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賦帶著凜如霜，一路穿過魔界的重重護守結界，來到魔尊大殿前。

看著這座莊重肅穆的大殿，凜如霜雙拳緊握，目中殺意倍增：“從何時起，你蓬萊神君竟能輕松踏入這魔界了？”

這一路竟沒有一個魔者前來攔阻，實在出乎她的意料。此行，實在順利的讓人生疑。

蕭雲賦未曾回答她，拉著她從魔尊大殿中行過，去往藏書閣。

藏書閣所在之地，在大殿後面，與寢殿相鄰。時隔千年故地重游，看著這熟悉的景物，凜如霜心無波瀾，可眼中的無限冷意，足矣證明她有多憎恨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一路上，凜如霜始終滿懷警惕，直到腳步停在藏書閣外，方有所減輕。

魔界仍如當初那般陰暗，唯有天空那輪以火靈尊精元滋養的血日，映下暗紅色光芒。

這光芒，較之當年要強盛許多，但仍比不得凡間的太陽那般燦爛明媚。

書房中點著蠟燭，暖色的燭光將墨君華挺拔的身影映在門上，颯爽冷酷的王者之氣盡顯無餘。

看著門上這抹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凜如霜所有的情緒盡數化為恨意，一點點侵蝕著她的理智和冷靜。猛地將門推開，踏進門檻，目光冷冷看向盤坐在屋內桌前、專心致志翻看公文的黑衣男子。

“你終於來了。”墨君華將公文放在桌上，提筆蘸墨，在公文上寫了幾筆，隨即將毛筆放下，這才將目光轉向凜如霜：“多日不見，你氣色好多了。花尊的醫術，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凜如霜目光森冷，擡起手臂，龍吟劍瞬時出現在她掌心。隨即上前，將劍尖指向墨君華眉心：“你該知道，我是來殺你的。”

墨君華揚了揚唇角，笑得苦澀。緩緩站起身，捏著身前劍尖，放在自己心口：“我知道，我也早說過，這條命是你的，你隨時來取。”

“墨君華！”門口處，蕭雲賦蹙緊了眉頭：“你真的不準備跟她說些什麽嗎？”

言下之意，是提醒墨君華將一切告知於凜如霜。可墨君華只是苦澀一笑，並不打算把真相說出來。

在蕭雲賦眼裏，墨君華乃是凜如霜放在心上從未卸下之人。即便凜如霜對墨君華恨之入骨，但墨君華在凜如霜心中的地位，也是蕭雲賦無法取代的。

可墨君華並不知道這些。

他只知道，凜如霜恨他、怨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殺了他。

凜如霜曾繡下的那幅風景圖，上面那白衣翩翩的男子是蕭雲賦。千年前強行將凜如霜留在身邊時，凜如霜心心念念想著的，也是蕭雲賦。當初逼著凜如霜與他成婚，凜如霜不肯與他行大婚之禮，凜如霜想嫁的人，唯有蕭雲賦。

是他太過強橫霸道，一次次逼迫凜如霜、強行將她綁在身邊，最終，卻無法護她周全，還親手奪了她的性命。

沒有人知道，這等待的一千年，他承受著怎樣的自責和懊悔。一天一天、一夜一夜，似有無數蟲蟻啃噬著他的血肉心魂。

如今凜如霜回來了，他只想彌補，就算凜如霜想要的是他的命，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她開心，只要能讓她幸福，她要什麽，他都給。

看著她幹凈清秀的容顏，面前想要取他性命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啊！可他卻是揚唇笑了笑，擡手，撫上她的臉頰：“凜如霜，能不能告訴我，從相識到現在，你對我，可曾有過一絲情意？”

不求太多，哪怕只有一絲，他已心滿意足。

聽了這話，凜如霜只覺可笑至極：“情意？你現在想起情意了？那一劍刺向我時，你可曾想過情意？派人誅殺永寧村時，你可曾想過情意？便是因這該死的情意，我才會被你如此擺布，任由你剜了心去，你現在還跟我說什麽情意？”

“我與你解釋過，永寧村之事不是我指使，當初之所以奪取火靈尊精元，實在是……”

凜如霜冷哼了聲：“到了現在，你還是這樣一副虛偽的形容。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你說什麽都會信的傻瓜嗎？我早已看透你的虛偽，你不必再偽裝! ”

“偽裝？我何曾在你面前偽裝過？”

“收起你無辜的臉，惡心!”

墨君華怔住，看著凜如霜，沈默好一會：“如霜，你到底，有多恨我？”

“呵，多恨嗎？”凜如霜咬牙切齒道：“這恨，幾乎要將我絞碎。只要想起你還活著，我便坐立難安，寢食無味。一千年漫長的聚魂重生、二十年的心脈不全之苦，支撐我活到如今的，便是親手奪取你的性命。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心愛之人冰冷的目光、含恨的一字一句，如利刃般一下下割在心上。

墨君華目中似有淚光，嘴角帶著一抹淒涼的笑：“你可知，我尋到你時有多開心？你可知，在永寧村的那些日子，就算你待我冷若冰霜，能陪在你身邊，我有多滿足？我始終抱著一線希望，不肯相信你是真的想殺了我，原來，只是我不肯相信而已。”

淚水將要流下的一瞬，墨君華閉上雙眼，視死如歸：“這無盡生命，實在了無生趣，終了也罷。你想拿去，便動手吧！能死在你手上，我墨君華，甘之若飴。”

凜如霜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句，只想立刻殺了他報了這深仇大恨，為蕭雲賦，為永寧村的人們，也為自己!可剛舉起劍，蕭雲賦忽然走過來拉著她：“走!”

凜如霜未曾防備，只覺腳下一空，身子落入帶著蓮香的懷抱中。耳旁風聲陣陣，鼻中蓮香怡人，然而她殺意正盛，又如何甘心就此離開？拼盡全力想要掙脫擁住她的那雙手臂，可現在的她，如何能與蕭雲賦抗爭？

墨君華緩緩睜眼，順著敞開的殿門朝天空望去，卻已瞧不見凜如霜與蕭雲賦的身影。啟唇，神色黯然：“蕭雲賦，你這又是何苦？”

開滿牡丹花的院落，流光自天邊劃過，落至院中。

腳步剛剛落地，凜如霜一把將蕭雲賦推開，氣憤道：“你為什麽一次次阻止我？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他！”

蕭雲賦嘆了嘆，上前一步，緊緊將她擁住，輕聲問道：“霜妹，可不可以放棄？忘記那一切，我們一起隱世好不好？”

凜如霜怒火正盛，又是將他推開，大聲喊道：“不可能!”

隨即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此回又是僅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將墨君華殺之。她實在想不通，蕭雲賦為何一再護著墨君華？惋惜加上憤慨，已經吞噬了她的所有理智。

如果，如果她能保留一絲的冷靜，發覺到蕭雲賦這懇求的話語中那微不可查的異樣；

如果，如果凜如霜在這時轉回身去，看到蕭雲賦眼中的希翼和痛楚；

如果，如果她跑回去抱緊他，告訴他:“好，我放棄，我們一起離開。”

那樣，也許後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可惜，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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