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種種人,富也好貧也罷,貴也好賤也罷,不過難逃四個字，悲歡離合。有歡喜便有悲傷,有相逢亦有離別。

只是雲雀未曾想到,離別竟然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他連準備都沒有就被殘酷的事實噴了一臉血。

雲豆病倒了，突如其來，沒有征兆。事實上如果不是雲雀習慣了強制性的跟著雲豆去執行任務，她或許就會被那群兇神惡煞滿臉橫肉的保鏢給剁成了肉醬拼不起來了。

雲豆癱軟在趕來的雲雀懷裏，看著自家男人為她腥風血雨大殺四方，不由感慨：“恭彌啊，其實你就是想打架所以給我下了藥讓我手軟的對吧？”

雲雀握著浮萍拐的手一軟,差點把武器給扔了：“閉嘴，草食動物，再吵把你扔在這裏。”

這麽多年相處，雲豆深知雲雀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還想繼續逗他，不過身體確實不適，於是抿抿嘴，安靜的窩在了他懷裏。

等雲雀把眼前的人收拾完，發現自家就愛沒事找事的媳婦已經睡著了。

這貨的睡眠不算多，但每次睡著後的睡相看著特別舒服，眉眼舒展開，嘴角還微微上揚。現在可能是因為不舒服，眉頭皺得很緊，一臉的不爽表情。

雲雀只當是她嫌棄地上硬不夠舒服，彎腰把人抱起，雲豆貼著他後似乎安心了點，緊皺的眉微微展開了些，卻並不明顯。

回到彭格列總部後，雲雀第一時間聯系了醫務部給雲豆做全身檢查。

作為在世界排名都能拍到前頭的高危職業黑手黨，彭格列的身體檢查向來值得稱道。每年一次的例行檢查暫且不提，當突然爆出什麽流行疫癥如禽流感時也會組織體檢，完成任務回來也有體檢，等等等等，就怕你身體出些什麽毛病。

但雲豆身體一向健康的不像話，除了生孩子的時候更是連醫院都沒住過，這次想來應該也沒事，估計就是最近任務太多太累睡眠不足什麽的吧？

——雲雀在檢查室外等著，一貫的面無表情，一邊考慮要不要跟澤田綱吉說一說把雲豆調到自己那裏。

半晌後，夏馬爾一臉覆雜的走了出來。雲雀直覺不好，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問。

還是夏馬爾先開了口：“雲雀……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雲雀藏在袖子裏的手狠狠一握，語氣平靜的問道：“什麽意思？”

夏馬爾遲疑了下要不要把雲豆現在的狀況告訴他，畢竟這實在太聳人聽聞了，他從醫這麽多年這種事情見都沒見過！……額，也不能說沒見過，倒過來了而已。想到這裏，夏馬爾決定還是說了吧。

“雲豆的外表雖然沒什麽，但是她的內腑臟器在快速老化，現在已經是一個垂暮老人的身體了。衰老的身體已經難以維持她的正常行動，更何況是殺人那種活。”夏馬爾快速說完，然後趁著雲雀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躲到了剛聽說雲雀夫婦來檢查身體的澤田綱吉身後。

“怎麽會這樣？”澤田綱吉問。他們這些人到現在也不過四十多歲正值壯年，怎麽也不應該變成垂暮老人呀？

“我也不知道。”夏馬爾搖頭，“雲豆以前的身體檢查顯示一切正常，並沒有加速衰老的癥狀，所以可以想見，這種情況是突然的，就和……”夏馬爾說到這裏時下意識看了一眼已經長成成人模樣的裏包恩，“就和裏包恩他們當時瞬間從成人變成嬰兒一樣。”

都是時間的迅速轉換麽？澤田綱吉楞了。

雲雀不知何時浮萍拐已然裝備在手，語氣森冷道：“怎麽才能讓她的時間轉換回去。”

“這……”夏馬爾苦著臉。他又不是研究這個專業的，讓他怎麽說？直接說不知道？盛怒的雲守就怕連BOSS大人都扛不住吧？瞎編？萬一雲雀真的讓他去實行那不是自找死路麽？尼瑪這年頭混口飯吃怎麽這麽難！

就在夏馬爾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辦法。”

眾人回頭，只見已經長成了和她媽媽艾麗絲不相上下的美人的尤尼和γ一起走過來，柔美的臉上寫滿歉疚和難過，她說：“沒有辦法。”

雲雀握著浮萍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動但沒有發出聲音，尤尼懂得唇語，他在說：怎麽會。

她歉疚更盛：“雲豆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時母親為了能夠解除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和制造出匣兵器的三位科學家之一伊諾千提合作做實驗，一起把雲豆從異世界拉了來。因為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是從成人轉為嬰兒並定型，於是實驗的目的是讓人成長。最後的結果我想我不說你們也知道，失敗了……”

“你怎麽不早說？”澤田綱吉也有些不滿，這種事情早說出來可能還能做預防，現在一切已經發生，想要補救都不知從何做起。

“我以為沒事了的……”尤尼也很後悔。一開始看到雲豆鳥的狀態，她以為那才是失敗的後遺癥，沒想到母親他們的實驗也有一部分成功，但到了已經變成正常人的雲豆身上，卻成了致命的催命符。

這個答案無論如何雲雀是接受不了的，看看愧疚的尤尼，再看看盛怒的雲雀，澤田綱吉開始頭疼一會如果真的打起來自己究竟是要觀戰還是要勸架或者是直接擼起袖子上去打一場，如果是打的話該幫誰呢？自家守護者還是……

就在澤田綱吉左右為難的時候，雲豆的聲音及時解救了他。

“恭彌，你在外面？趕緊滾進來，老娘餓死了！”

……緊張的氣氛瞬間分崩離析，澤田綱吉甚至疑惑的看了夏馬爾一眼：雲豆身體狀況真的有那麽差？你該不會是搞錯了吧。

夏馬爾膝蓋中槍，表示他真的沒看錯啊TAT。

不管怎麽樣，一群人還是很有默契的停止了爭論，狀似和平的一起去看雲豆。不算小的病房裏擠進了這麽多人立時顯得擁堵起來。

雲豆躺在床上，向來紅潤的臉蛋此時卻幾乎和床單同色，還有睡了很久也難以消失的疲憊。此時所有人才認識到，她真的生病了，而且很嚴重很嚴重。

一時之間眾人都呆楞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反倒是雲豆先開了口：“恭彌把你們都打傻了？楞在那裏做什麽，坐啊。”

於是眾人一句話一個口令，紛紛找地方坐下。雲雀遲疑了下，走上前坐在雲豆身邊，慢慢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還記得第一次摸到她的手時的感覺，柔軟的、光滑的、細膩的，這些年經過腥風血雨的磨練，這雙手上已經起了無數的老繭，但雲雀卻覺得，現在這雙手他熟悉的太少了，但時間卻不給他機會多握一會就急著收回。

雲豆雖然納悶他這麽會這麽……溫柔的握著自己的手，不過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然後轉頭看向這裏唯一可能比較靠譜的知道自己到底這麽了的夏馬爾，問道：“夏馬爾醫生，我身體出什麽狀況了麽？”

毫無征兆的被點了名夏馬爾頭皮一緊：“你……”

“你沒事，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雲雀搶了夏馬爾的話頭，先一步撒了謊。

雲豆詫異的看了雲雀一眼，雲雀的雙眸深沈而堅定，微微頷首：“你沒事。”

他說完後，雲豆沈默半晌，突然笑了：“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這幾乎已經是逐客令了，其他人並不是沒有顏色的，紛紛起身表示告辭。

雲雀也想出去給雲豆找點吃的，但他還沒站起來手就被雲豆反握住，於是幹脆坐著不動。

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後，雲豆松開雲雀的手，語氣輕松的問：“說吧，我到底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癥了，說出來我也好有個準備。”

雲雀過了很久才回答：“你怎麽知道？”

雲豆笑瞇瞇的看著雲雀：“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你不屑說謊，所以每當迫不得已要說謊的時候，眼睛就會認真的盯著別人。”

雲雀抿了抿唇，沒說話。

“說吧，我頂得住。”雲豆撓撓下巴，“反正不會是什麽好消息。”說完頓了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問，我還不信問不出點什麽了。”

雲豆的手段在這些年也練得極厲害，夏馬爾對上她沒什麽勝算，更何況殺手擅長的就是暗地裏見不得人的東西，估計夏馬爾沒幾天就會和盤托出，那樣還不如自己說。

雲雀罕見的嘆了口氣，把雲豆的現況說了出來。

雲雀在說的時候一直在想，雲豆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會怎麽樣，崩潰的抓狂的歇斯底裏的，卻沒想到她表現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津津有味的樣子，聽他說完，還特別意猶未盡的問：“完啦？”

她的不在乎讓雲雀有些生氣，沈聲道：“還想怎樣？”

“沒，沒。”看到魔王變臉，雲豆趕緊陪笑，“我就是想知道，我現在最多還能活多久，我的臟器開始衰老，那我的外表呢？”

雲雀楞住。這些問題，他還真不知道來著……

“就知道你沒問……”雲豆揉揉頭，“還不快去問？”

雖然雲豆的語氣很欠扁讓雲雀很想和她打一架，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可以，而且雲豆的問題也確實很重要，想了想他還是去找夏馬爾他們了。

確定雲雀走遠，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後，雲豆滿臉的不在乎和微笑才垮塌下來。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裏，蜷成一團瑟瑟發抖，語氣帶著哭腔：“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而門外，已經走遠的雲雀不知什麽時候又折返了回來，握著門把的手青筋暴起。

有時候，太過熟悉的人，連想要互相隱瞞都不容易。

接下來的日子裏，雲豆便頂著一張四十歲左右的臉日漸衰弱下去，起居也越來越向一個老太太靠近：

吃東西越來越軟糯，睡得晚起得早，愛絮絮叨叨，愛回憶往事……

彭格列所有人用盡一切辦法，也只把雲豆的壽命拖長了一個月。

三個月後的某一天，雲豆出奇的精神，起床收拾了自己的所有東西，精神煥發的和每個人告別。

澤田綱吉，六道骸，裏包恩，庫洛姆……一個一個走過去，一個一個微笑，一個一個告別。沒有人明確的說出來，但每個人都明白，雲豆已經猶如一盞燒幹了的油燈，此時此刻只不過是回光返照。

最後，雲豆深深地看著雲雀，眼裏的眷戀不舍清晰可見，她張口想說什麽，卻被雲雀用手指擋住了唇。

他的語氣帶著萬年難得一見的柔和，輕得像怕驚動了窗外蝴蝶的翅膀。他道：“我都懂。”十幾年的夫妻，二十幾年的相守，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只是，二十幾年，委實太短了一些。

對不起，陪不了你了。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這次你讓我，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讓你先走，我看著你走，好不好？

雲雀無聲點頭。

雲豆慢慢的牽動唇角，彎出一個美的驚心動魄的弧度，嘴唇慢慢啟合，沒有聲音發出來，但雲雀懂了她說不出的話。

她說，雲雀恭彌，遇到你，愛上你，真好。

說完，帶著無限的不舍和眷戀，雲豆緩緩閉上了眼，靠在雲雀懷裏，像是睡著了。

只是這一覺，一夢千年，再不醒來。

淚水模糊了所有人的眼睛。淚眼迷蒙中，雲雀若和看到父親抱起母親的遺體朝外走去，他慌忙擦幹了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追出去，大喊：“爸，你要去哪？”

雲雀恭彌停住，但沒有回頭。他一手攬著雲豆再也沒辦法依靠自己站起來的身體，一手把一個東西往後一扔，雲雀若和下意識接住。

是雲雀恭彌的雲之手環。

父親為什麽會給他這個？雲雀若和茫然的看著雲雀恭彌的背影，迷惑不已。

雲雀恭彌沒讓他多等，清冷的聲音響起：“從今天起，你是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門外顧問副首領，風紀財團董事長。不要讓我失望。”

雲雀若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追上去急切的問：“爸，你去哪裏？”

雲雀恭彌的表情是罕見的柔和，鳳目中頭一次顯露出深情和溫柔。他輕柔的把她散落的頭發撫到耳後，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她似的：“她曾經說過，讓我記著，她在追逐我。”

雲雀若和一楞。父母之間的事，他很少去過問，因為問了雲雀恭彌也不會說= =|||，雲豆也不會把自己當過鳥的事到處說，所以他知道的很少。他不明白，現在父親說這些是為什麽。

雲雀恭彌沒註意兒子的表情，只是繼續看著那個已經永遠沈睡的人：“我曾經答應過她，要等著她。”

還記得那時，他的承諾。

“這次不用你追，我會牽著你。”

“你走不快，我拉著你。”

“你跑不動，我帶著你。”

“你停下了，我背著你。”

“總之，我允許你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這次，她停下了，永遠停在了原地，所以，他也要遵守承諾，背著她，讓她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你長大了，父母不在身邊也可以獨當一面了。”或許是真的到了離別的時刻，雲雀恭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冷漠，而是像一個平常的父親一樣叮囑兒子，“不要給我雲雀恭彌的名號抹黑，知道嗎？”

“知道了！”雲雀若和下意識站直，應道。

“我平生沒什麽遺憾的，除了沒能好好陪陪你媽。”雲雀恭彌輕撫她漸漸冰涼的臉蛋，“現在，我也該去陪陪她了。不需要找我。”說完，他抱起雲豆，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爸……”雲雀若和想要叫住父親，卻被裏包恩拉住了。

“讓他走吧。”裏包恩語氣也很沈重，“我理解他，不需要留他，也不需要找。浮雲，是無拘無束的，但如果構成浮雲的水汽沒有了，雲，也就散了。”

裏包恩看著雲雀恭彌漸漸消失的背影，默默地在心底祝福：但願，在另一個世界，你還能再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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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好消息和壞消息= =

好消息之一就是，這篇文網上所有的內容到此完結，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更了。

壞消息之一就是，我把定制的封面放到了移動硬盤裏，而移動硬盤落到了家裏_(:зゝ∠)_

壞消息之二就是，給我做封面的妹子也沒有底稿了，所以定制暫時還開不了_(:зゝ∠)_

好消息之二就是，我還有些時間碼些包子的番外在定制裏XDDDD

最後一個壞消息就是，我還是沒想好要開什麽坑，現代古代原創同人……所以先繼續更著怪化貓，如果有喜歡我文的妹子可以去首頁關註一下作者本人，我開新坑就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啦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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