子去了城主府,也有丫頭打掃,現在只有她和雨生,這些活便只能由她自己動手了。

那男子見青月在擦桌子,忙很有眼力地站了起來,一臉討好地道,“我來吧。”

青月看了他一眼,沒有異議地將手中的抹布遞給他。

那男子很賣力地開始擦起了桌子,動作生疏而笨拙,很明顯是從來沒有做過的樣子,但他很聰明,悟性不錯,很快便上手了,連掃地擦窗子也只要青月稍稍示範了一下,便全都包下了。

青月坐在一旁喝茶看書,那男子一臉認真地忙忙碌碌,等青月喝完了一壺茶,擡頭便見整個屋子幹凈得一層不染,還閃閃發亮。

扭頭看向站在一旁滿臉成就感,臉上寫滿“快誇我吧快誇我吧”的男子,青月點點頭,“做得不錯。”

他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然後十分積極地要求,“以後這些都給我做吧!”

有人送上門主動要求幹活,這樣的事情青月怎麽可能會拒絕,她點頭同意了。

然後覺得有點不對。

只是讓他進來避雨,什麽時候變成長住了?

狐疑地看了一眼臉上寫滿了天真單蠢的男子,青月蹙眉,是他太狡猾,還是她想多了?

此時的青月,不知道有一種人,叫天然黑……

就算失憶了……也會自然而然地腹黑……

既然已經點了頭,青月也沒有太糾結,她對自己的前世與這個男子有什麽糾葛一點興趣都沒有,至於七弦門那位大長老說的話……青月蹙了蹙眉,突然不願意去想。

住下就住下吧,正好她也不耐煩做那些事。

想了想,她還是問了一句,“會做飯嗎?”

“不會,但我可以學!”男子快速而響亮地回答。

四、他是誰

聞著廚房裏飄來的誘人香氣,青月眼睛亮亮的。

這是撿到寶了啊!

原以為他不過是說說而已,卻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這樣厲害,只要他嘗過一次的菜肴,不管多覆雜他都可以很完美地覆制出來。

“阿姐,這人很可疑啊。”不甘心阿姐就這樣淪陷,傀儡雨生挑撥離間道。

“嗯。”青月點頭。

“留他這樣住著真的沒有問題嗎?”傀儡雨生見阿姐接受了自己的說法,再接再厲道。

“無妨。”

傀儡雨生淚奔,吃貨真的是不可理喻,無法用常理推斷的啊!

“青月,吃飯了。”那男子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笑著招呼道。

他長了一張十分好看的臉,不同於將影的艷麗妖嬈,卻別有一種出塵的飄逸,即使穿著粗布衣服渾身冒著傻氣也可以漂亮得像是畫中仙人一樣。

傀儡雨生對這個厚臉皮的家夥就這樣賴著不走怨念甚深,可是阿姐同意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而且它也不是這個家夥的對手,幾次想暗算他,結果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擋了回來。

這個家夥遠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無害!

傀儡雨生很為他這個看到美食就理智全無邁不動腳步的阿姐擔憂……

今天的午膳是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比起酒樓裏的大廚毫不遜色,非但如此,甚至還有更勝一籌的感覺,青月滿意極了。

那男子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吃飯的樣子,眼睛裏滿是暖暖的笑意。

傀儡雨生看得很不爽。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了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可是那是一雙天生適合冷漠的眼睛,然而那樣一雙眼睛裏此刻盛滿了傻傻的笑意竟然也毫不違和。

“你叫什麽名字來著?”看著他盯著阿姐傻笑的樣子,傀儡雨生莫名的不爽,他冷不丁地問。

“荊鳳華。”傀儡雨生問得突然,那男子看著青月沒有思索便下意識回答。

“嗬。”傀儡雨生咧開嘴笑了起來,終於被他揪到小尾巴了吧!

那男子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猛地頓住,他停下手中的筷子,一臉忐忑地看向青月。

青月聽到那個名字也是微微一頓,腦袋裏突然一陣刺痛,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似乎沒有,她蹙了蹙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荊鳳華心中一個咯噔,知道壞事了,忙伸手橫過桌面握住青月拿著筷子的手,一臉懇切地解釋,“我沒有騙你,真的……我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荊鳳華這個名字是青纓告訴我的,她跟我講了許多事,但是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也不知道那些事是真是假,所以就偷偷跑了出來……”

“食不言。”看著他,青月張了張嘴,吐出三個字。

荊鳳華下意識松了手。

青月繼續低頭吃飯,臉上沒有半點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想要追問的意思。

傀儡雨生暗笑於心,書果然是個好東西啊,阿姐看了書之後說話犀利多了。

荊鳳華眼巴巴地看著青月,忐忑不安地等著她吃完了飯。

青月吃完飯,面色平靜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轉身走出了廚房,全然無視了眼巴巴看著她的荊鳳華。

“阿姐,你想起什麽了嗎?”見青月坐在窗口看著那盆還沒開花的玉仙花發呆,傀儡雨生問。

“沒有,只是頭有點痛。”青月按按額頭,蹙了蹙眉。

“阿姐,留著那個家夥在家裏,真的沒問題嗎?”傀儡雨生想了想,舊話重提。

這一回,青月沒有開口。

“阿姐,雖然……但他並不是連二。”傀儡雨生又道。

不管是因為青纓那個危險又討厭的女人,還是這個明顯對阿姐有企圖的男人,他直覺不想讓阿姐跟他們扯上關系。

總覺得……一旦跟他們扯上關系,他和阿姐平靜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

“我知道。”青月點點頭。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青月回頭,便見手中捧著茶具的荊鳳華正站在門外可憐兮兮地看著她,“青月,不要趕我走……”

“你偷聽我跟阿姐講話!”傀儡雨生怒。

“你講我壞話!”荊鳳華控訴。

青月擡手按了按額頭,忽然覺得頭更痛了。

“你來歷不明身份可疑還不讓說?”傀儡雨生冷哼。

“我沒有撒謊!我真的失去記憶了,可是我記得青月!只記得青月!”荊鳳華急切地看著青月道。

“撒沒撒謊只有你自己知道,青纓那個女人害死了連二,還差點害死了我家阿姐,你跟她是一路的,誰知道你會不會對我阿姐不利!”傀儡雨生步步相逼,“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真的沒有撒謊,你失去記憶只記得阿姐又能說明什麽,萬一你和阿姐仇人,你對阿姐恨之入骨呢?”

“這不可能!青月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雖然不記得但我能夠感覺得到!”荊鳳華急急地辯解。

“別吵了。”青月再次按按額頭,阻止了他們無意義的爭吵。

荊鳳華和傀儡雨生聞言,都住了嘴看向青月。

“你回七弦門吧,那位大長老在找你。”青月看著荊鳳華,淡淡開口。

荊鳳華聞言楞楞地看著青月,手中的茶具“砰”地一聲掉了下來,碎了一地。

“青月……”他看著青月,哀哀地喚。

“走吧。”青月道。

荊鳳華沒有動,他定定地看著她的臉,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不一樣的情緒來,可是她始終木著一張臉,什麽表情也沒有,眼中也是漆黑一片,仿佛一湖平靜的死水。

“我不。”半晌,他垂下頭,捏著拳頭固執地道。

“怎麽會有這樣厚臉皮的人!”傀儡雨生氣得大叫。

聽到“厚臉皮”這三個字青月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當初她住在族長家的時候,盤玉也是這麽形容她的。

真是久違了的形容詞……

荊鳳華垂著頭,沒有回嘴,也沒有挪動腳步,就那樣固執地站著。

然後,荊鳳華真的貫徹了他的厚臉皮,自那以後,不管傀儡雨生怎麽譏諷他怒罵他,他都充耳不聞,就是賴著不走,每日依然勤勤懇懇地替青月打掃衛生整理房間準備三餐,賢惠得不像話。

傀儡雨生打又打不過他,罵他又沒反應,只得憋著氣由他。

漸漸的,周圍的鄰居都知道在這個院子裏獨居的美貌女子家中住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長得相當不錯的男人,便開始有風言風語傳出,再後來不知是誰認出了這女子便是在清歌苑待過的青月姑娘,那些流言便愈發的厲害了。

青月對此卻是一無所知,當然,就算知道,她也無所謂。

一場雨過後,悶熱的空氣難得清新了起來,青月抱著傀儡雨生出門去購置一些日常用的物品,見青月出門,厚臉皮的荊鳳華也跟了上去。

他擔心青月不回來。

萬一她就這樣走了再不回來,他再也找不到她可怎麽辦,只這樣一想,他便覺得心慌。

“阿姐,他跟出來了。”傀儡雨生看了一眼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的家夥,郁悶地道。

“隨他吧。”

“阿姐!”見青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傀儡雨生不高興了,就是阿姐這樣軟綿綿的態度才會讓那個家夥有恃無恐的吧!

“無妨。”青月摸了摸傀儡雨生的腦袋,安撫道。

傀儡雨生只得郁悶地沈默了下來。

青月在雜貨鋪買了些茶葉,又去書肆買了幾本書,荊鳳華不知道什麽時候默默地挨了過來,默默地接過了青月手中拎著的書和茶葉。

青月瞥了他一眼,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不知為何一堵,便隨他去了。

見青月沒有阻止,荊鳳華眼睛亮了亮,便得寸進尺光明正大地跟著她了。

因為天氣難得涼快的原因,路邊的臨時市集十分熱鬧,賣魚賣蝦賣肉的應有盡有,荊鳳華看了看青月,低聲道,“買些蝦吧,正好有茶葉,我給你做龍井蝦仁。”

青月點頭,去買了蝦。

荊鳳華見狀,彎了彎唇,“那魚看起來也很新鮮,我給你做醋溜魚吧。”

青月點頭,去了魚。

荊鳳華接過了她手裏的蝦和魚,又道,“莧菜炒肉片喜歡不喜歡?”

青月點頭,去買了莧菜和肉。

“還少個湯,不如就做豆腐魚頭湯?”

青月看了看他手裏的魚,扭頭去買了豆腐。

傀儡雨生掩面,吃貨沒救了……

當晚,青月如願吃到了三菜一湯,相當美味。

吃過晚飯,青月也沒有要消食的概念,洗漱了便準備睡覺,可是剛躺下,腦袋便突然一陣刺痛,她一下子坐起身來,捂著腦袋發楞。

似乎……記起了什麽?

可是就好像做夢的人醒來有時候會不記得夢中的事情一樣,青月定下神來細想,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阿姐,阿姐?”傀儡雨生見青月突然坐起身捂著腦袋發呆,不由得有些擔憂地叫她。

青月回過神來,放下捂著腦袋的手,楞楞地看向雨生。

“阿姐,怎麽了?”傀儡雨生從來沒有在青月的臉上看到這樣奇怪的表情,似驚似怒,似痛似怨,不由得嚇了一跳。

青月搖搖頭,面上恢覆了平靜,“似乎想起了什麽,可是細想又想不起來了……”

因為這一出,青月不想睡了,她抱著傀儡雨生走出房間,坐在院子裏吹風。

晚上的風終於有了絲涼意,青月坐在藤椅上,仰頭望著月亮發呆。

“阿姐,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傀儡雨生忽然輕聲道。

青月面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她摸了摸傀儡雨生的腦袋,“嗯。”

就在這時,圍墻那邊突然“啪”地一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

青月和雨生循聲望去,便見一個長相略猥瑣的年輕男子站在墻裏,正賊眉鼠眼地四下打量。

他很快看到了青月,借著明亮的月光看清青月的模樣之後,他咂了咂嘴,故作風流地笑了起來,“哎喲,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清歌苑的青月姑娘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青月蹙眉。

“小生這不是擔心美人深閨寂寞,特地踏月而來,行那偷香竊玉的風流事嘛~”他嘴裏顛三倒四地說著,還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似模似樣的作了一個揖。

連二公子慣做的動作,由眼前這人做出來,平白倒了人的胃口,青月面色一冷,“滾出去。”

“美人何必如此無情呢,不過美人生起氣來,倒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啊。”那男子色瞇瞇地說著,便要撲上前。

青月冷冷地看著他,漆黑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紅光,正在她要出手之際,荊鳳華突然沖了出來,一腳將那男子踹開。

那男子吃了荊鳳華一腳,狼狽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他一骨碌爬了起來,一臉尖酸地罵道,“呸!裝什麽清高,還不是在家裏藏了男人,整個翼城誰不知道青月姑娘是從哪裏出來的,清歌苑!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貨……”

荊鳳華眼中一寒,不待青月出手,上前便是一陣拳打腳踢,直將他揍得爹娘都認不出來,這才將他丟出墻外去。

回頭便見青月正冷冷地看著他,忙扯出一個笑臉來,“別臟了你的手,這樣的人我來處理就好了。”

“有勞。”青月淡淡地道。

“應該的應該的。”荊鳳華一臉狗腿。

青月嘴角抽了抽,轉身回房。

這件沒什麽要緊的事很快便被青月丟到了腦後,此時的青月完全想不到這會成為一個引子,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因為帶荊鳳華上街得了些甜頭,第二天上街的時候,青月主動邀了荊鳳華同行,荊鳳華很是受寵若驚。

他顯然也相當清楚自己是哪裏吸引了青月,於是首先便帶著她去了菜市場。

鮮活的魚,翠綠的菜蔬,活蹦亂跳的大蝦,熱鬧繁雜的菜市場,青月看得目不轉睛,覺得十分有趣。

“餵……看那個女人,不就是清歌苑那個青月嗎?”

“是她是她,別看她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可放得開了……隔壁街的王東知道不?聽說昨天夜裏在她院子裏過夜了呢……”

這時,突然有竊竊私語聲傳來,還有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不時從青月身上掃過。

“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吧,王東那個紈絝平時不是最喜歡招惹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了麽,出手又闊綽……”

“唉,聽說是城主家的那個二公子替她贖了身的,出了五千金呢,誰知道連二公子一死,她就耐不住寂寞另攀高枝了……”

“攀高枝也就算了,還不安分,你看她身邊那個男人,一臉寒酸相,連衣服都是不合身的,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八成是哪個小倌館的小倌吧……”

“嗬,真是物以類聚……什麽時候老子有錢了也去嘗嘗那小倌的滋味……”

“哈哈,原來你好這一口啊……不過你看他那一身寒酸,估計價格也不會太貴,不如兄弟我幫你去問上一問?”

走在街上,不時有人指指點點,待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竟是近乎挑釁一般了。

青月聽著聽著,不知為何心頭突然生起一股惱怒之意來。

“阿姐,是昨天晚上那個男人。”傀儡雨生突然開口。

青月側過頭,淡淡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早點攤,那裏,一個面目腫脹的男人正瞇縫著眼睛充滿惡意地對她笑。

看著那張腫脹的面孔,青月不期然想起了另一個人,初見時,也是這樣一張精彩紛呈的臉……

可是,他的臉上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那個人,永遠都是充滿著善意的。

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青月瞇了瞇眼睛,那個正站在早點攤旁咧著嘴笑的男人只覺得臉頰一陣刺痛,伸手一摸,便摸到一手血,當下驚駭不已。

“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那男人大叫著跑了。

剩下那些人驚疑不定地看了看青月,想要指責她,卻根本沒人看到她動手,當下立刻想起了另一個關於這位青月姑娘的傳聞。

聽聞這位青月姑娘可是邪門得很……

感覺到四周打量的目光,青月隨意掃了一眼,那些人接觸到那雙平靜如死水的眸子,當下腦後一涼,立刻作鳥獸散。

“阿姐……”見青月出手,傀儡雨生有些驚訝,阿姐對這些流言向來都是充耳不聞的,當初在那依村的時候被村民那樣奚落,甚至誣陷,都沒有出手傷人……如今怎麽會這樣沖動?

“只是臉上破了一層皮,看起來有些嚴重而已。”以為傀儡雨生覺得她下手太狠,青月解釋道,頓了頓,又淡淡道,“總要讓他們知道什麽是禍從口出才好。”

“嗯。”傀儡雨生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荊鳳華卻是看著青月,欲言又止。

青月也沒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一路雖然還有人指指點點,但再沒人敢上前來挑畔了。

買好了中午要用的食材,經過成衣鋪的時候,青月停下了腳步,她看了一眼荊鳳華身上那套不合身的粗布衣服,踏進了成衣鋪。

出來的時候,荊鳳華已經換了一身靛青色的新衣。

他不時低頭摸摸身上的衣衫,臉上的表情十分歡喜。

這一幕,落在了對面街角一個白衣女子眼中,她臉上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來。

那女子正是尋了荊鳳華幾日,正急得團團轉的七弦門大長老青纓。

原來……他竟真的是來尋她了……

青纓倏地地捏緊了拳頭,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

為什麽,明明是她陪在他身邊幾百年,明明是她費盡心機一點一點為他收集被打散的魂魄,她為他做了那麽多,甚至不惜雙手沾滿血腥……可是,只要這個賤人一出現,他就滿心滿眼都是她!

就連失憶,也只記得她!

為什麽!

她不甘心!

青纓死死地瞪著站在荊鳳華身側的青月,眼中的嫉恨幾乎能淬出毒來。

被那怨毒的視線盯著,青月似有所覺一般,向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青纓眉頭一跳,慌忙後退一步,隱入黑暗裏。

青月蹙了蹙眉。

“阿姐,怎麽了?”傀儡雨生一直在註意她,立刻發覺了她的不對勁。

“似乎被什麽盯上了。”青月道。

傀儡雨生四下張望,卻什麽都沒有。

“已經走了。”

“阿姐……”傀儡雨生有點擔憂。

“不必擔心,如果是沖我來的,早晚會出現的。”青月摸了摸傀儡雨生的腦袋,安撫道。

“還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荊鳳華趕緊表忠心。

“哼,誰知道那東西是不是沖你來的。”傀儡雨生下意識刺他。

“不管是不是沖我來的,我都會保護好青月的!”

青月再次擡手按了按額頭,阻止了他們的爭吵,“好了,回家吧。”

“嗯!”聽到“回家”這兩個字,荊鳳華心中一暖,忙眼睛亮亮地應道。

傀儡雨生“哼”了一聲,“厚臉皮。”

青月抽了抽嘴角,當沒聽到。

下午的時候又下起了雨,還電閃雷鳴的動靜忒大,院子裏一顆小樹被雷擊成了兩半,怏怏地倒在泥水裏。

青月吃過飯給那盆玉仙花澆水的時候,忽然發現那翠綠的枝椏頂端竟然生出了一個小小的,大約拇指那麽大的花苞。

“雨生,它好像要開花了。”青月怔怔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花苞,輕聲開口。

“嗯。”雨生也有點驚奇,不是說玉仙花只有在七弦山上才能成活的麽?連二能種出來已經很神奇了,居然還能開出花來……

看來那書呆子真的相當有當園丁的潛質嘛。

青月伸手輕輕觸了觸那小小的花苞,臉上帶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

坐在一旁的荊鳳華看到青月臉上一閃而逝的溫柔,心裏微微一動,總覺得那樣的溫柔合該是他的。

他躊躇了半晌,猶豫了猶豫,還是沒有將想要說出口的話說出來。

“你想說什麽?”青月忽然開口。

荊鳳華一呆。

“你吵到我了。”青月掃了他一眼。

從剛剛開始,這個家夥就一直在她旁邊糾結,一會兒擦擦桌子一會兒抹抹板凳,還不時整理一下杯子,悉悉索索的很煩人,而且還總盯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荊鳳華張了張嘴。

“有話就說。”青月淡淡地看著他道。

“我是想告訴你,對凡人不能用術法攻擊。”荊鳳華終於說了出來,說著說著,竟也順溜了起來,“用術法攻擊凡人,會引起天罰。”

青月挑眉,“你不是失憶了麽?”

荊鳳華一下子垮了臉,“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講……但是我真的沒有騙你,這個我真的記得,相信我。”他的眼中帶上了懇求的神色。

青月透過窗戶看向院子裏斷成兩截,淒涼地倒在泥濘中的小樹,想起那個被他傷了臉頰的人類,“那是天罰的警告?”

荊鳳華苦著臉,“有可能。”

“我知道了。”青月點頭。

荊鳳華見她依然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到底不敢再說什麽。

因為下雨的關系,青月下午沒有出門,待在房間看了一下午的書。

傍晚時分,院外突然有人敲門,聲音很大,將門敲得“咣咣”響,聽起來很嚇人,很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

青月蹙了蹙眉,拿起傘,抱著傀儡雨生起身走出房間。

這個時候,荊鳳華正在廚房準備晚膳,聽到敲門聲,他心下一跳,總覺得有些不安,忙放下手中的鍋鏟,快步跑了出去。

這個時候,青月已經打了開院門。

院外站著幾名捕快,皆是蓑衣鬥笠的打扮,見到院門打開,其中一人擡手掀了掀鬥笠,露出臉來,正是那日在街上想要拘捕她的那個捕頭。

“青月姑娘,有人舉報你殺了隔壁街的王東,請跟我們走一趟吧。”他見到青月的臉,眼神閃了閃,面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的嚴肅。

說著,便揮了揮手,他身後兩側的捕快立刻圍上前,拿著枷鎖來鎖她。

青月蹙眉後退一步,十分莫名,“王東是誰?”

“別裝傻了,今天上午在西街的市集上你不是出手傷了他嗎?”捕頭哂笑,一副不要狡辯的樣子。

青月想起了那張充滿著惡意的腫臉,“他死了?”

“他受了傷回到家中,不過半個時辰就暴斃了。”

“我沒殺他。”

“殺沒殺人不是你說了算的,那麽多人都親眼看到你傷了他,還能有假?”那捕頭嘖嘖有聲,“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倒真真是個蛇蠍美人,殺了一個連二不要緊,人家親爹都護著你,可是這一回王東的爹娘告上了衙門,我便不能不管。”說著,面色一冷,“拿下!”

看著根本不聽她辯解便拿著枷鎖逼近的捕快,青月漆黑的眼中驟然一寒,隱有血色流動,指尖輕彈,魂絲暴漲,便欲直取幾人性命。

“青月不可!”剛剛趕來的荊鳳華見狀慌忙阻止,他硬生生擋了青月的攻擊,握住了她的手。

攻擊被阻止,青月微微泛紅的雙眸盯向荊鳳華,“放手。”

“青月,你不能傷害凡人。”荊鳳華固執地握著她的手。

“為何?只許他們欺我辱我陷害我,我便不能反擊麽?”青月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紅光越來直盛。

“真的不可以,你忘記我下午說的話了麽?傷了凡人會遭到天罰的!”荊鳳華握著她的手,急切地道。

“等天罰降下的時候再說吧。”青月冷冷地道。

傀儡雨生從頭到尾都沒有吱聲,這種場合它若開口只能給阿姐添亂,只是……阿姐不能殺的人,便由他來殺好了。

然而還沒有等它動手,荊鳳華便已經察覺了它的意圖,出手封了它的五識。

荊鳳華卻不知道,他對傀儡雨生出手,便是觸了青月的死穴,當下她眼中紅光更盛,面上已經有了怒容,“放手!”

“這裏是翼城,在這裏殺人會有麻煩。”荊鳳華急急地解釋,看到她眼中流動的紅光不減反增,心中焦急不已,心道她恐怕是要覺醒了,若是在覺醒前夕失去理智出手殺了凡人,後果會相當嚴重,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只得低低道了一句,“對不起。”說著,便出手封了她的五識。

青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又變成了一樽不會動的木頭人。

而且還是荊鳳華出的手。

她知道荊鳳華厲害,但她不知道他竟然一出手便可以壓制住她。

……為什麽?

是因為她是他制作出來的傀儡嗎?

這個時候,青月再一次想起了青纓的話。

“老大……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幾名捕快全然不知自己剛從鬼門關裏轉悠了一圈回來,他們在荊鳳華術法的影響之下,只看到荊鳳華緊緊握著青月的手,卻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不由得一頭霧水。

“嗬,死到臨頭還卿卿我我,說不得是共犯,還等什麽,快給我一起拿下!”捕頭的視線在青月身上轉悠了一圈,眼中閃過一絲貪欲,大聲喝道。

鄭三死了,清歌苑毀了,城主府看樣子也不會再管她的死活,只要他在她的戶籍上動點手腳,他就可以獨享美人了……

捕快們得了令,正想一湧而上,卻不料荊鳳華突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只一眼,他們便僵直在原地,動彈不得。

荊鳳華將他們定住之後,便感覺體力有些不繼,身子不由得微微晃了一下,他看向五識被封的青月,面上帶了一絲苦笑,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為了封住她的五識,他幾乎透支了靈力。

……更何況,他之前還硬生生扛下了她的一擊。

他的身體還不能離開金樽池太久,如今靈力透支,身上還帶了傷,更是非回去不可了。

如今翼城肯定不能待了,正好帶她回七弦門避避風頭。

只是……不經過她的允許便擅自替她做了這樣的決定,她肯定會生氣吧。

但是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只能以後慢慢跟她解釋了。

只希望她不要氣太狠。

……

這一刻,荊鳳華擅自替青月做了決定。

而在往後的日子裏,他無數次地後悔這個決定。

如果他知道將她帶回七弦門,她將會遭受到什麽。

如果他知道他將會因為這個決定而徹底失去她。

他一定……一定不會……

……

許久之後,那些被定在原地的捕快們才動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不是來抓人的麽?人呢?”

幾名捕快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在捕頭的一聲令下,沖進了院子。

院子裏空空如也,早已經人去院空了。

五、被困七弦門

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感覺不到,連開口都辦不到。

五識被封,青月仿佛回到了在棺中木偶形態的時候一樣,在這樣的狀態下,她竟然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開始思索自己為什麽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動輒出手傷人。

是在她聽了荊鳳華的名字,腦袋開始刺痛之後吧。

到底……她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呢?

睜開眼睛,青月便看到了一張最不想看到的臉。

七弦門大長老青纓。

“你醒了。”見她睜開眼睛,青纓彎了彎唇,心情頗好的模樣。

看到她那張堪稱溫柔的笑臉,青纓有些困惑,明明她們上一回見面還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場面,明明她用那樣猙獰的表情大喊你欠了我的,怎麽這會兒……她就可以對她這樣溫柔了?

明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睛裏深切的厭惡和不喜,可是她偏偏就能對著她笑得這樣溫柔呢。

莫非這便是書裏說的佛口蛇心,笑裏藏刀?青月很精準地給出了定位。

然後,青月很快便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她下意識去找雨生,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這裏是七弦門,是師兄帶你回來的,如今翼城到處張貼了你的通緝畫像,師兄帶你回來避避風頭。”青纓仿佛看不到她的掙紮一樣,笑盈盈地道。

“我的雨生呢?”青月打斷她的話,問。

“雨生?你是說那個小傀儡嗎?”青纓被打斷了話也不生氣,笑著指了指青月的身側,“師兄說那個小傀儡對你很重要,就放在你身旁呢。”

青月看了一眼身側,在看到傀儡雨生之後稍稍放下了心,雖然它五識仍然被封著,但看起來並沒有損傷。

“荊鳳華呢,我要見他。”想起那個擅自出手封了她的五識將她帶來七弦門的罪魁禍首,青月便是一陣氣怒。

青纓瞇了瞇眼睛,笑道,“師兄因為魂魄不全的緣故,不能離開金樽池太久,這一回他任性出走,導致身體負荷過重,正在金樽池休養呢。”說著,青纓忽然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有些突兀地道,“其實你早該回來的,畢竟……我找了你那麽久呢。”

感覺到那只在她臉上蜿蜒的手,青月有一種自己被毒蛇盯上的錯覺,她蹙了蹙眉,“我的身體為什麽動不了?”

“你身體出了點問題,師兄怕你暴起傷人,所以才封了你的行動能力。”青纓一點也不在意青月的冷淡,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

聽她說得那樣漂亮,一切似乎都是為她好,可是青月只覺得心底騰地生起一團怒火,荊鳳華憑什麽擅自出手封了她的五識?又憑什麽擅自將她帶回七弦門?如今竟然還限制了她的行動?

雖然青纓說得那樣漂亮那樣冠冕堂皇,可是青月已然明白如今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況了。

因為她是荊鳳華制作的傀儡,因為她是荊鳳華送給這位大長老的禮物,因為她作為一個木傀儡竟然不可饒恕地噬主產生靈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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