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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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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菲戈爾。

意大利著名黑手黨彭格列家族下屬的暗殺部隊——[瓦利亞]的成員之一。

年方19,身高168,國籍不詳。

但據可靠方面消息,此人擁有王族血統,在加入瓦利亞前的身份為某國的王子。

尊貴的王子為什麽會成為暗殺部隊的一員是件值得人說道的事。

不過對於貝爾菲戈爾本人而言,能讓他享受各種特權的王族身份反倒是一種阻礙。

因為這位王子生性喜好血腥樂於殺戮。

雖然不會去折磨貓貓狗狗等小動物,但跟自己的手足兄弟同室操戈卻是家常便飯,經常做出往對方的水杯裏傾倒大量瀉藥、逼迫對方吃下裹著蚯蚓的泥團、用鞋底踩在對方的後腦勺上叉腰狂笑諸如此類的行徑……

一言以蔽之,但凡是個正常王室,都容不得這種怪胎的存在。

然而對於貝爾菲戈爾來說,非常幸運的是,他出生的這個王室也不是什麽正常王室。

雖然不是什麽病態追求“純血”與近親結婚完全違反現代生物學規律的問題皇室,但對於地球上現存的所有王室而言,自己的位子果然還是要傳給自己的血肉才行。

明明貝爾菲戈爾曾經多次向父親表示自己對王位毫無興趣,可他的父親卻依然非常堅持地想要在他們兩兄弟之間,選出一位能夠將“血脈”、“姓氏”與“榮耀”綿延下去的繼承者。

盡管老國王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有諸多不好,也知道他們兩兄弟之間的“小打小鬧”已經超出了小打小鬧的程度,可他卻依然對貝爾菲戈爾與雙胞胎兄弟犯下的諸多劣跡視而不見——“血緣”這一事物在老國王心中的分量可見一斑。

於是貝爾菲戈爾偶爾會產生一種“這玩意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讓人盲信到‘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個殺胚’以及‘為什麽就是不肯考慮將王位讓賢給對這個國家未來更有利的人’此般地步”的疑問。

它只是一種存在於人與人之間的、因為攜帶著相近基因而強制產生的親密關系。它會遵從“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的特點,展露出截然不同的好與壞。除了羈絆所帶來的的溫暖與關懷之外,它也會在特定的情況下因著這種“親密”而為人們帶來難以逃離的折磨與痛苦。

貝爾菲戈爾是個異類。

他既沒有沐浴過所謂的無私偉大的父母的愛,也沒有被這種來自“血緣”的親密所裹挾著,陷入苦難與嫉妒等諸多負面情緒中。

硬要說的話,他只能勉強讚同“幼年期的孩子難以離開父母”這一觀點。

絕大多數處於該年齡階段的小孩子,連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離開了父母庇護,他們就會變成被人剝光、再被扔到零下負二十度的雪地裏的沙丁魚,總之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只要稍微有點社會經驗的人都應該知道,如果父母願意悉心將一個小孩撫養長大,所需要付出的時間金錢與精力說出來只會讓人感覺到,養孩子可是個恐怖故事。

有多少人願意將能夠與撫養孩子對等的、時間金錢與精力用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至少貝爾菲戈爾覺得,一個精神正常且沒有過於富有同情心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收養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這種堪稱親手葬送自己下半輩子的決定的。

——就連“帶弗蘭來日本找師父”這種只是坐個飛機順便還能當放假的“美差”,都已經讓他煩躁到恨不得把這個戴著青蛙頭套的臭小鬼殺了。

“貝爾前輩,要去問路嗎?”

聽到弗蘭那毫無起伏又宛如在耍人玩才故意拖長尾音的問題,貝爾菲戈爾忽然從身上不知道哪個地方摸出來一把小刀,手腕一甩,精準地刺向弗蘭那顆蠢到爆的青蛙頭上。

他嘻嘻笑著,嘴角惡劣地裂開:“王子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閉嘴。”

“好痛啊貝爾前輩。”弗蘭將插在自己腦袋後面的小刀拔下。他面無表情地考量了一會,接著迅速溜到了那兩個手拉著手的小女孩身後,在然後就地蹲下,將兩個小女孩當成了自己的護盾。

“救命啊,請救救Me。”青蛙頭發出了棒讀一般毫無感情的求助聲,“那個大白天cos成王子的神經病要對Me痛下殺手了。”

安娜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在愛麗絲來赤組之前,她經常和多多良站在遠離戰場的地方圍觀赤青雙方互毆。

可謂是大廈將傾(周防尊和宗像禮司打起來是真的會拆樓的)於前而色不變。

——可這種風浪她還真沒見過。

她連忙把愛麗絲拉到一旁,然後用自己小小的身軀將愛麗絲擋在背後,小兔子一樣的紅眼睛警覺地打量著面前的奇怪二人。

然而今天是萬聖節,哪怕他們打扮成拉美西斯二世或者路易十五招搖過市,都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所以安娜並不能直接憑他們的奇裝異服,而判斷他們是不是“腦子可能哪裏壞掉了”的人。

但好在馬路很寬,不妨礙安娜決定帶著愛麗絲繞開這兩個人。

安娜不常像愛麗絲一樣經常跑出去晃悠,她在整個鎮目町認識的人都很少。雖說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裏,找人要糖可以隨便找一家門外放著萬聖節裝飾的要,可因為安娜對這種陌生的活動有點忸怩和靦腆,見誰都有點自來熟的愛麗絲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從認識的人家開始敲門。

愛麗絲問過伏黑惠,伏黑惠很坦誠地表示他家不過這種不實惠的節日。

“伏黑,什麽叫不實惠的節日呀……”愛麗絲撓撓頭。

伏黑惠和她解釋說:“‘不實惠的節日’就是超市的東西不打折的節日。”

不僅菜不打折,糖果這種小甜品反而還會漲價。

萬惡的資本家。

對此伏黑惠臭著臉小聲罵了一句。

不過他很快又補充道:“如果你想來要糖果的話,我就和津美紀一起去買點,準備在家裏等你來。”

愛麗絲對此十分感動。

然後懷著愧疚之情,她把伏黑惠的名字從要糖的名單上劃掉了——她不能給伏黑添負擔!

之後她又跑去問了租房子暫住在並盛町的國木田老師。

國木田老師彼時正在批改作業,恰好已經改完了愛麗絲交上去的加減法運算二十題。

二十道題裏愛麗絲錯了六道。

國木田先抓著她改錯,然後才聆聽她的訴求。

本來已經想要趕緊從老師身邊逃開的愛麗絲又打起精神,問可不可以找老師要糖果。

國木田老師說可以來要糖,不過希望愛麗絲能在規定時間過來,他想借此機會順便培養一下自己學生的時間觀念。

“下午四點過來吧。”國木田說。

可下午四點正是愛麗絲喜歡的《xx美少女》播放的時間。可跟老師說自己那個時候要看動畫片,愛麗絲又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她只好支支吾吾地說自己突然想起那會有其他事情,還是不去了。

國木田本來想告訴她,有事情的話,改個時間再來也是可以的。但可惜耳朵尖尖紅紅的愛麗絲沒聽到這話就已經跑遠了。

愛麗絲和安娜要糖果的地點,最後確定在織田作之助的家裏。

織田作間隔兩月又來吠舞羅喝酒,他點了杯苦艾,坐在吧臺邊與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閑聊,得知了小姑娘正在為此事苦惱。

“那樣的話,來我家吧。”織田作說。

“誒……會不會太麻煩您了……”說到底只是經常光顧店裏的客人,客人和朋友不同,草薙出雲很明白這一點。

雖說愛麗絲之前在織田家吃過一次火鍋,但那是他不在她身邊時,見人就親的小狗狗自己做出的決定。

“沒關系,正好我家幾個孩子也鬧著要過萬聖節。”

織田作很淺地笑了下,然後用聽見除自己以外他人不可聞的輕聲說:“就當是謝禮……”

——庫洛姆的新器官很適合她的身體。自從愛麗絲去到家裏之後,她的胃口和睡眠質量都好了許多,令織田作十分欣慰。

十束對此在織田作離開吠舞羅後,對草薙調侃道:“麗茲的人緣好像比我還好。”

“她比你可愛。”草薙笑著看他一眼,心情頗佳地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愛麗絲。本來以為會得到幼柴的親親或者抱抱,再不濟簡單的貼貼也好。

——然而什麽都沒有。

愛麗絲只是坐在原地木楞楞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扭過身子繼續看動畫片。

草薙出雲因此差點以為自己今天就要死於心絞痛。

決定繞開兩個怪人之後,安娜牽著愛麗絲。

愛麗絲拿著她好久沒用過空氣小地圖,她們此時已經走到了鎮目町與並盛町交界的火車軌道——再之後的路,因為一直沒能解鎖並盛町的地圖,愛麗絲看不到。好在織田作還貼心地為她畫了一張地圖,讓她們跟著這個走就能到織田家。

“那個,你們也是要去並盛町的織田家嗎?”青蛙頭忽然擠到愛麗絲和安娜中間,“好巧哦。Me和貝爾前輩也要去。”

安娜驚恐地一把推開這顆碩大的青蛙頭,拉著愛麗絲再次遠離他。

“不要害怕嘛。Me又不是壞人——啊,貝爾前輩可能是,所以你們只帶Me去就可——疼。”藍眼睛的青蛙歪了下頭,腦袋後又插上了一柄飛刀,“請你有一點自己弄丟了聯系方式還不肯拉下面子重新去找斯庫瓦羅前輩要的自知之明吧,貝爾前輩。承認自己是個無用的蟲豸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

“嘻嘻嘻,弗蘭,你果然是想死了吧?”

“不,Me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青蛙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它應景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再不快點吃到織田作做的美味咖喱的話Me就要橫死街頭了。”

“所以為了讓你們不要以為Me是變態跟蹤狂,Me來自證了。”青蛙頭像個上課發言前舉手示意的好學生那樣,面向挨在一起的安娜和愛麗絲說,“織田家有八個小孩子……”

綠頭發的少年慢悠悠地將織田家八個孩子的名字全部列舉了出來,最後附上自我介紹:“Me叫弗蘭哦。那邊的金發墮王子叫貝爾菲戈爾。現在正在往織田家前進,但是不慎迷路還弄丟了聯系方式,之後還請你們請多指教哦。”

弗蘭報菜名似的報出名字全對。以及雖然說話語氣怪怪的,但他還算禮貌。

於是愛麗絲對安娜點了點頭,這才讓安娜解除了費心費力的警惕態勢,並同意弗蘭和貝爾菲戈爾加入隊伍。

路上多了兩個伴,給安娜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有點吵……

比起總是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貝爾菲戈爾,弗蘭的話真的不能算少,除了諷刺貝爾菲戈爾外,他和愛麗絲也有話可說。他倆一路從樂高新出的積木聊到了各自最近看過的最喜歡的動畫片。

最近因為跟出雲鬧別扭而不太講話的愛麗絲,總算跟著他嘰嘰喳喳了起來。

“為什麽哥哥你要叫自己‘Me’呀?”愛麗絲在學校裏學了最簡單的英語。

I是我。You是你。She/He是她/他……

而她記得國木田老師很清楚地講過,Me也是“我”的意思。

但它是第一人稱單數的賓格形式,不能隨便亂用。

嗯……雖然老師暫時還沒教什麽是“賓格”,不過至少愛麗絲知道用在這種地方是不對的。

“因為Me喜歡啊。”弗蘭表情寡淡,但姑且還算用心地在回答愛麗絲的問題。

“那哥哥你不怕別人聽不懂嗎?”愛麗絲很是認真地指出他的錯誤,“你的語法用錯了。”

要是被國木田老師知道,一定會好好糾正他的。

“可你不就聽懂了?”弗蘭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這讓愛麗絲“唔”了一聲。

“語言這東西,只要別人能聽懂就好。幹嘛那麽在意語法。”他指了下自己的鼻子說,“順便,其實Me是法蘭西人哦。”

一個在日本的法蘭西人,在日語裏將所有的自我代稱全部用英語第一人稱賓格表達……

這其中的覆雜關系讓愛麗絲又“唔”了一聲。

因為她覺得弗蘭說的也很有道理。

“你問題好多啊,也讓Me來問你一個吧。”

光看那被貝爾菲戈爾揍也要還嘴的不怕死的特質就能知道,戴著奇怪青蛙頭套的弗蘭是個絕對不會樂意吃虧的性格。

愛麗絲叭叭叭地問了他那麽多問題,他當然也是要問回來的。

——不管問什麽,都比沒問強。

“你看起來很不高興,為什麽?”弗蘭問。

然而他的問題不僅沒有得到答覆,還讓好不容易對他們放下警惕的安娜重新皺起眉頭。

如果安娜年紀再大一點的話,她就會知道,這種沒品的行為可以被稱作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可惜的是她現在還不知道,於是只能有些氣憤地盯了弗蘭兩秒。

“啊嘞。Me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嗎?”此時弗蘭那懶散沒有起伏的嗓音聽起來是真的很欠打。可安娜不能打他,因為打人不對,因為愛麗絲正需要她安慰。

雖然解除了“出雲可能很快就會有女朋友並結婚”的誤會,但伏見猿比古的話卻讓一直以來習慣了享受無條件被愛的愛麗絲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其實並不希望出雲帶回來一個媽媽。

哪怕那個媽媽比迪士尼裏的後媽要好,她也不希望。

可這個想法無疑是自私的。不僅是因為多多良說過,擅自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很不好。還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出雲其實不是她的真爸爸這回事。

——不管是出雲還是尊,他們都不是。

她是被吠舞羅撿回來的小孩子。

只是因為大家對她太好了,就讓她有點得意忘形了……

但實際上這裏沒有一個人與她擁有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血緣關系。

吠舞羅的大家對她好就只是因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就像伏黑可以為了她來家裏要糖,可以特地去超市買糖那樣。而明明連伏黑自己平時都不怎麽能吃到糖。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別人的這種好,但有一點愛麗絲是很清楚的,那就是這麽好的他們都在很努力地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快樂一點而活著。

為此美咲和力夫會經常去游戲廳,千歲會跑出去和漂亮的姐姐約會,將臣會給自己買好看的新帽子,多多良會去嘗試各種新事物,安娜會收集很多紅紅的小東西,尊會睡覺和抽煙……而出雲……

出雲……好像很少有自己的時間去做能讓自己高興的事情。

美咲他們經常說,出雲是時間管理大師。

還說過,如果出雲願意把照顧她的時間分出來,肯定能成為東京商圈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

愛麗絲不懂什麽是時間管理大師,也不懂什麽是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但至少她能明白,在他們所陳述的事實裏,“照顧愛麗絲”是一件非常耗費時間的事情。

怎麽會有人願意把時間分那麽多給別人呢?

明明愛麗絲自己就為了看動畫片,連去國木田老師家拿糖果都不肯。

可出雲就真的把那麽多時間用來照顧她了。

出雲早上開車送她從公寓再到學校去的時候也會打哈欠,每次愛麗絲問他困不困,他就會說不困。

以前愛麗絲總覺得,既然出雲自己都這麽說了,那肯定就是不困了。

可自從住院知道安娜每次過來看她都忍著難受之後,她就明白了,人是可以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而撒謊的。

所以出雲的不困是假的不困。

出雲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愛麗絲想一輩子都待在爸爸懷裏。

可如果有一天,出雲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孩了,他就不是愛麗絲一個人的爸爸了。

他到時候一定會把現在全部獨屬於愛麗絲的時間分去給他的親生小孩。

而在那之前,愛麗絲會擁有一個媽媽。

至於媽媽的到來,也肯定會讓出雲陪她的時間變少。

愛麗絲不想那樣。

不想那樣的愛麗絲覺得自己好壞。

是個自私的壞孩子。

她好難過。可如果出雲來問她為什麽難過,她一定會忍不住告訴出雲自己不想要媽媽。

所以她只好不跟出雲說話,也不跟出雲貼貼。

她不能這麽自私。

所以既然她都不會那麽自私了,當然也就沒有理由那麽難過了。

“我、我沒有不高興……”

愛麗絲癟著嘴,眼眶裏的眼淚打著轉。她不敢眨眼,卻還是沒忍住,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見她這副樣子,弗蘭不敢再說話了。

貝爾菲戈爾在一旁嘻嘻嘻地笑著,然後不等他摁響織田家的門鈴,門被突然打開了。

一支三叉戟被從屋內投擲了出來,準確無誤地命中了,弗蘭的那顆大青蛙腦袋……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kufufu”的怪異笑聲。

藍發異色瞳的男人緩步從屋內走出,瞥了眼在旁邊哭得忘我的哭包愛麗絲,他伸手將插在弗蘭頭上的三叉戟拔出,隨後——

又反手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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