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心中究竟積了多深的怨恨，才會如此心狠手辣，讓芊芊連死都不得安寧？

孤蓮聖君已經沈默多時，目光一直未曾離開芊芊。

凝玉已然無言辯解，但面上仍瞧不出任何悔意。惡狠狠的看著凜如霜，咬牙道：“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那天那個紅衣女鬼，也是你用禁術收服，留在身邊的吧？”

凜如霜不屑一哼：“我使用的是靈契，並非馭鬼術，收服的也只是一只作惡的小妖，那鬼是她變化出來的。我若不這麽做，她便要被處死了。”

救人和害人如何能相提並論？凝玉再沒一句話可說，轉頭看向孤蓮聖君。

凜如霜松開芊芊的手，對孤蓮聖君抱拳躬身：“聖君，人既然已經死了，還請您節哀。她是我收服的，按照流程，該由我送去陰川。您放心，我會向陰川神君說明情況，不會讓芊芊受苦。至於凝玉她們，就交給聖君處置。隱龍還有要事要辦，就先告辭了！”

話落，展開掌心，喚來魂珠。芊芊最後看了孤蓮聖君一眼，松開抓住他手臂的手。這一眼，滿含著不舍和留戀，閉目，化作流光，融入魂珠之中。

“師父，保重……”

孤蓮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抓到的，就只有少數流光。攤開掌心，連流光都散去。

怔怔的看著空無一物的手掌，時間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有她陪伴的日子。那時她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整日圍著他喊著“師父”、“師父”，連他看書打坐時，都不得安靜。

如今憶起，那卻是他最為懷念的日子，因為那時，孤蓮島上，就只有她陪在身邊。

如今孤蓮島弟子眾多，卻失了最重要之人。再熱鬧的生活，除了孤獨，也只剩孤獨。

凜如霜收起魂珠，與墨君華轉身朝船舶停靠之處走去。身後，孤蓮聖君目送著二人離開，久久無言。

一個慣於沈默的人，孤獨了太久，早已不知該如何去表達或發洩心情。即便痛至徹骨，也只能藏在心裏，任這痛一點一點蔓延全身，侵蝕著血液心臟，卻一聲痛都不肯說。

痛都是如此，何況愛呢？

浩瀚大海中，悠悠船舶之上，凜如霜緊握魂珠，亦是許久未曾言語。

墨君華摘下鬥篷，上前拉著她的手：“自己的感情還不夠你傷懷？竟還為他人遺憾心傷。”

凜如霜側身看向他：“一個不肯說，一個不敢說，到了生死相隔的這日，想說也已經晚了。不知芊芊轉世之後，是否還會記得聖君。你說聖君會不會去找芊芊，彌補這樁遺憾？”

墨君華長長一嘆，擡手為凜如霜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發絲，聲音難得的柔和：“去往陰川，踏上輪回路之前，定是要喝下忘塵河水的，又如何記得住前世？”

輕柔的將凜如霜攬進懷中，閉目：“不過，忘塵河旁有棵三生樹，只要寫下願望系在枝條上，願望就會在來世實現。我不知他人會如何，但若是我，定要找到那棵三生樹，寫下你我的三生之約。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逃開我。”

當下，越是深情的言語，越是讓她心如刀割。凜如霜閉上雙眼，偎在墨君華懷中，哽咽不語。

在他身邊的日子，不知還能有多少。不能一世相守，卻又忍不住去貪戀這一時的柔情。

違心的話已經說了太多，卻始終難以將他疏遠，她也懶得再說。便由著他，也由著自己。只這一次，最後一次。

上了岸，天色已經大亮。墨君華主動提出找個客棧落腳，凜如霜頗感意外。

“為何這次不跟去了？陰川神君的姿色，可不比聖君差。”

修成上神，光仙氣便能養出極好看的五官，何況有些人生來就長著禍水一般的面容？

“如果連那種二貨我都要去擔心，今後我豈不是要將你揣進口袋？”

墨君華信心十足，剛巧看到路邊一間客棧。停住腳步，走了進去。待他進了客房安下身，凜如霜便獨自離開，帶著魂珠去往陰川。

就在她剛剛離開之時，一抹白衣身影閃進了墨君華的房間。

墨君華正端坐在桌前飲茶，聽到身後動靜，頭也未回，冷聲道：“你來了。”

陰川，兩道生門，三道鬼門，踏過最後一道鬼門，便是陰川神殿。

凜如霜已經接近第一道生門，恍然想起每一道門都有陰兵把守。

之前在孤蓮島，為了證明身份，她可是費了不少事。既然他們都以黑衣長劍作為辨認她身份的標準，為了避免麻煩，搖身換做那慣常的一身利落黑衣，並將靖海狂濤劍背在背上，這才繼續向前。

雖然是白天，但陰川看不見陽光，四周沒有任何風景，到處都是漆黑一片，陰森森的，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冷意。

不過還好，辨得清前路。待去到陰川神殿，氣氛也許就不會這般陰森了。

走到生門前，她還是被那兩個身著怪異鎧甲的陰兵，用兵器攔了下來：“來者何人？何故來此？”

凜如霜抱了抱拳：“鄙人隱龍君，想求見陰川神君，渡一亡魂，還請二位放行。”

兩個陰兵上下瞧了凜如霜一眼，一臉質疑。其中一人道：“冒充隱龍君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你是真的假的？陰川神君可不是誰都能見的，你還是快回吧，別在這兒沒事兒找事兒。”

凜如霜微怔，陰川路上也有冒充她的人？

擡手扶了扶額頭，自懷中取來兩錠銀子。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希望這一招管用。

“二位兄臺辛苦了，這點心意還請笑納！還想請教，要如何才能見到陰川神君？”

這一招果然管用，兩個陰兵見到銀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接過銀兩，綻出笑意：“好說好說！隱龍君想見我們神君，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神君這個時辰就在神君殿處理事務，你去神君殿找他便是！”

就這麽簡單的踏進了第一道生門，凜如霜還有些不可思議。這些陰兵的底線就這麽低？這若是有人想去陰川鬧事，帶上幾錠銀子就成了？

思慮間，腳步來到第二道生門。一擡眸，面前已經攔上了兩把刀刃。

“來者何人？何故來此？”

嘿！連臺詞都一模一樣。

凜如霜無心多費口舌，直接取來兩錠銀子：“鄙人隱龍君，想求見陰川神君……”

就此踏過第二道生門。

“我要見陰川神君。”

“我要進去。”

“……”

到了最後才知道，原來有了銀兩，根本話都不必說。

就這麽踏進了最後一道鬼門，沿路前行，不多時便看到了威嚴聳立的陰川神君殿。不過讓她失望的是，就算是到了這裏，四下仍舊漆黑一片，且周圍連塊石頭都沒有，一路上只看得到忙碌著的陰兵陰將們，還有那些被押解的魂靈。

神殿之中，神君寶座前的長案上，一本輪回譜，一支墨玉毛筆，一碟朱砂墨，掌控著三界眾生的生老病死。

凜如霜站在大殿門前，擡頭看了眼上方碩大的匾額，嘴角抽了抽。

上面的神君殿三字，歪歪扭扭，寫的跟鬧著玩似得，毫無嚴肅感。

這莫不是假的神君殿？

見面前殿門敞開著，凜如霜抱著疑惑踏進殿內。大殿足夠寬敞，只是空無一人，陰川神君並不在這裏。而且這麽大的神君殿，竟一盞蠟燭都沒點。

轉身走出門去，四下看了眼，雙手環胸嘆了口氣：他會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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