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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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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非澤對這樣的結果滿意。

倒不是覺得陷入僵局不錯,事實上,真相不明他也頗是遺憾,但更重要的是,不論雙方心裏有何打算,他冉非澤的這雙腳算是從泥潭裏拔了出來。事實證明,只要刀刃厚薄相近,有心砍出一樣的刃痕並非難事。他要做的只是把痕跡都擺出來,至於結論,是他們這些江湖各派自己下的。

冉非澤這幾日都在武鎮裏瞎晃,去比武臺看了幾場以比武為名實則為尋仇洩恨的打架,又把布告墻上的各種消息,案件分析,尋仇通報,人手糾集等等都看了個遍。他對這案子還是相當好奇的。

那日驗完刃痕,他仔細看了兩派的反應,七殺莊的反應更大一些,畢竟他們是指望著依著這樁事能將認定的兇手定罪,可否事與願違。神算門眾人的臉色也並不好,因為鬧騰了一場,最後他們的嫌疑也未能撇清。那一日武鎮裏分外冷清,冉非澤想那是各派都糾集起來關在屋裏開會商議吧。

冉非澤不禁想象了一下如若蘇小培在這,她會怎麽想這案。她能從這些事裏分析出大家的想法吧?她判斷事情的角度總與他們並不完全一樣,她有她的一套方法。

冉非澤想念她了。他想他應該給她寫一封信,但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提出接她過來。後來他決定這事先緩一緩,畢竟麻煩還未全部了結,她不會武,若被拖累便不好了。他還是先與她說說別的。

比如說她一直掛心要尋人的事,他在信裏告訴她他這邊還未有什麽進展,然後他問她,她那邊可有什麽新動靜?他跟她說,如若她那頭尋人有了消息要務必與他說,他要見那人一見,而她回家之路漫長,他不放心,他打算親自送他回去,他問她意下如何。

冉非澤寫到這卡住了。問她意下如何,到底要不要問呢?萬一她說不好,那他豈不是自己堵了自己的路?

冉非澤這段日子是完全想明白了,他很確定,他確實中招了。

他確定。

雖然她說要回去的,雖然她古古怪怪的,可是喜歡上便是喜歡上了,他可不打算與自己掙紮。他惦記她,甚是掛念。

所以不能問她意下如何,只說他要送她回去便好。哎呀,那個接她過來的事,還是說一說吧。待他辦完了事,安定下來,便把她接過來。嗯,這事還是提前打聲招呼為好,讓她知道他沒有丟下她,他說的“後會定有期”是真心實意的。他會繼續照顧她,繼續幫她尋人,他想一直做她的依靠。

只是措詞如何合適,他要好好想想。蘇小培雖不在意這些世俗陳規,但他之前離開了她,如今又邀她同住,畢竟是獨身男子與獨身女子,這般大刺刺地直說,確是太出格了些。他可不想把她嚇著了。他想想一笑,她不會嚇著的,她不是還跟他抱怨白玉郎啰嗦嘮叨這些禮教的事嗎,那信讓他看了笑了許久,他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和語氣。

冉非澤正琢磨這信裏的話要如何說,忽聽得有人敲門。

他皺眉頭,沒理,但外頭那人繼續敲。冉非澤騰地站起來,走到門口用力拉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蕭其和兩位玄青派的少年弟子,其中一位便是季家文,冉非澤多看了他兩眼,被蕭其一瞪。

“何事?”冉非澤不怕被瞪,但他著急想把信寫完遞出去。

蕭其與那兩位玄青派弟子一起向他施禮,然後蕭其讓那兩人在外頭等著,他進了屋,坐下了,似要與冉非澤慢慢說話。

冉非澤皺眉頭,江湖啊江湖,明明該是仗劍逍遙快意人生的,偏偏比一般百姓人家還要酸禮,還要裝模作樣。冉非澤也坐下了,沖蕭其道:“有事快說。”

蕭其咳了咳,道:“你也知道,七殺莊方莊主的命案至今沒有進展。”

冉非澤點頭。

“你說的洩恨仇殺之理我與師父和其他前輩商議過。大家雖覺得有理,但與七殺莊探問後,那邊也想不到何人與莊主有如此大仇。算來算去,還是只九鈴道人最有可能。但此事疑點重重,比如過招之中的傷痕,比如鈴音,比如殺人的時間……”

冉非澤擺擺手:“好了,這些就不必反反覆覆與我說了。”

蕭其閉了嘴,頓了頓問他:“你如何看?”

冉非澤道:“若是依我而言,命案事關重大,該報官便得報官,自有青天大老爺替你們斷案。”

蕭其忍不住又瞪他,這是耍著他玩嗎?

“你知道,我又不是混江湖的,打鐵匠而已。我一向依禮守法,本本分分,你們江湖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恩怨,我又能如何?還是報官好,平洲城多近啊,你教那七殺莊擡著屍首去擊鼓鳴冤,定然管用。”

蕭其繼續瞪他,江湖中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太多,官府睜一眼閉一眼,如今他們還送上門去,給官府一個光明正大來找江湖人麻煩的理由嗎?

冉非澤聳聳肩,一副那你來找我又有何用的表情。

蕭其沈吟片刻,說道:“我與師父說了。”

“說何事?”冉非澤有些走神,他忽然想到要不心一橫,用這個案子需要幫忙的理由哄蘇小培過來?這樣名正言順,也不會太刻意。可是這群人煩得很,要是蘇小培來了真打算認真查案那又如何辦?他忽然心有些跳,她說找到人就回家去,該不會這般無情找到了直接就走了,不與他招呼吧?哎呀,他這封信還是得快寄出去,還得與白玉郎也交代好。嗯,還是把姑娘接到身邊好了,反正到哪都有麻煩,她招麻煩的本事也不比他差的。況且若是她願意與他長相廝守,那他的生活狀況日後她也得適應。嗯,他會不會想得有些遠了?

“我告之師父,你只花五日便闖完了玲瓏陣。”

冉非澤反應了一會反應過來了,回過神來,一擡眉:“那又如何?”

“入了玲瓏陣如何半途出來殺人再回去,需要考證,也是唯一還能考證的事。我們各派會挑一些人一起闖闖玲瓏陣,需要一個對陣法機關暗器熟悉的領路。”

“神器門啊,他們對陣法機關暗器最是在行。”冉非澤一點都不介意擡一擡競爭對手的威風。

“玲瓏陣裏頭,你師父與你做的手腳最多。”

“冤枉。”

“莫喊冤,在玲瓏陣裏吃過你們虧的人可不少。”

“我們不過是為玲瓏陣添了些趣味,這可是先輩們布陣時的初衷。若不得趣,這陣豈不是沒了存在必要?”

蕭其不聽他打混,只道:“三日後七殺莊要給方莊主辦喪事,等過了這陣,各派會挑出人選共闖玲瓏陣,若是在陣中確是查出蹊蹺,各派將不會再為九鈴道人做保,神算門必須給出交代。此事事關重大,你正經些。”

“我再正經沒有了。”

“上次與你說過,神算門找不著出路,怕是會潑你臟水,這幾日他們又在叫嚷,你有辦法造出鈴音和刃痕,自然就有辦法栽贓九鈴道人。案發之時,你雖人在寧安城,但他們已在著手查你這一年的行蹤,恐你受人支使或是與人結夥行事。”

冉非澤笑笑:“讓他們查好了。”面上雖是鎮定如常,但他心裏已快速閃過蘇小培。神算門是江湖第一情報組織,各城的算命先生和排卦鋪子都是他們的眼線。要查出蘇小培的古怪再容易不過。他自己是不慌的,更大的麻煩他都經過,但蘇小培是他的軟肋,他掛心她。

“若無其他事,你先回吧。我忙得很。”

“忙何事?你要開爐了嗎?”冉非澤若開爐,這也算江湖中的大事,他難得鑄兵器,但一開爐必出神器。只他孤身寡人,不若神器門那般勢大有名聲,但少數江湖中知道門道的,打破了頭也想得他鑄的一件兵器。

“沒心情開爐,我要寫信。”

“寫信?”蕭其很不高興,”我在與你議正事。”

“我的信也是正事。”

“何信如此重要?”

“情信。”

蕭其差點沒忍住要斥他,一想到名門大派的形象,生生忍下了。

“若我這招管用,日後傳授於你。”冉非澤還真好意思說。

蕭其被氣走了,臨走丟下一句:“你莫離開武鎮,入玲瓏陣之事,我提前知會你。”

不得離開武鎮?冉非澤覺得這個要求頗招人厭煩。他這性子,最厭別人對他指手劃腳限制行動。況且他現在有些沖動,想回蘇小培身邊去。原只是掙紮信該如何寫,被蕭其嚇了一嚇,他現在猶豫要不要即刻出發回寧安城守著蘇小培。

但他轉念一想,事情若是真走到那步,他越是慌了陣腳就越是讓別人知道蘇小培的重要,恐對她更是不利。他還是留下來先把這案徹底解清了,撇清自己,才能真正解決這麻煩。

冉非澤靜下心來,把信重寫了。他沒提要把蘇小培接來的事,倒是交代她註意言行,好生照顧自己。又強調若是尋到了她要尋的人,別著急走,務必告之他,他有話說。然後他又寫了一封信給白玉郎,囑他留心蘇小培安全,囑他好生照顧她,又囑他若是蘇小培要離開千萬留住她。

寫好信後,他看了又看,送出去了。

冉非澤確認信安全送出去後,在武鎮裏又溜達了一圈。他到布告墻那看了看消息,又聽了一會好事者們在那邊議的閑話,然後他溜溜達達地往居處走,行到一半,擡眼看到九鈴道人站在僻暗處等著他。

“冉大俠。”不待冉非澤下決定要不要理,九鈴道人搶先做了招呼。

“道長。”既是喚了他,冉非澤也不會不理,幹脆走過去看看他想做什麽。

“冉大俠可還記得你小時我曾為你蔔過一卦。

“記得。”冉非澤笑笑,有些玩笑地想難不成他打算為那一卦討人情?

結果九鈴道人接著說:“那年我曾告訴你,奇緣不至,此生蹉跎。如今你且當心,奇緣已至,奈何兇險。”他說完,也不待冉非澤反應,轉身便走了。

冉非澤的臉沈了下來,他這話,是告之他蔔卦結果還是對他警告?因為他沒在刃痕之事上違心偏幫他嗎?冉非澤皺起眉頭,忽然很理解七殺莊對九鈴道人的怨氣,他說話真的很招人恨。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九鈴道人所說之言的影響,冉非澤一連幾天都很不安。武鎮這幾日仍是沒甚動靜,但滿是蠢蠢欲動的氛圍。七殺莊將莊主方同的屍首送回了莊子,辦了喪事,許多大派都去了,武鎮一下空了下來,更顯壓抑。

這日冉非澤坐在屋裏發呆沈思,他想給蘇小培鑄一把防身利器,不過她手腳笨拙,鑄什麽樣的方便她使讓他頗是費腦筋,正苦思,蕭其來了,仍是領著那位季家文小師弟,冉非澤想這一定是他們師門有令,如今不太平,弟子們不得獨自行動。

蕭其來是跟冉非澤道,這次借著喪禮,各派聚在一堂,商量好了闖玲瓏陣之事,三日後便要動身,讓冉非澤準備準備。正說話間,忽聽得門外一陣馬蹄急踏之聲,季家文喝問:“來者何人?”

蕭其與冉非澤出了去,看到一個穿著捕快差服的少年郎正騎馬沖了過來。

“白家老六?”白家六子相貌相似,老六不愛武林愛當差,這在江湖裏許多人都知道,蕭其一見,倒是猜出了身份。冉非澤看見白玉郎,心中猛然升起不祥預感。他的信才遞出去沒幾天,那邊應該還未收到,就算收到,也不會是白玉郎親自來送回信。他一把推開蕭其,迎了上去:“老六。”

白玉郎越過季家文,急急跳下馬,氣喘籲籲,幾不成言:“冉叔,大姐,大姐她……”

冉非澤看著白玉郎的臉色,心陡然沈了下去。

“大姐遇難了。那日劉嬸給她送早飯,發現她的屋裏床上地上全是血……”說話大喘氣,後半截先喘一喘。

“人呢?”冉非澤喝問。

“不見了。大姐不見了。”

只留下一屋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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