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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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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方平躺在床`上,腦子裏思索著整件事。當日`他發現莊主屍首,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哭喊叫人,他抱著莊主的屍首,身上沾滿了他的血,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他擡頭四望,血直往腦袋上沖。周圍的家仆和弟子很快趕了過來,方李氏是最後趕到的,書房離居院這般近,她為何來得這般遲?

先前是他沒多想,如今起了猜疑,卻越想越覺得她定有古怪。莊主很長一段時間沒在他面前提起夫人了,難道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起了怨氣?那時候,他抱著莊主的屍首,他知道他已斷氣,可他不敢放開他,仿佛一松手他就真的離去。周圍許多人大聲嚷嚷,問怎麽回事?付言領著幾個弟子沖了出去,探查周圍。而方李氏哭喊著,大聲喝問是誰所為?是不是九鈴道人?她說這段時日莊主與九鈴道人生了怨仇,兩人仇視已久,莊主還曾言要與那九鈴道人一決高下。

她淚流滿面,悲痛悲淒,她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麽人?他搖頭。他那時腦子很亂,眼睛裏全是淚水,看不清她的臉。他告訴她他推開門,進得屋來就見到莊主躺在地上,他恨他沒見到兇手。

“可這明明是才發生的,你什麽都沒看到嗎?”她淒厲的聲音他至今仍記得清楚。“總能聽到什麽吧?若是有人與莊主動手,兵刃相撞,呼喝之聲,方叔,總能聽到什麽吧?”她聲音裏的悲痛絕望讓他覺得他真得該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不然莊主枉死,他這麽早發現,卻半點線索都沒有,他怎麽對得起莊主?

“一定是九鈴道人。”她是這麽說的,一邊哭一邊說,說了好幾遍。她還追問運探查回來的付言和眾弟子可曾看到兇手,是否是九鈴道人幹的。

方平閉上了眼睛,他想一定是這樣,所以他才生了幻覺,他以為自己聽到了鈴音,九鈴道人的兵器,聲音這般特別,他想他肯定是聽到了。他甚至就如那蘇姑娘說的一般,他努力回想,努力回想,後來竟又想起擡眼間看到一閃而過的道袍一角。

方平猛地坐了起來,這樣的事,真是斥也斥不得,說也說不清。這般說出去,怕是會笑掉旁人大牙。別人說幾句猜測自己便當了真,還生出幻覺想象出了證據,自己弄錯了,難道還要怪別人曾說過猜測的話?沒人要求他編謊,沒人要求他栽贓九鈴道人,是他自己幹的。

方平心裏非常難過,是他幹的,他誣陷了好人,他將所有的事都弄糟了,甚至在武林裏揭起了一場風`波。全是他太蠢了。他不能再重蹈覆轍,他還有事情沒弄清楚。若是那女人下的毒手,她是如何辦到的?

騙過了自己,利用了自己,是她高明。可她是如何殺害莊主的?莊主一身武藝,怎能被她所害?還有那些刃痕是怎麽回事?難道她還有幫手?

方平的心無法平靜,越想越是生疑。他慶幸自己什麽都沒說,誰都沒有說。可蘇小培是知道他有事相瞞的,她今天露了那一手,她是想告訴他她有真本事,她真的能幫助他找出兇手。對,她定是這個意思。

她說晚上思考腦子更清楚,她想讓他晚上去找她商議?方平下了地,穿好了鞋子,在屋子裏走了幾圈,他覺得心跳得有些快,他該不該聽她的話去找她?

可是他現在不能處置那個賤人,小少爺年紀還小,他得先弄清楚她是如何動的手,他得先試探她,然後他可以借教導小少爺讀書識字的機會,把小少爺放到自己身邊,待一切安穩,再為莊主報仇。

那麽,還是去見一見那蘇姑娘吧,他可以不告訴她這些,但他可以向她請教一下如何試探問話。她說要問對問題,她說可以觀察表情眼神,他還是去請教請教好了,他一定要弄清楚莊主是怎麽被害的,他得不動聲色,不讓人疑心地問出線索來。

方平整理好了衣裳,出了房間,想起付言提醒他最近神算門虎視眈眈欲找麻煩,他想了想,轉去一旁的廂房,喚來了他的兩位隨伺家仆丁子、馬二,三人都拿上了劍,拉過了馬,一起朝著蘇小培住的客棧去。

行了大半,在一條僻路上,夜色中突然竄出了幾個蒙面黑衣人,一人叫道:“方賊,終於等到你了。納命來,我教你血債血償!”言畢,一夥人刷刷地舉劍向他刺來。

方平的腦子有些蒙,血債血償,他何時欠過血債?他何時有了欠命的仇家?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一旁的丁子、馬二騰地一下趕在他面前,擋開了刺來的劍。

兵刃之聲“鐺”的一下,將方平震得清醒過來。這時一個黑衣人的劍招從側面襲來,方平急急一轉身,閃躲了過去。這時馬二刷地一下險些刺中個黑衣人,那人閃開,可衣裳卻被劃破了,露出了黑衣下頭的道袍。

丁子大叫一聲:“是神算門。”馬二一瞧,也怒得大叫:“卑鄙,居然伏擊。有什麽咱們堂堂正正各門各派跟前說清楚,爾等居然使這般陰招。”

對方領頭的冷笑:“堂堂正正?你們也配?!”一邊說著,一邊舉劍又向方平攻來。

大半夜的,七殺莊的莊門掛著的六盞燈籠滅了一半,顯示莊內各人已經休息。但就是這種時候,有人疾馬馳來,用力拍打七殺莊的大門。

“在下玄青派大弟子蕭其,有急事尋付大俠。”

門房聽得來人身份,趕緊把蕭其放了進去,急急去找付言。付言很快出來。蕭其一抱拳:“付大俠,貴莊方大俠在街上遇到伏擊,生命垂危,奔來我派暫居的客棧求救。我師父將他救下,遣我來報信。”

付言大吃一驚:“有這等事?”他火速回屋,召集了幾名弟子,跟著蕭其往客棧去。

到了客棧,後院裏相當熱鬧。因著江偉英這次帶來的人也不少,住樓上怕太吵鬧,擾了別人,便包下了後院,如今倒是方便了。付言見過了江偉英,便由他帶著進了客房,看到方平臉色慘白緊閉雙眼躺著,身上傷了好幾處,雖包紮好卻還滲著血。付言一臉驚怒,連聲問:“這是怎麽一回事?是何人傷了他?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方大俠言道是神算門半道裏劫殺於他,他與莊中兩位弟子皆是受了傷,他拼死將那幾個刺死,因離得我們這處近,便奔來求救。”江偉英指了指隔壁:“受傷的兩位弟子在隔壁,那神算門的幾具屍體我們都驗了,確是穿著神算門的衣裳。”

“方叔還說了什麽?”

“他只說了這些,便倒地不醒。我們給他治傷,又派了弟子去他說的地點,把屍首和貴莊兩位弟子找回來了。”

“屍首何處?”付言問。

“在後頭柴房前邊。”

“煩請江掌門引路。”

江偉英帶著付言去了,柴門前擺了幾具屍首,穿著黑衣,此時已被扯開衣襟,全`露出了裏面的道袍。付言看了一輪屍首,皺眉怒喝:“神算門這群賊子。我今日還告誡方叔,若是出門務必小心,沒想到,還是中了他們的暗算。”

江偉英道:“付大俠放心,此事我既是瞧見了,絕不會撒手不管。我已令弟子收拾準備,將這些屍首連夜押回武鎮,由我玄青派送到神算門那與他們當面對質,定叫他們給個交代。”

付言一拱手:“江掌門,此事既是針對我七殺莊,便由我七殺莊來處置吧。”

江偉英卻是道:“付大俠,七殺莊與神算門的糾葛頗是覆雜,神算門咬定九鈴道人被冤,如今暗殺定是為覆仇而來,我若是不出面,怕這事很快又會成江湖劫難,引發各派紛爭。此番境況,你我皆不願看到,付大俠受累,與各派通個氣,方大俠這事我們玄青派及各派定會主持公道,請各派莫要妄動,我們定會討個說法回來。”

一番話說得付言也不好再堅持。他又隨著江偉英去看了看受傷的丁子和馬二,那兩人打鬥中被擊暈,剛剛轉醒,見到付言很是激動,連聲相報在路上被神算門偷襲,付言道他已知曉。兩人又著急問方平何處,可安好。付言告之方平受了重傷,此刻在隔壁。一番敘話之後,大家總算都平靜下來。付言出了屋子,看了看院裏,幾名玄青派的弟子正在搬那幾具屍首上馬車。

“此時便走?”付言問。

江偉英點頭:“夜長夢多,恐神算門那處發現這幾人失手後想出什麽借口推托撇清關系,還是即刻出發,速速與他們對質的好。”

付言點點頭,向江偉英道了謝,又謝過他對方平的相救之情,然後道他要將方平和那兩位弟子接回七殺莊。江偉英同意了,卻又道:“神算門此番動了殺機,恐貴莊會有麻煩。我有一冒昧相請,希望能帶兩個徒弟到貴莊稍住兩日,各派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好鬧。付大俠意下如何?”

付言客客氣氣:“江掌門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莊內出了這樁事,實是不便招呼。”

“不必招呼,只給我們一個安身居處便好。貴莊這事我定是要管的,有些江湖朋友也是要請來相議,若是我在客棧內,到時往返請付大俠方大俠也是多有不便。還是叨擾幾日為好。”

付言不好推拒太過,正猶豫話該如何說,江偉英又道:“其他人等便在這客棧安置,只我與大徒弟蕭其過去打擾。”

付言想了想,終於答應下來。

另一屋內,蘇小培、冉非澤、季家文等好幾個人在等著。蕭其進了來報信:“付言答應了,我和師父隨他們入莊。”

冉非澤道:“果然如此,只兩人他便會想著無事,加上江掌門德高望重,他無甚防心。蕭其,那我們商議好的,你可都記住了。”

蕭其皺眉頭給他看:“那當然,有多難的事,定是能辦好。”

白玉郎在一旁叫道:“蕭大哥,你們可切勿出了差錯。”

蕭其繼續跟冉非澤鬥嘴,沒人理小輩少年郎。白玉郎不氣餒,看看季家文一臉苦悶,拍他的肩:“莫苦臉,誰讓你不會扯謊,一編話就被看出來了。”

季家文甩甩肩,把他的手甩下去:“會扯謊騙人,又不是什麽長處。”

蕭其和冉非澤猛地轉身瞪他,說誰呢?季家文趕緊低頭數布鞋上的布紋裝忙。

在大家行動之前,蘇小培特意給眾人進行了一次簡易快捷說謊演戲培訓,原本計劃給七殺莊報信應該是季家文去,可他一說“方大俠在街上遇到伏擊生命垂危”就被大家唾棄,實在是太假了,恨不得臉上就刻著“我騙你呢莫信我”這幾個字。最後扯謊成績最好的冉非澤和蕭其,冉非澤就不用考慮了,估計他說什麽付言都要警惕一下,於是是蕭其上陣。

季家文為這個心裏很是郁結,就連師父江偉英都能不動聲色扯謊過關,這讓他心裏著實是受打擊的。之後眾人把計劃和整個行動裏需要說的話全都演練一遍,蘇小培給他們講眼睛轉動表情姿勢註意的要點,免得露餡。沒辦法,之前她為了顯擺露了一手,其實也是教了付言如何識別這些,如今只好強化特訓一番,敵強我更強,方能行騙成功。

“這般真的合宜嗎?”季家文郁悶地忍不住嫌棄這些學扯謊學得津津有味的前輩和長輩,一時忘了裏頭還有他的大師兄和師父。於是輩分最小還敢給鄙視的季家文被踢出課堂,行動小組裏沒他的位置了。

短暫特訓之後,眾人各自行動,付言果然如計劃中預料的那般反應,而冉非澤他們想要的結果也有了。下一步,就是等江偉英和蕭其跟著進了莊裏再依計行`事。

付言領著七殺莊的弟子將方平擡了回來,安置了江偉英和蕭其的住處,然後去尋了幾個手下囑咐了一番:“出了葫蘆鎮再動手,我看了,他們也就四五名普通弟子,且沒甚大防備,你們換上神算門的衣裳,莫多言,莫露臉,要留活口好讓他們報信,搶了屍後全燒掉,把灰埋了,莫留痕跡。”

那幾人應了,去做準備。

付言回房,手下來報:“大公子請放心,江掌門和蕭公子都有人盯著,他們未曾出屋。”付言點頭:“千萬留心,莫讓他們隨處走動,有事便速來報我。”那手下應了。付言又喚了丁子來問話。

“說,怎地回事?”

丁子撲通一聲跪下了:“大公子,是我沒用。行到一半,那幾人忽地跳了出來,我們拼死相抗,沒甚破綻,但我一個沒留意被擊暈過去,再醒來,便是在客棧裏了。”

“藥你下足了?”

“確是下足了,我看方叔沒甚精神,黑衣人跳出來的時候,他也確是慢了半步,行動遲緩了。只是為求不露破綻,我與黑衣人拼得賣力了些被擊暈,沒看到後頭情景。想來是到了生死關頭,方叔以命相搏,那處又離得客棧不遠,他搶了馬急逃,有了求救的機會。”

付言黑著臉不吭氣,而後猛地一掃桌子,將桌上的杯子掃翻:“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惹得這殘局,他還得費心收拾。那些屍體,絕不能到武鎮去。還有方平,不知那妖女與他說了什麽,他活著,始終是個禍害。不能讓他與玄青派的再接觸,他若是認為自己將死,指不定會說出什麽來。依他之前對自己的態度,想來他還未曾懷疑到他頭上,但那妖女在,這事情暴露是遲早的事。

他得讓他再開不了口才好。

付言很是焦躁,他感覺到事情難辦了,有些脫離了控制,而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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