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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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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在外面流浪的人撿回來再養起來這種荒唐的事情……

草薙出雲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深吸一口氣。

——吠舞羅裏,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先例的。

遙想當年,現在成天都在跟八田掐架的艾利克就是在某個月黑風高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被藤島從外面給撿回來的。

當時的草薙出雲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

首先藤島是個很明事理的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什麽樣的事情;而當時被他帶回來的艾利克不僅因為過於饑餓而陷入了昏迷,過於瘦弱的身體上還帶著不少一看就是被毆打出來的傷痕。

他要麽遭受了家庭的虐待,要麽就是在脫離了家庭之後出於某種原因遭受了其他人的暴力。

如果藤島對他置之不理,當年的艾利克哪怕沒有因為體溫流失在那個初春的雨夜中死去,大概也會在翌日發一場大病一場而把腦子燒壞。

總之在當初,吠舞羅的三位管事(雖然其中有兩位多時候都只起到擺設的作用)之所以會暫時允許藤島將這位陌生的少年留下的請求,除開他們自身並非是什麽鐵腕鐵拳鐵石心腸的人之外,還因為彼時的艾利克是一個光憑肉眼就能被劃進“需要幫助”這一欄的弱勢之人。

可愛麗絲帶回來的這位……

整理好坍塌了一大半的心理防線與面部表情,再擡起頭的時候,草薙出雲心中那狂躁叫囂著“這是哪來的非主流殺馬特人模狗樣的東西居然連七歲小女孩都敢騙”的聲音已經小了不少。

隨後草薙走上前,將愛麗絲攬到自己身邊。

他本來是要以這種方式巧妙地將女兒與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相握的手分開,繼而達到穩定自身情緒的目的。

可讓草薙出雲沒想到的是,這位名叫西格瑪的青年,竟然在他將愛麗絲牽走後,又朝愛麗絲伸出了手。

“啪”的一聲。

躺在吠舞羅裏側的周防尊睜開了一只眼睛,面無表情地註視著這場發生在門口的……好吧,其實不能說是鬧劇,但毫不猶豫將西格瑪的手扇開的草薙出雲臉上的那副笑容……

啊……也真是好久不見了。

赤之王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他從沙發上坐起,本來想轉身上樓離開交戰區,但思考了兩秒後,赤之王還是在“承受待會草薙想要找人幫忙卻發現沒有一個人在的怒火”和“逃避可恥但有用”中選擇了更為明智的前者。

即使是王,也不是真的能什麽都不管的……

而另一邊,平覆心緒未果,反而被對方再次在底線上踩了兩腳的草薙出雲扶了下眼鏡,用克制的目光將這名青年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半白半紫的長發;中分,公主切;五官昧著良心說是端正,不昧著良心說那就是俊美……哪怕搭配著他這一身樣式並不考究又與場景完全不相符合的白色燕尾服,走在大街上大概引來許多的視線,而那些望著他的人們大概也只會在心裏猜測他是否是要去趕赴一場重要且華麗的演出。

——所以說……這種人全身上下,到底有哪裏能和“我們可以養他嗎”這個請求搭上邊的地方了?

草薙出雲是真的感到了迷惑。

距離愛麗絲牽著這人走進吠舞羅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足有三分鐘。而在這三分鐘裏,草薙出雲一直在努力地嘗試分析在過去找不到愛麗絲的半小時內發生了什麽。

可結果就是他完全分析不出任何頭緒。

愛麗絲是小孩子,作為一個品格惡劣的大人企圖欺騙無知爛漫的人類幼崽獲得成就感,倒也還算貼合社會渣滓陰暗的心理。

但這位衣冠楚楚的西格瑪先生不僅用拙劣的謊言欺騙了愛麗絲,甚至還居然還真的敢跟著她回家,並讓她對自己的家長說出“我們可以養他嗎”這種話……

——如果這人腦子沒問題的話,那就只能是他認為我的腦子有問題了。

這個猜想讓抓著愛麗絲肩膀的草薙出雲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盡溫和的微笑——熟悉吠舞羅二當家的人都知道,一般露出此張笑臉的草薙出雲心中通常只有“三秒之內做了你”這麽一個念頭——應付一個傻子,和被人當成傻子,這二者都不是什麽能讓他心情輕松愉快的事情。

“請問是您自己從這裏走出去,還是我把您丟出去,再或者,您比較希望跟警察進行一次友好談話?”

望著站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草薙出雲的話裏話外都是赤裸裸的威脅之意。

而面對他的威逼,這位名叫西格瑪的青年站在原地怔楞了好一會。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灰色的瞳孔微微晃動,連帶著視線也跟隨著一同變得迷惘與仿徨。

而最後卻還是落在了被牽走的愛麗絲身上。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位西格瑪先生面上的神色仿徨無辜得讓草薙出雲想起當初一個人蹲在服務臺邊上、眼巴巴地等他從超市回來的愛麗絲。

像個孩子。

可他很顯然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硬要說的話,草薙出雲現在腦子裏正在被一句話滾動刷屏。

——這他媽是八歲??

他愁苦地扶了下額頭,在發現對方似乎對愛麗絲有一種奇怪的雛鳥情節後,草薙出雲再次在這種無法解析的現狀中感到了一股詭異的推力。

還是等多多良帶著安娜回來再細問這位西格瑪先生的來歷吧。

草薙出雲作出決斷,彎腰抱起愛麗絲,順手指了下吧臺旁的高腳椅:“先坐吧。”

然而在得到了他的許可後,西格瑪也依然看向了愛麗絲,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我可以坐嗎?”

愛麗絲沖他點了點頭,而後這位西格瑪先生才緩步走到高腳椅邊坐了上去。

他沒有撩起自己燕尾服長長的後擺,任由自己的衣擺被隨意的坐姿弄得滿是褶皺。他也沒有安分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而是像第一次坐到這種會旋轉的椅子上似的,用腳尖點了下地板,又在自己跟著椅座旋轉起來之後微微笑了起來。

草薙出雲:“……”

——我女兒到底撿回來了一個什麽……

“尊。”抱著愛麗絲,草薙出雲走到沙發邊,踢了踢沙發的扶手側邊。

“嗯?”靠在扶手上的周防尊撐著自己的下巴。

“你看著點。”草薙向他示意了一下正坐在吧臺邊的西格瑪。

“嗯……”赤之王懶懶地應了一聲。

“麗茲。”帶著愛麗絲上到更加安靜的二樓,草薙撥了下她長長了的、有些擋住了眼睛的劉海,“關於西格瑪,你可以跟爸爸從頭說起嗎?”

“那說完之後,我們可以養西格瑪嗎?”

愛麗絲懇求地望著他問。

“這個嘛……”草薙對她無奈地笑起來,“西格瑪是人,跟你撿小動物回來養是不一樣的。還記得爸爸跟你說過,要對自己撿回來的小動物負責嗎?”

愛麗絲點點頭:“嗯。”

“人也是一樣的。甚至責任更重。”他伸手握住愛麗絲的小小的手掌,她的五指收攏,攥成一個和她心臟同樣大小的拳頭,“就像我、吠舞羅的大家要對你負責一樣。”

道理是這個道理,愛麗絲大概明白。

“可是……西格瑪好可憐的……”

她黯然地垂下眼睛,咕噥著對草薙說:“石板和書都不要他……還想把他丟去撒哈拉……”

草薙出雲楞了一下:“……麗茲,你說誰不要西格瑪?”

見到草薙表露出了解的興趣,愛麗絲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告狀的人,立刻支棱起來,當堂狀告。

“是石板!”

草薙出雲:“……”

“還有書!”

草薙出雲:“……”

像是一顆震丨撼丨彈在身邊炸開那般,耳中響起了嗡鳴,在大腦的一片空白中,草薙出雲又一次感到了暈眩。

緋色玻璃球的凸面將女孩宛如鴿血寶石般的瞳孔放大,西格瑪一動不動僵硬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正襟危坐在高腳椅上。

此時此刻,在他的面前圍著一群人。

他們之中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可以說各不相同,但又可以說處處相似。

不同的是外貌。

相同的是氣質。

這群正把他當珍奇動物圍觀的人看著就跟組織到動物園春游、扒在玻璃上的小混混一般。

珍奇。

動物園。

春游。

小混混。

這個詞自然而然地在西格瑪的大腦中浮出,然後在他開始思考“小混混是什麽”的時候才給出了具體的釋義。

這種被強行塞進大腦的常識讓西格瑪感到了痛苦。

此時的他依然像是一臺正在不斷載入解析數據包的電腦,在看到和想到任何事物的時候,都會有海量的信息湧入他的腦中。這些陌生的信息如同洶湧的海潮,而他仿佛是一艘沒有錨的船,關於自我的意識在一次次的沖擊中沈浮。

他擡起眼,下意識地開始尋找自己在這個世界中見到的第一個人。

那個黑發藍眼的小女孩。

在陌生環境中,人總會因為遇見稍微熟悉的同伴而感到安心。

西格瑪的視線在沙發邊找到了愛麗絲。

她正被草薙出雲先生抱著坐在膝蓋上,伸長了脖子往他這邊看。

發現西格瑪又在找她,愛麗絲就把手舉起揮了揮。

作為回應,西格瑪也對她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恰好此時,面前銀發紅眼的小女孩也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珠,從西格瑪的面前退開了。

“怎麽樣?安娜。”十束多多良摸了摸安娜的腦袋。

“看不到……”安娜搖了搖頭,“他的過去、什麽也看不到……”

“的確是……剛剛誕生的,‘新生兒’。”

安娜從未出現過任何紕漏的審視,宣告了西格瑪的無辜與無助。

同時也徹底粉碎了草薙出雲的最後一絲幻想——他的女兒,他親愛的寶貝女兒愛麗絲,還真的和那塊不得了的石板、以及那本不得了的書有關系……

他把愛麗絲放開,這個小家夥突突突地一下跑到了正在被眾人圍觀的西格瑪身邊。

“尊……”

“嗯。”

“要聯系那位嗎?”

“……你看著來吧……”

東京。

七釜戶,禦柱塔。

這裏是第二王權者,黃金之王的領地。

一名臉戴半截金色兔子面具、身著黑色狩衣的老者,步伐迅速沈穩地穿過檐廊,來到一間和室門前。

他恭敬地跪坐下來,平穩地推開紙門,向著坐在室內的人彎下筆直的脊梁:“冕下。”

“何事?”

“第三王權者及其盟臣……”說到這裏,老者的聲音一頓,“還有一名非其盟臣的女孩,請求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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