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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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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蘇禧遲遲沒有提筆,站在畫架後觀察水裏五顏六色的鯉魚。半個時辰後,蘇淩蓉見蘇禧仍是一筆未動,故意笑道:“禧姐兒,你若實在畫不了,交一張白紙,先生也不會怪罪你的。”

蘇禧沒有回應,又過了一會兒,才提筆蘸了蘸墨,總算開始作畫了。

一個時辰後,五人將各自的畫署名,交給教畫夫子。

夫子散了課,蘇禧收拾好筆墨紙硯,同蘇淩蓉和蘇淩苒告別,便回了將軍府。

次日畫課,夫子將幾人的畫作點評了一番。

蘇淩茵的畫位列第一,她畫的栩栩如生,一群魚兒在她筆下仿佛活了般,獲得了夫子的盛讚。接著便是第二,夫子拿起另一張畫,頓了頓,良久,頗為感慨般道:“九姑娘的畫工進益了不少。”

蘇淩蓉楞住,旋即向蘇禧投去不可置信的一眼。

也是,以往的畫課都是蘇淩茵第一,她穩居第二的,如今蘇禧的畫竟得了第二,也難怪蘇淩蓉意難平!

接著,夫子宣布了剩下的幾名,蘇淩蓉第三,蘇淩苒第四,蘇淩蕓居末。

蘇淩蓉舉手道:“夫子,可否讓我們看一眼九妹妹的畫?”

教畫夫子把五人的畫作一一發下,蘇淩蓉和蘇淩蕓湊到蘇禧桌前,觀看蘇禧的畫作。

不得不說,蘇禧作的畫確實有點兒意思。她深知自己的短處,是以不像四堂姐蘇淩茵那般畫大面積的魚圖,她只挑了兩條頗具特色的鯉魚,一紅一金,兩條鯉魚你追我趕,張著圓圓的魚嘴互相搶食,那畫面生動活潑,看得人想往魚嘴裏撒一把魚食,讓它們別爭搶了。

蘇淩蓉頓時沒了聲兒,原本以為是夫子看走了眼,可她自己一看,也覺著蘇禧畫得不錯。只是心中仍有些不服氣,待畫課散後,將自己的畫三兩下撕成碎片,扔進九思書屋前面的一方水池裏。

蘇淩蕓安慰道:“五姐姐不必生氣,禧姐兒只是投機取巧罷了,這次畫得好,下次未必也能贏你。況且只畫畫兒好有什麽用,琴棋書畫裏,這畫可排最後呢。”

往常都是蘇淩蕓排第四,蘇禧墊底的,如今兒蘇禧一躍而成為第二,蘇淩蕓反而成了最後一名,心裏自然也不痛快。

殊不知這話戳了蘇淩蓉的軟肋,蘇淩蓉不是傅儀,傅儀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會,而蘇淩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作畫和背書了。且背書還是她私下挑燈夜讀,才苦苦背下來的。眼下聽聞蘇淩蕓這番話,蘇淩蓉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給我住嘴。”大步離開。

蘇淩蕓不知哪裏得罪了她,追上去道:“五姐姐,等等我。”

這邊蘇淩茵、蘇淩苒和蘇禧一塊兒走出書房,蘇淩茵道:“幼幼這次畫得真好,便是我也畫不出這般神韻,沒想到你能有這樣大的進步。”

蘇禧曉得蘇淩茵是謙虛,她的畫向來精湛,自己的畫在她跟前根本不算什麽。

蘇淩苒對畫啊琴啊都沒什麽興趣,不想談論這個,便提議道:“五哥昨兒送給我一只藍眼睛雪白毛的貓,漂亮極了,幼幼想不想看看?我抱出來咱們玩兒吧。”

蘇禧自幼喜歡貓兒狗兒,聞言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蘇淩苒讓她們去後院亭子裏等候,她回屋抱了貓就過去。蘇禧不急著回府,便跟蘇淩蓉去了總督府的後院兒,約莫等了一刻鐘左右,蘇淩苒抱著貓匆匆忙忙地來了。

那貓兒確實生得漂亮,身上一絲雜毛也無,白得像是剛從雪地裏滾過一圈似的。蘇禧一見就喜歡上了,從丫鬟手裏接過一塊奶糕掰碎了,餵給小貓兒。很快這貓就跟蘇禧熟了起來,圍在她腳邊不時地打轉兒,還伸出舌頭輕輕舔蘇禧的手心兒。

蘇淩苒笑道:“這貓跟禧姐兒可真投緣。”

蘇禧問道:“它有名字嗎?”

蘇淩苒搖頭,道:“昨天才得來的,還沒來得及起名。”

蘇禧想了想,杏眼彎彎的像兩只月牙兒,“八姐姐,你看叫糖雪球如何?”

蘇淩苒品味了兩遍,稱讚道:“這個名字好,就叫這個名字吧。禧姐兒,你太會起名了。”雪和糖,不都是白的嗎?加之這貓又生得圓滾滾的,“糖雪球”這個名字倒是極襯它。

三個小姑娘在亭子裏坐了一會,期間糖雪球不老實地往外跑了一次。蘇禧起身去追它,沒想到這貓看起來挺圓,跑得倒是不慢。蘇禧追了一段路,仍是沒追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貓就消失無影了。

蘇禧走上一條小路,四處尋找:“糖雪球?”

頭頂傳來一聲細細低低的“咪嗚”,蘇禧擡頭看去,見糖雪球趴在梅樹枝上,睜著湛藍湛藍的眼睛瞅著她。梅樹雖不高,但糖雪球臥的這一株蘇禧卻是夠不著,蘇禧舉起雙手,喚道:“糖雪球,快下來。”

糖雪球不為所動,又沖她叫了兩聲。蘇禧這才發現它姿勢怪異,仔細看了看,原來是這貓太胖了,身子卡進兩根樹枝之間,不是它不想下來,而是下不來!

蘇禧轉身想叫丫鬟幫忙,奈何她追趕糖雪球時把聽雁聽鶴都甩開了,眼下兩人尚未尋過來。沒法子,蘇禧只好踮起腳尖夠了夠,她的手距離貓身僅有半掌距離,正是這半掌,讓蘇禧夠了許久都沒夠著。

糖雪球的聲音越來越弱,蘇禧心中一急,向上一跳,雙手總算托住糖雪球的身子,成功將它救了下來。

糖雪球“喵嗚”一聲,撲向蘇禧的頸窩。蘇禧被它撞得連連後退數步,唇瓣微彎,笑道:“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上這麽高的地方……”只是一句話還沒說完整,蘇禧眼尾掃到斜對面站著的人,登時楞住,後半句話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裏。

綿軟含笑的聲音戛然而止,氣氛陡然寂靜下來。

衛沨站在一棵梨樹下,穿著月白色繡金寶箱花紋直裰,興許是位置比較隱蔽,蘇禧竟從未註意到他,更不知他何時起站在那裏的。眼下蘇禧懷裏抱著貓,唇邊的笑意沒來得及收起,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是該上前打招呼,還是假裝沒看到。

衛沨怎麽會在二祖父的府裏?

蘇禧咬了咬唇瓣,這一遲疑,就錯過了轉身離開的最佳時機。

衛沨面色從容,視線略略一垂,落在蘇禧的手腕上。

方才為了夠貓,她的袖子滑至一半,露出半截手臂。那片皮膚白得晃人眼睛,水蔥嫩筍一般,襯得手腕上那個綠松石的玉鐲也瑩潤亮澤了不少。短短一瞬之間,衛沨便想起了回京那日禦和樓那間緊閉的窗戶,關窗戶的那只手,戴著與這一模一樣的玉鐲。

蘇禧循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臉色微變,連忙扯了扯袖子,蓋住自己的手臂。這下想裝作沒看見都不可能了,蘇禧朝他輕輕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要離開。

反正這時候她是不曉得衛沨身份的,自然也用不著行禮。

誰知大堂哥蘇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上來便道:“庭舟,我找了你許久,你怎麽到此處來了?”

衛庭舟是衛沨的字。

衛沨收回視線,淡聲道:“見這裏梨花開得好,便來走走。”

蘇祒輕輕一笑,“我倒不知你還喜歡梨花。若非下人看見你在此處站了許久,恐怕我也找不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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