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山谷。

落花繽紛，草木生香，粉紅色的桃花瓣飄零了一地。桃花樹下，一座新起的墳墓前，墨君華單膝跪地，擡手輕撫冰冷的墓碑。

墓碑上沒有刻下一個字，光滑平整。墓裏面躺著的，是他深愛之人。他親手將凜如霜殺死，又親手將凜如霜埋葬，同時埋葬了自己的心。

在凜如霜閉目的那一瞬，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嘴角又是滲出一絲鮮血，擡手擦了擦。輕風吹過，吹得他身形不穩，幾次都差點倒下。

為了幫凜如霜聚魂，他險些耗盡了修為。

可她，還會回來嗎？

站起身，依依不舍的後退，動身飛起。

答應過她的事，還有一件沒有完成。只是不知，殘餘的這些修為，是否夠用。

飄渺閣，滿園的曼陀沙華仍如當初那般綻放著，蘭花樹卻因少了靈氣的滋養而枯萎。

墨君華行至花叢中的墳墓前，手中的木靈尊精元散著強盛的光芒。輕揮衣袖，墳墓上掩蓋的沙土被掀開散去，露出裏面一具皚皚白骨。

“其實，我一直想求你一件事，只是不知，你能否應允。”

“我，想求你將木靈尊精元交給仙界，覆活未央。”

彼時她明媚的笑顏還在眼前浮現，熟悉的聲音已經深深刻在靈魂深處。想起她，墨君華嘴角揚起，笑得卻是那般心疼。

完成她的夙願，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可之後呢？要如何面對這沒有了她的世界？

莫道男兒心如鐵，君不見滿川紅葉，盡是離人眼中血……

……

陰川，一縷微弱的流光飄忽的游蕩在忘塵河前。這流光不似魂魄，又不似靈體，卻始終不散，似乎在尋覓著什麽。

多日來，經常看到這縷流光，陰兵陰將們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只是從這流光出現在陰川起，陰川神君就再也沒理政務，成日跟在這流光後面跑。

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貪玩的毛病又犯了，但久了卻發現，他的神色竟越來越傷感，越來越凝重。

“小龍龍，你到底在找什麽？”陰川神君疾步追在流光後面，氣喘籲籲的問道。

只有他知道，這流光裏面，保留著凜如霜的靈識。

可凜如霜並沒有停下的意思，仍飄忽的四處飛著。她不是不想說話，只是開了口，也發不出聲音。

遠處忘塵河邊，隱約生長著一棵高大的樹，樹上掛著許多許多的綢帶。流光稍停了片刻，隨即快速朝那棵樹飛去。

到了樹下，流光終於停下，化出虛幻透明的身形，一身嫁衣，紅似鮮血。

陰川神君追上來，長呼了口氣：“原來你在找三生樹啊！”

是啊！三生樹，原來這就是三生樹。

“去往陰川，踏上輪回路之前，定是要喝下忘塵河水的，又如何記得住前世？”

“不過，忘塵河旁有棵三生樹，只要寫下願望系在枝條上，願望就會在來世實現。我不知他人會如何，但若是我，定要找到那棵三生樹，寫下你我的三生之約。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逃開我。”

濃情的誓言曾是那般真摯，讓她陷入他的溫柔之中無法自拔，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騙局，都是他精心為她編織的一場夢而已。

可笑，她竟當了真，還傻傻的為了他傷害了真正愛她的人。想起九天龍吟劍一劍一劍劃在蕭雲賦身上的畫面，她便難過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已哭不出來，心也不知去了何處，胸口之中空的難受，更感覺不到任何痛意。

煎熬的心情無從發洩，難以忍受的折磨，已經到了近乎抓狂的地步。恨，刻骨的恨，恨不能將他的心也活活剖出來毀掉，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絕望，痛苦，如此煎熬下去，還不如解脫來的痛快。

擡頭看著三生樹上飄搖的綢帶，僅剩的這殘留的意識開始逐漸潰散，透明的身形化作流光，慢慢朝周圍散開。

陰川神君焦急不已，立即擡掌結印，試圖將這些流光重新聚起來：“小龍龍，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不要放棄，我一定能想出辦法救你。求你不要這樣，回來，回來啊！”

救？可她已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何須他來救？

散去的流光在陰川神君周圍漂浮了片刻，似乎在安慰他難過的心情。隨即，光芒逐漸暗下，一點一點的消失，最後，再看不到半點痕跡。

陰川神君痛心疾首，頹然閉目。身前的三生樹，枝條和綢帶隨風飄搖，風中似乎還有凜如霜的氣息。

你說輪回路上有棵三生樹，只要寫下願望掛在枝條上，願望就會在來生實現。我路過陰川，尋遍忘塵河邊，終於尋到你說的三生樹。可忘塵河水尚未入腹，我已忘了，為何尋這三生樹。

我還有願望嗎？若有，便是來世不要再遇見你，否則，我情願不要這來世。

……

天空雲卷雲舒，人間朝朝暮暮。

轉眼，已是千年。

靈山之巔，未央端坐大殿之上。面前臺階之下，陌逍遙抱拳躬身：“見過未央上神！”

未央點頭：“逍遙仙尊來此，可是茉兒又闖了什麽禍？”

陌逍遙面色凝重：“這次來找你，可不是因為你那淘氣女兒。我是有事找你商議。”

“嗯？出了何事？”

“我有個弟子，名叫念星，上神可有印象？”

“自然記得。”未央道：“這孩子小名叫牛牛，是隱龍自妖魔手中救下，交付與你。”

陌逍遙蹙著眉頭：“正是他。這孩子從小乖巧懂事，又天資聰穎、勤懇好學，是我門下最得意的弟子了。可是……”

未央疑惑：“怎麽了？”

陌逍遙道：“最近一段時間，每到夜晚，我青雲壇附近的密林中便會出現野獸的叫聲，叫的淒慘無比。青雲壇弟子去密林探查，發現了許多野獸的屍體。那些野獸，都被挖了心吸幹了血，且屍體被割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是魔界的人出現了嗎？”未央問道：“可這跟牛牛有什麽關系？總不會是牛牛做的吧？”

陌逍遙嘆了口氣，擡眸看著未央。

見著陌逍遙這個眼神，未央劍眉微挑：“真的是牛牛？”

“現在也只是懷疑，不過種種證據都指向牛牛。”陌逍遙嘆道：“我也希望不是他，那麽善良的孩子，怎麽可能做出如此殘忍之事？而且，嗜血食心，那是魔界之人的舉動。早先便聽聞赫默國附近有魔者出沒，也許是魔界又出來作亂了。”

聞見此言，未央的面色也凝重起來：“自當年那件事之後，墨君華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這次又是打著什麽主意？唉！可惜神君昏迷至今，也不知何時才能蘇醒。”

輕嘆，起身：“走吧，我隨你去青雲壇看看，順便瞧瞧我那寶貝女兒。”

說罷，又對門口處的一名靈山弟子道：“去把你師母叫來，與我一同去青雲壇。”

“是，師尊！”弟子抱拳退下。

三人一路談笑，很快來到青雲壇外。遠遠見到這三人身影，青雲壇弟子連忙將大門打開，迎出門外。待三人身形落下，便匆匆上前，抱拳跪地，面色焦急：“師父，不好了，念星師弟和茉兒師妹不見了！”

“什麽！”

三人都是面色一變，預感事有不祥，不敢有片刻耽擱：“快詳細說來，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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