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顧家老爺夫人坐在主位，瞠目結舌、滿臉驚訝。身旁的管家和幾位仆人，亦是同樣的一副神情。

客座，凜如霜與墨君華坐在一張方案的兩側，墨君華安靜的坐在那裏，任凜如霜為他把脈，目光仍緊緊盯著凜如霜，連眨眨眼都舍不得。

凜如霜將指尖從墨君華脈搏移開，但緊接著，這只手便被墨君華緊緊抓住。凜如霜也只是笑了笑，並不介意，只是對墨君華的傷勢感到頭疼。

這哪裏是什麽天生瘋病，分明是缺失了兩魂一魄，才讓他看起來瘋瘋癲癲、神志不清。

蕭雲賦雖是上神，但對上古禁術了解不多，當初對墨君華使出聚魂重生之術，也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想來是蕭雲賦在聚魂的過程中有所疏漏，才導致了這一結果。

“公子？怎麽樣？能醫嗎？”顧老爺緊張的問道。

凜如霜稍有為難：“有些棘手，不過兩位放心，我既說了能醫，就無論如何都會將他醫好。”

聞言，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欣喜不已。顧夫人道：“那就拜托公子了。若有什麽需要，你盡管提，不管多珍稀的藥材，我們都會想辦法去找。”

凜如霜低眸陷入沈思。此次所需之物，可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夠弄到的。

後院木屋內，凜如霜為墨君華脫下淩亂的衣裳，洗了臉巾擦去他臉上身上的臟汙，換上整潔的服飾。而後，凜如霜又幫他洗了頭發，將他按坐在銅鏡前，開始為他梳頭。整個過程中，墨君華都是乖乖的任她擺弄，呆呆的表情，像個孩子一樣。

凜如霜今日心情出奇的好，仿佛死灰的心終於覆燃。如今又能與墨君華相處，讓她對今後的日子都充滿了期待。而且，一貫冷酷的墨君華，可是從來沒有這麽聽話過。

經過一番打理，墨君華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長發如當初那般高高束起，帶上發冠。一身黑衣，襯得他冷傲非凡。

這幅姿容，旁邊伺候的仆人見了，都好生驚訝了一番。

隨即，凜如霜帶著這樣的他，走出了顧府。

兩個仆人心驚膽戰的跟在身後，生怕他們這位大少爺又突然發起瘋來：“公子，要不咱們回去吧？你看，就咱們幾個在，萬一少爺發了病，我們可拉不住啊！”

凜如霜卻只是淡淡回了句：“不會的，放心。”

這些年墨君華癡癡傻傻的，一定受了不少冷眼、遭了不少罪。她只想讓皇城的人知道，顧府真正的大少爺顧天翊，是多麽的英俊瀟灑，引人註目。

一路上，墨君華安安靜靜的，始終緊緊拉著凜如霜的手不肯松開，眼睛也沒空去看別處，只緊張的看著凜如霜。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讓凜如霜心疼不已。

其實自相識起，墨君華待她一直都是這般戰戰兢兢，生怕惹她厭煩，生怕她一個不開心便扔下他獨自跑掉。只是這份小心，在魔尊冷酷堅毅的外表下，隱藏的太深太深。

如此氣質不凡的兩人，在人群中很是顯眼，吸引不少路人側目。不過兩個男人牽著手走在大街上，難免惹人非議。

周圍漸漸傳來了些議論聲，凜如霜聽了，面色逐漸冷下。

“快看，這二人是斷臂嗎？也太招搖了，都不背人啊！”

“哎，那不是昨天擊退了妖魔的那位英雄嗎？”

“是啊！那他身邊的是誰？”

“你沒看後面跟著的兩人嗎？那是顧府的衣服啊！”

“難道他身邊的是顧府藏在後院的那傻少爺？”

“沒想到這顧大少生得這般俊俏啊！”

“再怎麽俊俏也是個傻子，給他屎吃他都不知道，有什麽好羨慕的？”

這些人的話越來越過分，凜如霜聽著刺耳，腳步停下，目光冷冷的環視周圍。她這一停步，本就清寒的天氣，瞬間又冷了幾分。

百姓們冷的紛紛打著寒顫，眉毛睫毛都掛上了一層白霜。看到凜如霜的目光，就更覺冷的透骨，便是沒人敢再多說一言。

剛準備繼續朝前走，蓮玉從人群中走來。看了顧天翊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凜如霜，努力揚起一抹淺笑：“原來你去找他了。”

凜如霜有些內疚：“冷兄，我……”

“不必跟我解釋，”蓮玉笑意溫潤：“我說過，我相信你。”

“哥哥！”落雪背著個小布包從蓮玉身後跑過來，本是滿臉笑意，卻在看到凜如霜和顧天翊時，面色難看下來，皺起眉頭撅著嘴，指著顧天翊質問凜如霜：“這個人是誰？”

蓮玉按下落雪的手：“雪兒，不得無禮。”

落雪歪著小腦袋不開心道：“她丟下你去找別人，你還護著她！”

“不準再說了！”蓮玉面色略顯嚴肅，隨即對凜如霜歉意道：“你別介意。”

話落，拱手道別，拉著落雪走了開。

“哥，你為什麽阻止我？”回到家中的落雪，仍是不依不饒，跟在蓮玉後面質問道：“我真不明白，你怎麽會對這種人動心？我早看出她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偏要處處護著她。”

蓮玉面色有些難看，擺弄著手中的傾夜寒蕭，不語。

“她寧可陪著個傻子也不要你，你還想著她幹什麽？”落雪將長蕭奪過，丟到一邊：“現在人家攀上了顧府，今後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根本瞧不上我們這小家小戶。你還是趕緊把她忘了吧，書蕓姐姐對你那麽好，你擦擦眼睛看清楚，誰才是你該在乎的人！”

看著被丟到角落的長蕭，蓮玉心中有些發疼。起身將長蕭拾起，擦去上面的灰塵。回身，目中帶怒：“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你小小年紀，思想怎會如此不堪？你老實告訴我，這些話，是不是書蕓跟你說的？”

輕易被蓮玉看破，落雪目光躲閃，說話也結巴起來：“我……我和書蕓姐姐，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呵！”蓮玉目光冷肅：“以後離書蕓遠一點！”

話落，憤然轉身朝書房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忽覺心口處一陣劇痛，擡手捂住心口，痛苦的跪落在地，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落雪見狀，連忙跑上前：“哥哥，你怎麽了？爹，娘，快來啊！”

天色暗下，顧府後院，凜如霜燒了幾道小菜，照顧著墨君華一口一口的吃下。看著他聽話的模樣，常感到即難過又欣慰。

聚魂之事覆雜棘手，也不知他何時才能恢覆。不過又能與他坐在一起吃飯，總還是比四處尋他要好得多。

一位仆人走進來，對凜如霜躬身道：“公子，外面有個小姑娘找您。”

“小姑娘？”凜如霜柳眉微挑，心有疑惑。

顧府大門外，落雪焦急的來回踱步。終於等到大門打開，看到凜如霜與墨君華並肩走出來，跑上前去，指著凜如霜大聲哭喊道：“都怪你，都是你害了哥哥！如果哥哥出了什麽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凜如霜心頭一緊：“你說什麽？冷兄怎麽了？”

夜空之下，一抹流光倏然劃過天邊，似是流星，卻流溢著金色光芒。

凜如霜身形匆忙，雙目泛紅，耳畔不斷回響方才落雪對她說的話。

“哥哥生來患有心疾，無藥可醫。便是因此，他不願與人接觸，性子始終冷冰冰的，因為他情緒若有起伏，心疾便會覆發，他不想讓爹娘為他傷心。”

“你的出現，讓他懂得了笑，我和爹娘都十分感激你。可他明明那麽在乎你，你卻怎麽忍心丟下他？今日他有多傷心，你知道嗎？如果你早就想好了要離開，又為什麽要接近他，讓他為你動心？”

“他到現在，昏迷的不省人事，還是緊握著你給他的那支蕭。大夫去看過，說他醒不過來了。凜如霜，如果哥哥真的醒不過來，我就殺了你為他報仇！”

流光落在院外，凜如霜現出身形，看著屋內燭光映襯出的忙碌身影，聽著澹臺宗志和張氏焦急的哭喊聲，疾步走進屋內。

如果澹臺蓮玉醒不過來，她也不會原諒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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