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終將落敗，死不過是早晚的事。若葉傾離也只是驚懼了一瞬，目光便又恢覆了平靜，閉上眼，靜待死亡一刻的降臨。

遠處山尖之上，錦繡看到了這一幕，已顧不得多做思慮。飛身而起，轉瞬出現在若葉傾離身側，揮劍擋下軒轅璟的劍尖，隨即轉身扶住若葉傾離，搖身化作流光，消失於當場。

摯友命懸一線，有什麽能比義字更重？

……

明月巔議事殿，氣氛肅穆凝重。

“怎會如此？”佐焰不解問道。

先是凜如霜救走墨君華，後又有錦繡救走若葉傾離。這仙界，究竟是怎麽了？

軒轅璟道：“錦繡的立場本就搖擺不定，對他此舉，我倒不是十分驚訝。”

玉笙嘆道：“是啊！他既是仙又是魔，偏又重情重義。今日這樣的事，也真是難為他了。”

古時月滿面不解：“這隱龍君究竟怎麽想的？神君打敗魔尊，為她贏來自由，她不該高興才是嗎？然後與神君回蓬萊大婚，安心做她的蓬萊神後。怎會扔下神君不管，反而去救魔尊？”

衡江雪搖頭一嘆：“知道她胡來，卻不知會如此胡來。”

“還是應該先找到老蕭，”軒轅璟面無表情：“老蕭既然放任隱龍胡來，就一定知道隱龍為什麽這麽做。”

“有消息了！”陸離自外疾步走進，對殿內幾人抱了抱拳：“蓬萊弟子傳訊，說神君已經回了蓬萊仙島！”

軒轅璟嘆了嘆：“我這便去趟蓬萊！”

話落，擡步便朝殿外走去。

佐焰喚道：“醫神等等，七魂要怎麽處置？”

軒轅璟腳步稍頓，想了想：“先關著吧！傷成那樣，又有你初雲山的陣法鎮壓，他跑不掉。至於如何處置，等我找到老蕭，讓他決定吧！還有，加快人手，務必盡快查出錦繡和若葉傾離的下落。”

“是！”

……

大紅的雙喜字，滿掛的紅綢，高懸在神君殿上空大大小小的燈籠。

神君殿還是那般喜氣的景象，只是月光淒涼如水，氣氛過於沈靜，顯得很是寂寥冷清。

蕭雲賦拖著一身疲憊，踏過長長的紅毯，自燈籠下一步步走過。

邁進大殿，站在大殿盡頭處那碩大的喜字之前。身形仍是那般傲然絕世，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衣衫上還沾著些許血跡，提醒著他東離山上那憶之痛心的一幕幕，都是真實的。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他們都要成親了，就只差那麽一天。他拼盡了全力贏下這一戰，以為一切可以回到原點，怎的卻換回這樣的結果？

“霜妹……”

一聲喃喃輕語，溫潤如故，滿含深情。雙目有些濕潤，他閉上眼。堂堂神君，怎能因情落淚？

可這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神君！”

身後，兩名仙婢並肩走進殿內，對站在上方的蕭雲賦施了個常禮。

蕭雲賦仍閉著眼，可淚水止不住落下。未曾轉身，沈默半晌：“把這些，都拆了吧！”

仙婢面面對視，頗顯驚訝：“神君，為什麽？難道隱龍君……”

“拆了！”

蕭雲賦出言打斷了仙婢的話，語氣不容置疑。

仙婢無奈，應了聲“是”，便準備著手去辦。

這時，軒轅璟自殿外走進，一路上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對這神君殿的裝飾布置很是驚艷。剛巧聽到蕭雲賦要拆了這些，忍不住開口道：“廢了這麽大力氣布置起來，就這麽拆了多可惜！不拆不拆！”

言罷，對兩名仙婢道：“你們先下去吧！”

仙婢應聲退下。

看著蕭雲賦的背影，明明是絕代的風華，軒轅璟卻生生瞧出了頹然。想起東離山發生的事，他除了疑惑之外，亦是感到哀傷。

前方臺階之上，傳來一聲冷言：“醫神請回吧！”

軒轅璟又是一嘆：“你身上有傷。”

“無礙。”

軒轅璟擡手揉了揉額頭：“被感情之事迷了眼睛，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沒必要非趕我走吧？”

隨即，兀自踏上臺階，走到蕭雲賦身後：“有心事還是說出來才好。我這裏有一劑良藥，專醫心傷之人，你可要試試？”

蕭雲賦微怔，隨即嘆道：“罷了！來我蓬萊，怎能讓你備酒？”

神君殿殿前，火紅的燈籠之下，擺起一張石桌。桌上擺著一壺烈酒，和幾碟清淡的小菜。

蕭雲賦與軒轅璟對面而坐，月光與燈光的映襯之下，兩道白衣身影，優雅絕塵，對飲正歡。

可這酒就要見了底，話卻沒說上幾句。軒轅璟有些悶了：“你別光喝酒啊！說說，你與隱龍到底是怎麽了？”

蕭雲賦仰頭飲下一杯酒，淡淡道：“沒怎麽。”

“沒怎麽是怎麽了？”軒轅璟不解：“她都跟你說了什麽？怎麽就……”

“別問了！”蕭雲賦神情黯淡得很，沒心情多言，更不想提及此事。

軒轅璟只好作罷。

酒喝了一壺又一壺，這麽烈的酒，偏喝不醉一個想醉的人。

軒轅璟趴在桌子上睡得酣熟，手邊酒壺傾倒，壺中酒順著石桌的邊緣滴在腳邊，沾濕了雪白的布靴。

蕭雲賦仍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這麽多烈酒下肚，他反倒越來越清醒，眼下已是淩晨，他卻毫無困倦之意。

放下酒杯，拎著酒壺站起身，仰頭看著這些燈籠。想起那日凜如霜看到這些燈籠時驚喜的表情，不自覺的揚起嘴角，隨即，笑容變得苦澀，目中又是一陣酸楚。

不拆，留著又有何用呢？不過是觸景思人，倍添憂愁。

閉目片刻，狠下心來，雪白的衣袖輕揮。

神君殿的火紅，全部化作流光散去，上空的燈籠，也一個都不剩。

可笑，費盡心思去安排、妝點，最後不過一場虛無。他和凜如霜之間的感情，也是如此吧！

痛心徹骨的愛這一場，到頭來還剩下什麽呢？不過是在心上刻下一道道翻著血肉的傷疤。若心裏的傷，也能這般一拂而去，該有多好？

……

赫默國，烈城，一個沿海的小漁村。

這村子名叫永寧村，村裏沒有多少人家，一座座質樸的院落分布在村中各處。村民們靠海吃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的生活著。雖不富裕，卻也溫飽，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氣氛祥和安寧。

當下已是傍晚，夕陽將要落下，漁村中家家戶戶煙囪都冒著炊煙，伴著天邊的日落黃，在這深秋時節，顯得暖意融融。

凜如霜早已換上了此地村民的衣裳，裝束與尋常漁民家女子無異，但這瀟灑不羈的氣質，卻是絲毫未變。

當下她剛剛將晾幹的月白長裙收回屋內，疊放整齊。閑來無事，便去到了院子西側的林子裏，喚來靖海狂濤，練起劍來。

已經在此休養了三四天時間，損失的內力恢覆了許多，雖然仍不及巔峰時期的十分之一，但功夫總不能荒廢。

長劍在手中翻轉，步伐矯健輕快，招式巧妙、身形敏捷。劍氣飛起落下，將樹上未曾掉落的黃葉掃落，又驚起滿地枯葉，隨著身形而舞。

一招一式，仍如往常那般熟練精絕，只是速度較之前慢了許多，且僅練了不多時，體力已顯不支，氣喘籲籲的收劍，停下身形。

“好劍法！”身側不遠處傳來腳步踏著枯葉的聲音，伴著幾聲掌聲。

凜如霜側身看去，擡袖擦了擦額頭汗水：“你怎麽來了？他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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