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如霜卻松開他的手，目光直直盯著墨君華，擡步朝臺階下走去。

“霜妹……”

蕭雲賦輕喚了聲，凜如霜卻似沒聽到一般，目光冰冷，面帶殺意。揮手示意仙娥仙奴們讓至一邊，一步步走向墨君華：“你是來送死的？”

看著身著婚服的她，墨君華目光柔和下來，被這刺目的大紅色，灼了眼，傷了心。揚了揚嘴角，卻連笑都是痛的：“嗯！”

凜如霜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麽？你以為我下不了手嗎？”

墨君華輕輕搖頭：“我知道你有多想殺了我。動手吧，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凜如霜柳眉微蹙，擡手喚來九天龍吟，將信將疑的將劍尖指向他的心臟處，試探著一步步走近。

可她越是走近，墨君華卻笑的越是欣慰。閉上眼，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這一次，蕭雲賦站在原地，定定的看著這一幕，握緊了雙拳，沒有上前阻攔。

遠處忽然傳來七魂的喊聲：“魔尊，你到底在做什麽？”

循聲看去，染夢拉著七魂急急朝這邊飛來，話音落下之時，身形已落在殿門之外。

凜如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墨君華不是一個人來的，原來他還有幫手，難怪能這般鎮定自若。看來今天，還是無法殺他。

這時，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墨君華聽到七魂的聲音，竟忽然大步上前，用他的胸口迎上凜如霜手中的龍吟劍！

劍尖從他背後貫穿而出，血順著劍身流向凜如霜的手，又順著手臂流進衣袖之中，那鮮紅的溫度，灼燒著骨肉皮膚，直燒得凜如霜心中一陣抽痛。

“如霜，你還記得嗎？我說過，除了離開你之外，我什麽都能答應你。”

他是笑著的，好像很開心，看著凜如霜的眼中，還帶著濃濃的不舍。

話音落下，墨君華在凜如霜面前，如慢動作般緩緩倒下，胸口的劍刃隨之抽離，鮮血浸透了他胸前衣襟，他的神情卻是無比的平靜、安寧。

身軀重重落地，墨君華口吐鮮血，躺在血泊之中。

凜如霜忽然慌了！

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麽會感覺這樣難過，比起那恨，更加痛苦？

這一幕，驚呆了在場眾人。誰也沒有想到，墨君華竟會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堂堂魔尊，竟就這麽死在凜如霜劍下，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染夢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目中瞬間充滿淚水。擡眸，沖著凜如霜大喊道：“凜如霜，我要殺了你!”

話落，擡手化出長鞭，大步跑進殿內。然她還沒等靠近凜如霜，便被七魂攔住了：“別！染夢，魔尊不希望我們傷她。”

“連你也幫她！”染夢大聲哭喊道：“是她，是她殺了魔尊！魔尊為她做了那麽多，連畢生修為都不要了，而她呢？卻親手要了魔尊的命啊！”

連聲的大喊，染夢聲音已經嘶啞。擡手指著凜如霜，目中滿含憤恨：“凜如霜，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魔尊為你受了多少苦？他都為你做過什麽，你難道都忘了嗎？”

凜如霜面容僵硬，轉頭看著染夢，目中亦有些泛紅：“他為我做過什麽？他步步設計，狠心剜我心脈，害我魂散而亡，還差點殺了冷兄！千年來，我所受的苦，不都是拜他所賜？你說我狠毒，比起他，我還遠遠不及！”

話沒說完，七魂含淚打斷：“隱龍君，你都知道些什麽？如果魔尊當真如你所說的那般狠毒，你豈能殺得了他？”

凜如霜怔了怔，不解的看向七魂。

七魂屈膝跪地，痛心不已：“他對你癡情是真，深愛入骨也是真。當年，若葉大人逼著他擔起魔尊責任，以挽救血日為重，他卻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傷你。後來，他將自己關在藏書閣中，沒日沒夜的翻遍了古籍，才在若葉前輩的幫助下找到了兩全之法，便是在取出精元之後，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時機，為你布陣聚魂。若非如此，他怕是要眼睜睜看著魔界覆滅。”

說到這裏，七魂已是哽咽的說不下去。閉目緩了片刻，才顫抖著繼續道：“之所以重傷蓬萊神君，是為了不讓蓬萊神君將你帶走，因為那時已經剜取了火靈尊精元，若誤了聚魂的時機，便真的再也救不回你了。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誤了最佳時機，丟失了你的兩魂一魄。他為了挽救這錯失的機會，幾乎耗盡了全部修為，險些喪送了性命。”

擡眸，對上凜如霜怔楞的目光：“之後，他為了兌現對你的承諾，撐著奄奄一息的身子出了魔界，將木靈尊精元送入未央上神骸骨，助他重生。這一千年，你只知聚魂重生痛苦難耐，卻有誰知，魔尊是如何艱難才活了下來？而他活下來的唯一信念，就是再見你一面。”

聽完這些，凜如霜只覺十分難以置信。

未央恍然大悟，眉頭緊蹙：“難怪當年醒轉時，見他無比虛弱，原來已經耗盡修為！”

凜如霜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未央。未央此言，不是證明了七魂所言為真？可她仍是不肯相信，搖了搖頭：“你騙我！若這些都是真的，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他傻啊！”七魂垂眸落淚：“他以為你心裏只有蓬萊神君。千年前強行將你留在身邊，你卻時刻想著逃離他，他以為，只有讓你跟蓬萊神君在一起，你才會幸福快樂。他隱瞞了一切，只是想成全你啊！”

“傻？呵！”凜如霜冷聲一笑。

墨君華乃是魔界至尊，叱咤風雲、冷血無情，這樣一個人，傻這個字，跟他完全不沾邊。

這時，手中的九天龍吟發出聲聲悅耳劍吟，劍吟聲哀怨無比，聞之心神哀慟。

凜如霜聽不懂龍吟劍的劍語，蕭雲賦卻能。看了眼倒地的墨君華，蕭雲賦再不忍心隱瞞下去，衣袖輕揮，一抹冰白色流光落在龍吟劍上。

這許久未曾聽懂的劍吟，此時入耳，竟化作聲聲輕語，清晰的仿佛有人在耳邊傾述。聽了龍吟劍所言之事，凜如霜目中的憤恨逐漸消失不見，換做滿臉的不可思議，隨即，淚水奔湧而出。

“怎會如此……”無力的跌坐在墨君華身邊，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墨君華的臉。

染夢早已經哭成了淚人：“你聚魂重生歷了千年，他閉關苦修了千年。前段日子，他身子稍有恢覆，便急著出了魔界，說是要尋到暮歸途，其實是為了找你。凜如霜，他當初並不知道這麽做會導致你心脈缺失，他也很心痛啊！”

七魂接下話來：“今早聽聞你要與蓬萊神君成婚，他十分痛苦，執意要來見你一面。眾魔擔心他會出事，上前攔阻，竟遭他揮刀斬殺。他甘心情願死在你手上，只為了換你安心。隱龍君，他連命都給你了，你卻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凜如霜苦澀一笑，擡手想將淚水擦去，可剛剛清晰的視線，僅瞬間又被淚水模糊。擡手輕撫墨君華染血的臉頰，哽咽喃喃道：“你怎麽這麽傻……”

話音未落，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墨君華胸膛尚有起伏，只是十分微弱。雙目緊閉，睫毛微顫，似乎張嘴想說些什麽。凜如霜觸到他的唇角，摸到些許溫度，低下身來，附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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