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後山桃林，天邊已經放亮。

凜如霜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這一夜未睡，她可是困倦得很。不過她眼中仍是閃著煜煜光華，對方才與柳公子的一見感到意猶未盡。

蕭雲賦冷著臉瞥了她一眼：“早知如此，便不帶你同去了。”

凜如霜停步，側身好笑的看著蕭雲賦，瞇起雙眸，擡手撫了撫蕭雲賦緊皺的眉頭：“神君這是吃醋了？”

蕭雲賦仍蹙著眉頭，未語。

若是旁人，他斷不會吃這麽大的醋。可那柳公子實在貌美，竟讓凜如霜看的那般癡迷。

凜如霜將蕭雲賦的手掌握起，貼在臉頰上。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掌，帶著淡淡的蓮花香氣，只是觸感有些冰涼。

“我只是覺得柳公子長得好看。之前只見到他的畫像，就已經十分驚艷，沒想到還能親眼見到他，所以，才多看了幾眼。”擡眸看著他，目光真誠，笑容甜美：“不過，冷兄才是這世間最美好的男子，也是如霜心中，最難以取代之人。”

蕭雲賦輕嘆了聲，將凜如霜擁進懷中，閉目：“霜妹，你不會知道，我有害怕失去你。”

凜如霜輕輕攬住他的腰身：“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只要……我還活著。

……

淩絕峰頂，百丈淩峭之上，一身黑衣的絕世身影傲然而立。

冰白色流光自天邊飛近，落在他身後，搖身化作白衣勝雪的翩翩男子：“墨君華，找我何事？”

面前之人並未回身，聲音低沈：“我只是想問問你，找到暮歸途沒有？”

“我來此，也正是準備跟你說此事。”蕭雲賦並未隱瞞，將這兩日在青雲壇發生之事一並告知。而後道：“我準備盡快開陣，否則若讓暮歸途奪舍成功，一切都來不及了。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聽聞暮歸途的奪舍對象竟是念星，墨君華本就擔憂不已，又怎會袖手旁觀：“你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待會兒我布好陣法，如霜會將念星引入陣中。待我施法逼出暮歸途的魂魄，我必須立即為念星療傷，免得他魂散。”蕭雲賦輕聲嘆了嘆：“若暮歸途趁機逃離，今後再想找他就難了，到時候又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未央與意縹緲受如霜所托，去焰國尋找軒轅璟。陌逍遙又閉關未出。如今也唯有你，能與暮歸途一敵。”

墨君華點頭應道：“好，我這便隨你去青雲壇。”

二人正準備動身，忽然同時感到心口劇痛。捂住胸口，擡眸對視，片刻後，齊齊脫口而出：

“如霜有危險！”

“霜妹有危險！”

話落，身形化光，急急飛往青雲壇。

此時的青雲壇，正是一片大亂。所有青雲壇弟子手持著長劍聚集在廣場之中，將念星團團圍住。

茉兒站在最前，含淚看著念星。清楚念星身上發生了什麽，當下她是又痛心又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青雲壇三弟子雨欽，提劍走到茉兒身側，面色嚴厲：“十七，你這是在幹什麽？快放了隱龍君！”

念星一只手扼住凜如霜的喉嚨，將凜如霜禁錮在懷中動彈不得。另一只手緊握長劍，目光冷冷看向周圍的青雲壇弟子：“就憑你們，想跟我鬥？你們是我的對手嗎？”

雨欽無奈，此時聽身邊茉兒問道：“三師兄，要不要去請師父出關？”

“師父重傷在身，受不得打擾啊！”

“那怎麽辦？現在的牛牛，就算大家一起上，也打不過他呀！”

雨欽看著念星這殺氣騰騰的模樣，不解問道：“茉兒，你實話告訴我，十七到底怎麽了？”

“這……”茉兒低下頭，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說。

凜如霜受念星所制，背靠著他的胸膛，白皙的脖頸已經被他扼出紅印。

但凜如霜面色十分淡然，未有絲毫恐懼。到了此時，明明連喘息都十分費力，她卻是一臉的困倦和不耐煩：“我說，你再耽擱，冷兄可就回來了，你要殺要逃能不能果斷些？磨磨蹭蹭的，可不像你的作風。”

念星側目看了眼懸停在身側的九天龍吟劍，咬牙切齒。

他不是不想果斷，實是無可奈何。

方才多次想奪了凜如霜性命，可只要凜如霜遭遇生死關頭，這把劍就會“嗖”的飛過來，閃著金光將他逼退。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深知這把劍的劍光有多大的威力，當下這把劍在身旁虎視眈眈，他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清楚蕭雲賦很快就會回來，念星心中焦急得很。他的存在已然暴露，若繼續留在青雲壇，蕭雲賦與凜如霜一定會想辦法對付他。可讓他放過凜如霜就這麽走了，他又實在不甘心。一時間進退兩難，陷入躊躇。

聽他沒作聲，凜如霜又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昨晚見過玄冥門主。”

念星目光一滯，激動之下，扼住凜如霜脖頸的那只手，力度猛地加重。

凜如霜痛得皺了皺眉頭，難受的擡手抓住他的手，吃力的從喉嚨裏發出聲音：“松……開……”

念星恍然一驚，立即松開手，緊接著，又將長劍橫在凜如霜喉嚨處，呼吸急促，面色緊張：“他，他都說了什麽？”

凜如霜緩了口氣：“你一定很懷念那個時候吧？那時玄冥門風頭無二，連魔界都要敬畏玄冥門三分。柳公子作為玄冥門主，將玄冥門日益壯大。而你，跟隨在柳公子身邊，陪著他日出日落、天南海北；看著他身受情殤的痛苦，看著他人前的威風，和人後的孤獨。”

“你以為可以一直那樣下去，也滿足於陪在他身邊的日子。可惜他還是承受不住相思之苦，拋下玄冥門，殉情而死。”凜如霜眼眸垂下，惋惜輕嘆：“從那時起，你想盡了辦法為他重生，想盡了辦法光覆玄冥門。你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回到當初，回到每日看著他、陪在他身邊的日子而已。”

念星紅了眼眶，仰起頭，試圖將淚水倒流。苦澀一笑：“輾轉幾世，我都已經忘記我活了多少年。可我活了這麽久，到頭來最懂我的，竟是我的死敵。”

凜如霜揚了揚嘴角，似笑，卻終究沒能笑得出來：“暮歸途，其實你和我有很多共同點，只是我沒你那麽狠毒，也比你更懂得面對現實的殘酷。有時候我很佩服你，為了達成夙願，承受了這麽久奪舍重生的痛苦。換做我，我恐怕連一世都受不住。但我並不讚同你，因為，你實在太自私。”

念星淚水終究落下：“受不住，是因為不夠渴望。若有一天，你也有了這麽深的夙願，你也會跟我一樣自私。”

話落，忽得將凜如霜推開，躍身飛過包圍的人群，朝後山桃花林而去。

茉兒連忙上前兩步，扶住凜如霜將要摔倒的身形：“姑姑，您怎麽樣？”

凜如霜搖了搖頭：“沒事。”

身後，隨著雨欽一聲令下，青雲壇弟子齊齊飛躍而起，朝念星離開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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