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

關燈
籬下菊, 醉把一枝枝。花水乞君三十斛,秋風記我一聯詩。留看晚香時。

剛入了秋,天氣涼了些, 只是午後依舊日頭毒辣。

秋水提著個小竹籃,裏頭裝著的是從點心鋪子剛包好的果子, 一旁還有一個小竹筒, 是桃花釀。

她拐過西巷,去替朝眠取在白家鋪子做的新衣服。

白阿麼年紀大了, 倒是還很愛八卦, 瞧著秋水就拽著她問東問西的, “朝眠和周先生婚期定在哪天呀?”

哪怕這個問題已經回答過十次八次了,秋水還是耐心道, “是下個月初三,阿麼記得來捧場。”

白阿麼笑的見牙不見眼, “一定去, 一定去。”

取完衣服,秋水才慢吞吞的往家裏走。

朝眠買的宅子在南巷的最深處,雖遠一些,但是很安靜。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碰到了周宴之。

他似乎也是剛到,正要叩門。

“周先生?”她笑著過去,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那個食盒上,“又來給我們姑娘送吃的呀。”

周宴之似乎臉有些紅, “嗯。”

兩人正說著話, 門從裏頭打開了, 是朝眠, 她像是午睡剛醒, 頭發還有些亂蓬蓬的,甚至一只眼睛還是瞇著的。

她沒去看周宴之,倒是先去看秋水手裏的籃子,小聲叨咕,“桃花釀買了沒。”

“買了買了。”秋水只覺得頭痛。

她下意識的去看周宴之,見他並沒有因為姑娘的淩亂而有什麽嫌棄的表情,心裏才微微松氣,她一只手去拽朝眠的手,強硬的開口,“姑娘,你頭發亂了,我去給你梳頭。”

朝眠擡手摸了摸頭發,“亂了?”

“亂了。”秋水斬釘截鐵的開口。

“好吧。”朝眠答應了。

秋水不好意思的讓周先生先坐一會兒,她拉著朝眠去屋子裏梳頭發,窗子半開著,很容易就瞧到院子裏的景象。

周宴之正在去拆秋水帶回來的糕點。

“姑娘,你不能這樣,你都要與周先生成婚了,你下次見他……你得穿自己最喜歡的裙子。”秋水有模有樣的教她,“就像剛剛,你同時瞧見我和周先生,你應該先與周先生說話的。”

秋水其實自己也不太懂,她是落了難被朝眠救回來的,又比朝眠大幾歲,是打心眼裏把朝眠當成了自己的妹子,真心希?????望朝眠好的。

朝眠小聲的“哦”了一聲。

秋水手腳麻利,頭發很快挽好了。

“去吧,去和周先生說說話。”秋水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眠走出去的時候,周宴之正在吃那塊玫瑰糕,從點心鋪子包來的玫瑰糕是最少的,她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

她又不好意說,只能坐在周宴之面前,眼巴巴的看著他。

周宴之以為朝眠在盯著自己看,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露出一個自以為風度翩翩的笑。

“我給你帶了涼面。”

他把那個食盒打開,把裝著涼面的碗端出來,“我自己做的。”

朝眠點點頭,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我吃過飯了。”

她平時對著周宴之話就很少,今日好像更少了,一直是坐著喝桃花釀。

周宴之側頭去看她,目光落到她的唇上,明明兩個人隔了很遠,他卻好像都能聞到那股子桃花的香氣。

他不可抑制的滾動喉結。

“朝眠,”他問,“嫁衣你去看了嗎?”

朝眠楞了一下,搖了搖頭。

周宴之微微皺眉,他瞧著有些不滿,卻還是沒發火,忍了忍,只說了一句,“要提前看看,避免尺寸不合適。”

朝眠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麽。

周宴之沒再多留,又把剩下的半塊玫瑰糕吃了就走了。

秋水等周宴之走後才出來。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朝眠明知故問。

“誒呀。”秋水點了點朝眠的額頭,“你像一個木頭,要與周先生多說話,知道嗎?你們是要成婚的人。”

朝眠把責任甩給她,“是你們要我成婚的。”

“我們?”秋水挑挑眉。

“你,白阿麼,隔壁的嬸子叔叔,還有好多人,你們都說,我和周宴之很合適。”朝眠重覆一句,“是你們要我成婚的。”

“只是因為我們說?”秋水瞪她,“那你呢,你自己呢?你不喜歡周先生嗎?”

朝眠不說話了。

她其實還不太懂喜歡是什麽。

只是她的身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自己一個人住,確實太艱難了,所有人都覺得她該成婚,而周宴之,是最好的對象。

他比自己搬來鎮子晚兩個月,在一家私塾做教書先生。

周宴之為人溫柔,幾乎從沒與別人紅過臉,連去那兒上課的學生都說,周先生都沒怎麽罵過他們。

溫柔好,朝眠喜歡溫柔的。

於是,這場婚事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定了下來。

從宮裏出來已經有小半年了,靠著柳蘭兒的幫助自己躲到了這個江南的鎮子裏,這裏很安靜,幾乎聽不見京中傳來的消息。

也不知道彥晟怎麽樣了。

前兩個月新皇登基,這是朝眠知道的最後的京中消息。

他成皇帝了。朝眠想,不知道他認識周英若沒有。

就在朝眠胡思亂想的時候,秋水的聲音響起。

“是周先生的手帕。”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方素帕,“明日姑娘去給周先生送回去吧。”

朝眠問她,“你去可以嗎?”

秋水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很快,朝眠舉手投降,“好,我明日去。”

“這次要多說一些話。”秋水囑咐她,甚至規定了時間,“至少,至少一炷香吧,不許扔了帕子就走。”

朝眠精致的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秋水當做沒看見。

“你不是還沒吃飯嗎?”她把那碗涼面端到朝眠面前。

朝眠面無表情的拒絕。

“不要,我不餓,我吃過了。”

秋水點頭,“那晚上沒飯了。”

朝眠心裏委屈,她沒吭聲,蔫巴巴的回屋又要去睡了。

她是真的沒吃東西。

她中午睡的久了,起來了也只喝了一點桃花釀,本來想吃糕點的,結果被周宴之弄的沒有心情了。

朝眠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那塊被周宴之吃掉的玫瑰糕。

更氣了。

迷迷糊糊的躺了很久也沒睡著,反而肚子叫的正起勁了。

朝眠躡手躡腳的爬起來,披了衣服走到院子裏。

很好,靜悄悄的。

她又要去推大門,想著出去買碗餛飩吃,可手才剛碰上大門,後頭就傳來了秋水的聲音。

“姑娘要去哪兒。”

朝眠嚇了一跳,她回頭,看見秋水站在廚房那兒,瞧樣子有幾分無奈,“知道你餓了,給你包了餛飩,來吃吧。”

朝眠立刻蹭過去。

她跟在秋水身後,撒纏纏綿綿的嬌。

“秋水你真好。”

這句話秋水每日都要聽幾遍,早就麻木了。

她把廚房煮好的餛飩端出來,放到院子裏的小桌子上,還撒了一把蔥花。

朝眠餓的不行,拿著勺子一口一個,好在秋水提前放涼了,否則朝眠肯定是要被燙到。

“秋水,”朝眠嘴裏吃著東西,含糊不清的開口,“你包的餛飩好好吃,在我心底可以排第二了。”

秋水問她第一是誰。

“彥晟。”朝眠下意識的答道。

話說出口才覺得後悔,好在秋水並不知道當朝皇帝名諱。

“彥晟是誰?”

朝眠沈默了好一會兒,就在秋水以為她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她才狀似隨意的說了一句,“我哥哥。”

秋水知道她不愛談論過往的事,便也岔開不提,只是轉頭說起了另一件事,“姑娘,你這幾日晚上最好別出門。”

瞧著朝眠疑惑的目光,秋水解釋道,“這些日子鎮上總有少女失蹤,府衙已經查了很久了,總之,你還是小心一點。”

朝眠無所謂的點點頭。

瞧著朝眠吃的沒心沒肺的模樣,秋水嘆了口氣。

“周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成了婚,姑娘你不會後悔的。”

朝眠埋頭吃餛飩,只當聽不見。

翌日上午,她被秋水趕出去給周先生還帕子。

天氣有些熱,朝眠臉頰紅撲撲的,她擦了幾遍汗,才終於走到周宴之的家門口。

她在外頭敲了敲門,卻沒有聲音。

今日是休沐呀。朝眠想,周先生怎麽沒在家。

她又敲了敲,大概是這次用的力氣大了,門都被她敲開了一條縫,她這才後知後覺,周先生沒有鎖門。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

院子裏空蕩蕩的,只是石桌上還倒了一杯茶,朝眠摸了摸,還是溫熱的。

這麽熱的天,朝眠不想再跑第二趟,她決定坐在院子裏等。

她找了一處背陰的地方,搬著小凳子坐下,慢悠悠的等著。

突然間,她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響。

像是屋子裏傳來的。

周宴之難道在家嗎?

朝眠疑惑的湊近屋子,叫了幾聲周宴之的名字,並沒有人應答,只是隱隱約約聽見,屋子裏好像還有那股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會是有老鼠吧。

朝眠被這個想法嚇的臉色蒼白,就在她忍不住想著再聽聽的時候,身後傳來周宴之微冷的聲音。

“朝眠,你在做什麽?”

朝眠一楞,回頭,瞧見周宴之就站在門口處,他臉色很難看,幾乎是咬著牙,又問了一遍,“你在做什麽?”

“我?我來給你送帕子……”朝眠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解釋,“天氣太熱了,你沒關門,我就進來等,對不起,我……”

周宴之突然打斷她,“送帕子。”

他重覆了一遍,看著朝眠手裏的帕子,又看了看朝眠的臉色,好像是松了一口氣,“沒事。”

朝眠不太懂這個沒事是什麽意思。

不過她沒也沒問,她把帕子放窗臺上,甚至怕被風吹走,還在上頭放了快石子壓了壓。

“那我走了。”

她低著頭,腳步很快的往外走,路過周宴之的時候,突然想起到什麽,“屋子裏好像有聲音,可能是老鼠,你……你要不要買點藥。”

因為是低著頭,自然沒看見周宴之那一瞬臉色難看至極。

“知道了。”周宴之陰沈著臉,語氣卻很平淡。

“我會處理的。”

朝眠點點頭,不再多說,走了出去。

等朝眠的身影消失不見,周宴之回頭把大門鎖好,他拿著鑰匙,面無表情的往屋裏走,打開房門,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周宴之面不改色,他先是彎腰,從一旁的枯木堆裏抽出一把剔骨刀拎在手裏。

窗戶都被紙糊上了,屋子裏很昏暗。

“小老鼠,你不乖哦。”

朝眠從周宴之家裏離開,心裏還覺得很奇怪。

無論是他房裏的奇怪聲音,還是周宴之的態度,都叫她心裏存疑。

她拐出巷子,突然覺得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好像有人在跟著她!

朝眠心裏一驚,她猛的回頭,可身後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這是一條很偏僻的小路,平日很少有人。

朝眠大口的喘了兩口氣,只覺得一顆心在胸腔裏嘭嘭直跳,昨晚秋水與她說的少女離奇失蹤的事又浮上心頭。

她不敢再想,便只能埋著頭,腳步匆匆的往前走。

快點回家。她對自己說。

朝眠自然不知道,就在隔了一條街的二層樓的客棧裏,正有人冷冷註視著這裏。

瞧著少女身影匆匆的離開自己的視線,男人才慢悠悠的關上窗。

周順恭敬的跟在男人身後,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彥晟隨?????意翻了兩頁,臉色猛的沈下來。

瞧著男人的臉色,周順小心的開口,“府衙那邊準備這兩日就動手抓捕的。”

男人沈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他把手裏的東西甩到桌子上,明明是笑著的,可眼底的冷意卻仿佛化不開的寒冰。

“一幫廢物,這麽久才查到。”

彥晟閉了閉眼,聲音淡漠,“不必他們動手了,朕親自來。”

周順低聲應諾。

男人手指指節微屈,有一下沒一下的叩在桌面上,“你說,她會成婚嗎?”

婚期都定了,這不是明擺著的。

可這話周順卻不敢說,他擡手擦著冷汗,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個字。

好在男人並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

“我們去參加她的昏禮吧。”男人笑著說,“去給她送一份,她畢生難忘的禮物。”

周順聽著男人笑,只覺得呼吸都滯住了。

似乎自從小貴人走後,男人就不太正常了,他變得更加暴戾多疑,稍有不舒心就會處死很多人,朝中眾臣風聲鶴唳,至於禦前行走的人更是這般,幾乎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做事。

彥晟像是沒看出周順的害怕,還笑意吟吟的與他商量。

“就當著她的面,把這個男人的頭顱砍下來如何?”

“她那麽膽小,肯定要嚇哭了。”

男人心裏沒有什麽溫度的想。

就是要把她弄哭。

怕了,哭了,才會學乖。

作者有話說:

鼠鼠我啊,就要死了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